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啊。”鹿嘉渺順口就答出。

    藏矜白揉揉他湊在面前的腦袋，笑道，“也還好?！?/br>
    “！”鹿嘉渺失誤中計，絕望道，“我不愛學習，我不思進取，我好吃懶做，我——”

    “鹿嘉渺?！辈伛姘缀鋈淮驍嗔寺辜蚊斓脑挕?/br>
    鹿嘉渺一聽到自己的全名，下意識站正，“??？”

    藏矜白垂眼看著他腳邊的鞋堆，問道，“你的鞋呢？”

    鹿嘉渺直覺不對，低頭一看——一雙拖鞋沒有！

    前兩天先生沒回家，沒人監(jiān)督著，他整天穿著雙白襪就走遍天下。

    雖然屋里大多地面都鋪了軟毯，但……

    鹿嘉渺不再絮絮叨叨了，老實認錯，“我穿進臥室忘記穿回來了……”

    “去穿鞋?！?/br>
    “哦?！甭辜蚊齑怪^走上樓梯，才猛然想起——不是他在pua先生讓他覺得自己很差嗎？

    他那么聽話干啥？？

    鹿嘉渺痛心疾首，最后還是穿好了鞋。

    還把忘在臥室里的那幾雙乖巧拿下樓放好了。

    什么事都是一樣的，他叛逆也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

    藏矜白洗漱出來，就看到抱著毯子正襟危坐在床頭軟凳上的鹿嘉渺。

    他目光掃過他自己吹得亂蓬蓬的頭發(fā)，停下擦頭發(fā)的動作。

    鹿嘉渺扣著毯子，有點兒緊張，“我、我今天睡樓下。”

    藏矜白未置可否，走到他眼前，俯身而下。

    鹿嘉渺嚇得往后微仰。

    “你睡這里。”藏矜白拿起鹿嘉渺的小毯子，“我去樓下?！?/br>
    不知是不是因為先生的頭發(fā)放下來了，尚滴著水珠的額發(fā)有些長，遮住些許先生微垂的眼。

    鹿嘉渺竟看出了幾分……落寞。

    鹿嘉渺不由想到先生蜷縮在樓下沙發(fā)上的可憐模樣，只覺得心臟被輕輕捏了一下。

    他忙改口道，“先生還是睡這里吧?！?/br>
    藏矜白抬眼看他，“你呢？”

    鹿嘉渺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也睡這里?！?/br>
    兩人同床共枕的時候，鹿嘉渺再次深深懊悔，總覺得剛才的先生有點演戲的成分在。

    怪他太年輕，一時識人不清。

    鹿嘉渺怎么睡怎么不自在，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好一會兒，聽到身后沒動靜了，才輕輕翻了個身，小聲問道，“你睡著了嗎？”

    藏矜白用很緩的氣音回他，“嗯?！?/br>
    果然是騙子。你還會說話呢！

    鹿嘉渺忙又轉(zhuǎn)回身，在黑暗中瞪著眼睛發(fā)呆。

    時間走得好慢好慢啊，他淺淺打了個哈欠，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又輕輕轉(zhuǎn)回去，這次用更小的聲音貼在藏矜白耳邊問，“先生睡著了嗎？”

    一秒……

    兩秒……

    ……

    鹿嘉渺沒聽到回答，確認一般輕輕抬起手指湊到藏矜白鼻下，平緩溫熱的鼻息掃過鹿嘉渺的手指，他覺得癢酥酥的，連忙抽回來。

    看來是睡著了。

    鹿嘉渺躡手躡腳下床，抱著小毯子的同時還不忘撿起拖鞋一起走，以防第二天被批評。

    等安全躺在沙發(fā)上，鹿嘉渺才長舒了一口氣般躺平。

    這沙發(fā)其實挺大的，鹿嘉渺腦子轉(zhuǎn)了一天，盯著天花板慢慢慢慢就睡著了……

    也許是日有所思，鹿嘉渺睡得不太安穩(wěn)。

    做的夢凌亂破碎……

    一會兒夢到自己被關(guān)在一間四面無光的小黑屋里，他拼命呼救，卻像被封住了感官，叫不出聲，也聽不到回應……

    一會兒又夢到自己在一片巨大的森林里，周圍是參天的樹木，他被圈在原地，孤獨又死寂……

    很快夢境翻轉(zhuǎn)，他見森林里透進一縷光亮，光亮里站著個熟悉的身影——先生！

    鹿嘉渺想叫他，朝著光亮處跑去，想去抓住那抹虛影。

    只是在他快要碰到的時候，那抹光像忽然炸裂的泡沫一樣，煙消云散了。

    周圍復又恢復孤寂，只是那瞬間，失落、害怕……所有的負面情緒像驟然生長的藤蔓，纏繞住了整顆心臟……窒息一般。

    “先生……”那種空間帶來的失落感太明顯了，鹿嘉渺在夢里都很難過。

    怎么又睡哭了？

    藏矜白撫撫他難受皺著的眉頭，回應他的夢囈，“我在?！?/br>
    鹿嘉渺隱隱約約聽到熟悉的聲音，感覺身體被海浪卷起一般，但他的夢里看不到人，“先生……”

    藏矜白抱著他上樓，聽到耳邊囈語，側(cè)頭用輕輕吻吻他又皺起的眉心，“先生在這。”

    *

    第二天也是個好天氣，陽光暖融融地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鹿嘉渺后半夜勉強睡好，柔和的晨光灑在臉上的時候，他覺得有點兒癢，往圈著自己的懷抱里蹭了蹭。

    感官開始隨著睡意蘇醒慢慢復蘇，耳邊是平穩(wěn)的心跳，鼻尖是熟悉的木質(zhì)香……等等。

    鹿嘉渺猛然睜開眼，就瞧見自己正像個八爪魚一樣，手抓著藏矜白的胸前的衣料，紐扣都被他蹭開了一顆，自己的臉頰正貼著那塊裸露的皮膚。

    腳搭在藏矜白腰際，小腿位置能清晰感受到晨起反應……

    鹿嘉渺只覺得腦袋當機，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后心如死灰問道，“我不是在樓下嗎……”

    藏矜白也不遮掩，“我把你抱回來了?！?/br>
    鹿嘉渺眉頭一皺，正準備控訴他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忽然小腿就被藏矜白的指尖輕輕點了點，“壓得有點兒疼?！?/br>
    “??！”鹿嘉渺只覺得“轟——”的腦袋就炸了。

    他這個輕薄之人哪里還有資格控訴藏矜白？把手腳麻溜收回，跑得比兔子還快。

    藏矜白坐在床頭看著炸著亂蓬蓬頭發(fā)跑掉的小朋友，輕輕笑出了聲。

    這早的陽光，暖得可以點亮整個世界。

    *

    晨起的尷尬過后，情緒恢復平靜，但鹿嘉渺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剛經(jīng)歷過什么很傷心的事情一樣。

    他揉揉心口位置，正準備掬一捧清水洗臉，忽然想起來昨晚做的那些凌亂的夢……

    只是現(xiàn)在他清醒的很，他知道那是夢，也知道夢里的不是自己……而是先生。

    那種巨大的失落感仿佛是他設想的共情……如果某天他像光影一樣不見了，先生也會一樣難過吧。

    鹿嘉渺深思熟慮，還是決定和藏矜白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早餐時，鹿嘉渺吃著藏矜白煎的愛心荷包蛋。

    今早因為他失誤把洗手液擠到了牙刷上，刷牙工作返工，導致做飯任務過渡到了先生那里。

    鹿嘉渺本想表達點什么，但看著煎得比自己好看許多并且十分豐盛的早餐時，還是選擇了沉默。

    技不如人時，最好別說話。

    藏矜白像往常一樣，把面前切好的牛排和鹿嘉渺交換，只是鹿嘉渺頓時兩手抓住自己的盤子，不放了。

    藏矜白也不說什么，自然收回手。

    他接受小朋友突發(fā)奇想地保持距離。

    鹿嘉渺像顆屬性不穩(wěn)定的原子，改變環(huán)境或者催化因子，都會讓他亂撞一陣子。

    昨天在森林里鹿嘉渺的回答，給出了一個簡單明確的信息：只要找到他的后顧之憂，他就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永遠很長。

    藏矜白有耐心，并且樂于接受他的每種狀態(tài)。

    只是，鹿嘉渺今早一開口就十分大膽，“先生……我們可能要分開一段時間?！?/br>
    藏矜白停下手里的刀叉，抬起眼來。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鹿嘉渺的錯覺，他竟覺得先生的眼神像是驟然冷下去了。

    他咽下嘴里的小西紅柿，氣勢不太足通知道，“我要出差了?！?/br>
    藏矜白下意識握緊的手背青筋散去，眼里方才一閃而過的冷冽很快覆上溫和，“去哪里？”

    “滇西一座小山村，我們要去那兒拍戲?！甭辜蚊毂緛硐氲呐_詞是，自己鎮(zhèn)定自若跟藏矜白宣布他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正好讓先生好好冷靜一下，沒想到藏矜白開口一問，他就老老實實答話了。

    真是難成大器！

    “嗯?！辈伛姘讘寺暫蟊阌譀]再說什么，低頭重新吃起東西。

    鹿嘉渺時不時抬眼看看他，手里牛排劃拉了半天沒劃拉開，最后直接叉起來幾口咬掉。

    *

    從今早鹿嘉渺說了那件事以后，藏矜白好似就沉默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