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要照顧好九叔九嬸，還有光光。”

    “你是王府的大姑娘，你要學(xué)著承擔(dān)責(zé)任。”

    哥哥的交代，小蠕蠕聽進(jìn)去了。她堅定地點頭，光光那么小，她要保護(hù)好meimei。

    meimei說想當(dāng)造型師。

    光光牽著她的手，問：“姐，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給父王和母妃養(yǎng)老。”小蠕蠕終于有目標(biāo)，“我是大姐，要承擔(dān)責(zé)任。光光只要快快樂樂就行了?！?/br>
    “姐，你真好啊?！?/br>
    年幼的光光不明覺厲。

    小蠕蠕有同桌兼男朋頭裴大，裴大的理想是當(dāng)大官，娶公主。

    因為年齡相仿，他、小蠕蠕、高紹德、高寶德四個人，一直成為同班同學(xué)。他們從幼兒園畢業(yè)，一塊兒直升皇家小學(xué)部。

    裴大上學(xué)很認(rèn)真，因為長廣王教他——

    知識能改變命運(yùn)。

    男孩一直深信不疑。

    知識的概念很廣，書本上的文章是知識，諸胡的語言是知識，各地的風(fēng)俗習(xí)慣是知識，甚至永安公主的喜好和偏愛，也是知識。

    他如海綿一樣，拼命吸收能觸碰到的知識。憑借他對小蠕蠕的了解，他與永安公主相處甚美，公主每逢分得甘美的瓜果，必定會給他留一份。

    瞧見沒？

    這就是知識的力量！

    他，小學(xué)生，靠知識吃軟飯。

    他贊嘆道：“公主對我真好啊?！?/br>
    裴大沒吃過西域的穹窿瓜（古代哈密瓜），嘴上說著客氣的話，回頭把瓜塞進(jìn)去自己的書包。

    漲得書包鼓囊囊的。

    怕顛壞昂貴的進(jìn)口甜瓜，他拿自己的書墊在下面。他再把書包背起來，媽呀，好重。

    瓜重情義更重，小蠕蠕會把瓜果送給他，裴大非常高興。

    西域的窟窿瓜比南方的柚子更珍貴，北齊和西域之間隔著敵國西魏，能順利運(yùn)到北齊的窟窿瓜全是走.私貨?？吡嫌绣X也買不到，鄴城吃過此瓜的人不出兩個巴掌。

    男孩回到家中，將書包放下，抱著好大一個瓜向爹娘邀功。裴訥之沒關(guān)注瓜，卻看見被壓得皺巴巴的課本，氣得想要揍兒子。

    男人一甩袖子，大罵道：“你這個逆子，當(dāng)真是有辱斯文！”

    書籍在讀書人的眼里，最是寶貴，怎么可以輕易糟蹋？

    他只得裴大這個獨子，對孩子要求十分嚴(yán)格。嚴(yán)父是這個年代的標(biāo)配，當(dāng)?shù)膽B(tài)度越嚴(yán)厲，便是對孩子越關(guān)愛。

    裴大的課本，是裴訥之手抄的。

    裴訥之能當(dāng)上太子舍人，學(xué)問是絕對過關(guān)。他一看到兒子對學(xué)問如此輕視，恨不得拿起藤條就打。

    他是恨鐵不成鋼。

    “你這人，又要耍什么威風(fēng)？”

    妻子鄭氏擋在前頭，她覺得兒子沒錯，孩子背著四五斤的大瓜回來，這人不夸反罵，簡直是沒有道理。

    她的兒子有一口吃的，都惦記家里，裴大那么孝順，完全值得表揚(yáng)。

    鄭氏擦了擦手，夸贊道：“我兒真乖，娘給你切瓜吃啊。再喊上你祖母，她沒吃過這等稀罕物，可要好好品嘗?！?/br>
    裴大一溜煙地跑出去，他爹想揍他，祖母和娘親總會幫他的。

    老太婆被孫兒扶著出來，聽聞是皇族吃的進(jìn)口甜瓜，睜大了老眼。她以為自己看錯了，驚訝道：“這瓜怎么皮上長裂紋？”

    本地的菜瓜，它不長這個樣子。

    裴大解釋道：“它本是這樣的，據(jù)說青紋越深，瓜越甜。”

    鄭氏拿出菜刀，將窟窿瓜切開，露出甜美的瓜rou和瓜瓤。窟窿瓜的皮是青色的紋路，兒子說瓜瓤要挖去，只食瓜rou。

    “西域的瓜，跟我們的不一樣啊?！?/br>
    “它的rou是淺橘色的，看著不賴?！?/br>
    裴大把第一塊瓜分給祖母，第二塊瓜給親媽，第三塊瓜……他遞給裴訥之。男孩的表情很乖，道：“爹爹，吃瓜?！?/br>
    窟窿瓜看起來很甜，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甜的味道。裴訥之想罵兒子不愛惜書本，但是看著瓜，算了，吃完再罵。

    一口，兩口，三口……

    成熟的窟窿瓜甜似甘蔗，卻不似甘蔗有渣，夏天吃瓜，特別解暑。裴訥之吃得香甜，心里的火氣消了許多。

    這個瓜，是有可吃之處的。

    兒子嘛，教育一下，便好。

    妻子鄭氏看他的臉色緩和下來，跟裴大說：“你爹糊涂，娘不糊涂，他并非大官大儒，那幾本手抄書值多少錢？公主賞賜的瓜，比他的書值錢多了?！?/br>
    裴訥之：……

    夫人竟然說得有些道理。

    但好像又不對？

    算了，他想不出來，低頭繼續(xù)吃瓜。

    裴大吃完兩塊瓜，拍了拍皺皺的書，回去房間復(fù)習(xí)功課。在同班四個學(xué)生當(dāng)中，其實他的學(xué)問最好，夫子問的每個經(jīng)義，他皆能準(zhǔn)確答得上，連內(nèi)容在課本的第幾頁第幾行，他了如指掌。

    但是每次考試，他都故意考第三名。

    中不溜的位置，安全?。?/br>
    出頭的鳥兒不是他，墊底的更不是他。他若是得第二名，小蠕蠕排在后面，她會不高興的。

    所以他放點水，考試前暗中給她劃部分重點，把第二名讓給她。

    第一名是高紹德，第二名是小蠕蠕，第三名是他，第四名是高寶德。

    高洋一看孩子們的考試成績，眉頭深深地皺起來。他把女兒的試卷遞給大老婆，李皇后忍不住說話了。

    她問：“寶兒怎么總考最后一名？”

    身為家長，一定希望兒女在考試能夠名列前茅，帝后夫妻亦不能避免?；屎髳垤乓呓B德考第一，她非常高興。但是高寶德墊底，她頓時樂不起來了。

    她認(rèn)識字，把女兒的試卷看了好幾遍，又拿來高紹德的卷子對比，確認(rèn)是夫子的評定沒有問題。

    是寶兒的成績不行。

    高洋下令：“你們?nèi)グ讯首雍斑^來。”

    這學(xué)到底是怎么上的？寶兒上學(xué)是不是遇到困難？

    怎么同一天出生的兄妹倆，一個考第一，一個考倒數(shù)第一？

    公主的成績差，爹媽覺得有問題。

    寶兒握著自己的卷子，羞愧得想哭。她看到二哥過來，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轉(zhuǎn)，想到一個甩鍋的好主意。

    “哈嚏——”

    高紹德揉了揉鼻子，不知道m(xù)eimei在惦記他。

    小學(xué)生看到爸媽，恭敬道：“父皇，母后……”

    “紹德你過來，在旁邊坐?！备哐罂聪蚺畠海Z氣非常溫柔，“寶兒你說，課堂有人欺負(fù)你嗎？”

    高寶德?lián)u了搖頭，沒有人欺負(fù)她。同學(xué)都是自家親戚，哥哥jiejie對她挺照顧的。

    高洋再問：“夫子講的內(nèi)容，是太難嗎？你聽懂了沒有？”

    高寶德說得沒底氣：“內(nèi)容……有一點點難，能聽懂七八成，有一些沒懂?！?/br>
    其實是她和小蠕蠕都貪玩，考試前不愛復(fù)習(xí)，學(xué)過又忘了一些。她沒有裴大給劃重點，她不墊底誰墊底。

    皇帝一聽，對夫子有些不滿。他的女兒沒聽懂，怎么夫子不再給學(xué)生講講？

    這個老師不盡職，改日他抽空，再換一個夫子。

    “是你沒聽懂，還是別人都沒聽懂？”

    “我不知道，但二哥考第一，二哥應(yīng)該是聽懂的?！?/br>
    突然被點名的高紹德：？？？

    寶兒一臉崇拜：“二哥的學(xué)問好，夫子每次都夸獎。他常常考第一，我羨慕極了?！?/br>
    高紹德：嗯，這句話中聽。

    二皇子樂呵著，挺直腰板，展示出第一名的自豪感！

    高洋一路問下去，想要找清楚成績不好的原因。他沒有對女兒發(fā)脾氣，而是讓寶兒自己解釋。

    高家沒有笨孩子。

    寶兒解釋自己成績差，說得有理有據(jù)。

    “哥哥是男孩，比我聰明能干，他得第一名，我心服口服?！?/br>
    “這是自然。”

    “茹jiejie比我大半歲，她的腦筋轉(zhuǎn)得快一些，所以她能得第二。”

    “嗯，繼續(xù)說?！?/br>
    “裴世矩，他不聰明，但人比較勤奮。茹jiejie幫他補(bǔ)習(xí)功課，指點他，所以他能得第三?！?/br>
    “怎么高茹不幫你？”

    李皇后當(dāng)即發(fā)問，她設(shè)想得復(fù)雜，以為侄女孤立她女兒。高洋瞪了她一眼，皇后說得沒道理，他侄女不是那樣的人。

    “茹jiejie才得第二，她說自己的學(xué)問不夠好?！睂殐汉敛华q豫地甩鍋，“她讓考第一的二哥幫我，但是二哥寫完作業(yè)之后，光顧著踢球，他不理我！”

    高紹德：“噗——”

    真是好大一口鍋，從天而降！

    他喜歡踢球不假，但meimei什么時候讓他教過？要說貪玩，她跑得比誰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