《遼史》載：“皇帝正月上旬起牙帳，約六十日方至。天鵝未至，卓帳冰上，鑿冰取魚。冰泮，乃縱鷹鶻捕鵝雁。晨出暮歸，從事弋獵?！边|帝在捺缽中鉤牛魚（牛頭魚），舉行“頭魚宴”，應(yīng)當(dāng)吃的是鱘鰉魚，還有舉辦“頭鵝宴”，吃的是天鵝。

    壓沙梨/凍梨是遼國特產(chǎn)，宋人龐元英道：“余奉使北遼，至松子嶺，舊例互置酒行，三時方窮臘。坐上有北京壓沙梨，冰凍不可食，接伴使耶律筠取冷水浸良久，冰皆外結(jié)己而去，梨己融釋。自爾凡所攜柑橘之類，皆用此法昧即如故也。”

    第686章 趙禎無遺憾（99）

    ◎宋仁宗吃人嘴硬◎

    “吃魚和我姐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是和哪一位jiejie有關(guān)？”

    多rou一臉懵逼, 在他看來，這條數(shù)百斤重的魚難道不是地方官員上貢給爹爹的嗎？

    “今日的這條魚, 是你三姐從宮外得來的?！笔捑父嬖V幾個孩子, “我們家有錢，不能做占人便宜的事情。朕命人拿十萬錢送過去，且當(dāng)作是買魚的錢?！?/br>
    錢貨兩訖, 不欠人情。

    大福、小花和葡萄一臉懵懂，不知道鱘鰉魚的來歷。張嫣聞訊趕了過來，她剛好聽到這一句, 當(dāng)娘的眉頭微蹙, 想到些許東西。

    生生微微咬唇，是不是她做錯了，惹得爹爹不高興？

    越國公主欲請罪：“爹爹, 我做錯了。”

    蕭靖知道女兒不懂事, 她年歲小，她懂什么呢。官家護(hù)短，認(rèn)為錯不在公主的身上，而是有人故意引/誘她。

    “你沒有錯。”他攏了一下孩子耳邊的碎發(fā)，“朕會替生生料理的。”

    宋仁宗的人生真理：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兒。十萬錢買一條魚是奢侈一些，能叫一些亂七八糟的人知難而退, 也是值的。

    天上的太陽緩緩?fù)侣?，眼下還是把大魚做成飯菜，更重要一些。

    該吃飯了。

    官家命人將鱘鰉魚劈成兩半，一半做成宴席, 另一半送過去魯國長公主府。前往送禮的內(nèi)侍很快回來, 他回稟說長公主很高興, 當(dāng)即讓廚子把大魚烹調(diào)做菜。駙馬狄青親自寫了書信，讓內(nèi)侍帶給皇帝。

    “志沖開心就好?！笔捑更c(diǎn)頭，“她家孩子多，胃口大，估計能吃兩三天?！?/br>
    他拆開狄青寫的信，這位妹夫不是閑著沒事瞎逼逼的人。狄青很少上奏折，除非有戰(zhàn)事、有不平之處。

    “怎么突然間有急信？”張嫣湊過來，“有事怎么上朝不說？是不是邊關(guān)有急報了？”

    一想到打仗，孩子們都露出緊張且擔(dān)憂的表情。

    他們開始長大，知道打仗的含義。打仗要死很多人，朝廷要出兵、出糧，國內(nèi)外的日子都不好過。

    多rou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幼年被封為秦王，今年年初又當(dāng)上太子。太子瞬間對遠(yuǎn)大魚失去興趣，皺起小眉頭：“爹爹，到底是怎么了？”

    蕭靖先是一臉嚴(yán)肅的表情，然后又笑了。他拿著折子，讓老婆孩子傳閱，反正又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

    是喜事。

    他告訴大家：“狄青在信里說，魯國長公主有孕大約兩個月，近日來碰不得河鮮魚蝦一類?！?/br>
    “志沖這回沒有口福了……她聞不得魚腥氣，只能躲在屋子里自己吃小灶，留一家爺們幾個大吃特吃?！?/br>
    “唉?！?/br>
    蕭靖一心念著meimei，沒想到meimei最近不愛吃魚，她又懷上了。

    狄青一向是謹(jǐn)慎的性格，他見媳婦不吃魚，特地寫書信跟皇帝解釋此事。不然改日皇帝問起，公主壓根沒吃，連個咸淡都說不上來，這叫官家心里怎么想？

    官家一番手足之情，手足不領(lǐng)情，官家該有多難受。

    如今蕭靖知道m(xù)eimei有孕，只有替她高興的份兒，完全不會多想。有魯國長公主的喜事一沖，官家臉上的表情越發(fā)和煦了。

    多rou拍著小胸脯，道：“姑母不吃魚，我多吃一些，把她的那一份也吃了！”

    “多rou可以吃點(diǎn)魚rou，魚rou不容易長胖。”蕭靖讓老婆孩子點(diǎn)兩個菜，“今日吃大餐，減肥是一生的事情，不在于一朝一夕?！?/br>
    張嫣點(diǎn)了清蒸魚頭和魚rou餛飩，大福點(diǎn)了燒魚尾和魚骨豆腐湯。小花點(diǎn)了糖醋炸魚塊和胡椒煎魚排，這是弟弟愛吃的、爹爹卻不許弟弟常吃的菜。

    容易發(fā)胖的體質(zhì)真是太可憐了，一家七口，唯獨(dú)多rou是最容易長胖的那一個。明明他和葡萄同一日生出來的，葡萄一直比他小了整整一圈。

    多rou握著二jiejie的手，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他投桃報李：“我想吃薄脆餅和滿天星。”這兩樣是二jiejie喜歡吃的，不對，是皇后和公主們都愛吃的。

    家里的仙女們愛吃甜食。

    薄脆餅是一種加了許多糖的芝麻薄餅，入口酥脆，香氣四溢。滿天星則是一種黃米糕，吃起來香甜軟糯，金黃色的糕面上撒著細(xì)白的糖霜，如同繁星點(diǎn)點(diǎn)。

    葡萄見哥哥點(diǎn)了娘和jiejie愛吃的甜食，心里納悶，怎么沒有人偏心爹爹呢？

    她走到蕭靖身邊，要偏心他：“爹爹，我記得你愛吃水煮魚，還喜歡吃酸菜魚。只是吃完辣的屁股疼，你不要吃太多?！?/br>
    蕭靖：啊，雖然這件小棉襖有點(diǎn)漏風(fēng)，但是她保暖??！

    他拿起長長的鱘鰉魚筋，講解道：“這可是好東西，比天上的龍筋也不差。等會兒魚筋成醬燒口味，這個不辣，葡萄可以多吃兩塊。還有那魚皮，能剝下做成涼拌菜，加點(diǎn)麻油香菜辣子和醋，吃起來特別清爽……”

    皇帝吩咐下去，膳房里的大師傅們瞬間行動起來。魚rou易熟，不足兩刻鐘，菜式接連被端上來，擺了滿滿一桌。

    一共八個菜，一份湯和三道點(diǎn)心。熱菜有清蒸魚頭、燒魚尾、糖醋炸魚塊、黑椒煎魚排、醬燒鱘魚筋、水煮魚、酸菜魚，涼菜是涼拌魚皮，點(diǎn)心有魚rou餛飩、薄脆餅和漫天星，湯是魚骨豆腐湯。

    “要米飯還是面條？”蕭靖問了一句。

    “吃飯吧，菜多好下飯?！睆堟陶f。

    遼國皇帝每年都要吃，野生鱘鰉魚做出來的rou菜肯定可口。面對這一桌盛宴，蕭靖剛開始還有些負(fù)罪感，可是大魚已經(jīng)死了，做出來的菜真的好香……

    他不拿筷子，其他人沒有敢拿筷子。

    這是規(guī)矩。

    “還傻樂什么？”小張偷偷掐人的腰，疼得他“嘶” 一聲，她壓低聲音說，“沒瞧見孩子們都餓了嗎？”

    在張嫣看來，二人活了好幾輩子，有什么好吃的沒吃過？不至于對著一條大魚發(fā)愣，像沒見過市面似的。

    蕭靖趕緊拿起筷子，讓了讓：“吃吧，大家都吃?！?/br>
    皇子皇女們這才端起碗吃飯。

    鱘鰉魚沒有小刺，全是大骨。這種魚的骨頭發(fā)軟不扎嘴，有點(diǎn)像脆骨，多嚼兩下甚至能咽下去。蕭靖先夾了一片水煮魚，尋常青魚草魚做的水煮魚，他吃得多了。用鱘鰉魚做的水煮魚，他還是頭一回吃。

    魚片很滑嫩，一片魚片有巴掌那么大，吃起來特別過癮。白嫩的魚片上裹滿了紅色的辣油，和舌尖碰觸的那一瞬間，輕微的刺痛感讓人感受到“辣”。緊接著是“滑”，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魚片已經(jīng)滑過喉嚨，咽到肚子里去了。

    怎一個鮮字了得？

    野生魚的味道很鮮美，魚rou本身的鮮甜味道完全沒有被辣椒、花椒等香料掩蓋住，而是完全被激發(fā)出來。魚rou經(jīng)過烹煮，沒有像尋常魚片那樣容易被煮爛，而是略帶韌性，卻不失細(xì)膩。這是大自然賜予的美味，人間罕見，世間僅有。

    官家歡喜道：“再來嘗嘗酸菜魚如何?！?/br>
    酸菜魚也是用的魚片，做法和水煮魚有些大同小異，但是風(fēng)味完全不一樣。成熟多汁的芥菜經(jīng)過發(fā)酵，被漚出迷人而純正的酸香味道。在空氣中微微顫抖的魚片沾上了酸味，在口腔中融化成一汪甘美的rou汁，絲毫不覺得油膩。

    蕭靖趁兒女沒在意，偷偷松了一下皮帶。

    他看到大福用勺子舀走魚臉上那瓣蒜子rou，她懂吃，這個部位的魚rou最滑嫩。小花怕辣，她吃了兩口煎魚排，大概是被胡椒味沖到了，小口掰著薄脆餅在吃。生生低著頭，她有心事，吃著沒有很香，在低頭喝魚骨湯，碗里的豆腐都快被她戳爛了。

    多rou張大嘴巴，使勁把炸魚塊往嘴里塞。明明是被糖醋汁酸得眼睛睜不開，這小子吃rou的速度完全沒有降低。葡萄左看看右看看，她拿著滿天星當(dāng)饃饃，用黃米糕夾著鱘魚筋吃！

    這個吃法好，甜點(diǎn)配醬燒rou，不容易膩?。?/br>
    這頓飯吃了許久，皇帝一家使勁吃，還是剩下許多rou菜。官家讓宮人把菜撤下去，他出于某種奇特的心態(tài)，讓人把今夜的飯菜留出來一份，送出宮去——

    他告訴張皇后：“讓那個臭小子見識見識，我趙家的姑娘，可不是那么好哄走的！”

    什么大魚，當(dāng)誰稀罕呢？當(dāng)誰沒見識過呢？

    涉及女兒的事情，張嫣原本有幾分擔(dān)憂，她看著舅舅這副樣子，突然又覺得好笑。她心想，他這人在給下馬威，想讓那個契丹小子知難而退。

    若是那個小子輕易退了，他不值得擁有公主的感情。若是那個小子打死不退……

    她可能會高看一眼，興許他能成為一個人物。

    ==

    寶信奴收到一車錢，他一時半會兒沒弄清楚皇帝的心思。又過了兩刻鐘，他得到一份飯菜。

    菜送到他手里的時候，還是熱乎的。他揭開食盒，一室之內(nèi)香氣撲鼻，是用牛頭魚做的菜。

    這說明什么呢？

    寶信奴開了一瓶眉壽酒，自顧自坐在庭院內(nèi)小酌。他吃著老家的魚rou，看著東京的月亮，心中不覺得凄涼，反倒想到一首漢人的詩。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br>
    “后面那一句是什么來著？”

    “啊，記不清楚啦。”

    “什么夢佳期……大約是做個好夢吧。”

    “做個好夢吧。”

    “我的小公主。”

    作者有話說：

    保護(hù)野生動物，請不要食用野生鱘鰉魚。本章情節(jié)純屬虛構(gòu)，如有雷同，作者沒有吃野生動物、沒有犯法。

    官家：別人是吃人嘴軟，他是吃人嘴硬/企圖拿錢擺布一些的老父親。

    官家：“給你十萬塊錢，趕緊離開我閨女。”

    有引用唐朝張九齡的《望月懷遠(yuǎn)》：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寶信奴小小年紀(jì)出來混社會，他讀書不是特別多。

    大哥沒文化，但是大哥愛你。

    大哥給你買凍梨，大哥請你吃大魚。感謝在2021-08-29 23:16:12~2021-08-30 23:21: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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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7章 趙禎無遺憾（100）

    ◎宋仁宗教吃河蜆◎

    飯后, 家里幾個孩子都回去寫作業(yè)，蕭靖唯獨(dú)留下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