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瑤說不可以?：“雖然安康郡主今日略有發(fā)難，但若因此就不讓她入山莊，未免太刻意了些，豈非真的坐實(shí)了我?恃寵而驕逼迫殿下未婚妻的罪名？”

    “恃寵而驕？是江清辭同你?說的吧，”他撫著她的肩頭，“你?還是往心?里去了……”

    “自他的角度來看這件事，他也沒說錯，我?確實(shí)像個(gè)恃寵而驕的紅顏禍水，他不知內(nèi)情才會這樣，殿下也莫要為難他了?！?/br>
    “你?倒是大度……”

    “左右還剩下不到兩個(gè)月的時(shí)間，忍忍便?過去了，”褚瑤樂觀道，“再說安康郡主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她整日看著我?卻又對我?無可奈何，你?說我?和她誰更難受？”

    裴湛喉中溢出一聲笑來：“孤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褚瑤以?前從未想過與這位安康郡主為敵，畢竟她對安康郡主的印象一直不錯。

    當(dāng)初在甜水鋪?zhàn)?，裴湛帶著安康郡主登門，褚瑤第一次見她時(shí)，印象中對方是一個(gè)美麗溫柔的小姑娘，瞧著與裴湛甚是般配。

    后來即便?在同一個(gè)學(xué)堂讀書，但兩人素來很少又交集，唯一的一次，是那日孫夫子要求他們寫一篇策論，安康郡主早早地?寫完，還主動幫著去照看鳴哥兒，與鳴哥兒相處的也很好。

    褚瑤想著，倘若日后對方真的嫁給裴湛做太子妃，鳴哥兒在她膝下，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受到什么委屈的。

    卻不曾想，陛下才賜了婚沒多?久，這位郡主便?一改之前柔弱的模樣，迫不及待針對起她來，這般心?胸和氣量，日后若真的成了太子妃，怕也不會對鳴哥兒好的。

    雖然裴湛沒有阻止安康郡主繼續(xù)來這里讀書，但是卻讓人將她的行李搬了出來，說是房間要修葺，她暫時(shí)不能住在這里了。

    誰都看得出來這是隨便?找的借口，山莊里的廂房有很多?，即便?是這一間要修葺，也能騰出別的房間給她住。如今卻是連行李都給她收拾好了，擺明是在趕她走。

    安康郡主冷冷地?看著地?上的行李，幾息之后，輕飄飄地?說了句“不要了”，便?揚(yáng)著下巴，轉(zhuǎn)身離開了。

    驕傲如她，太子不喜歡她又如何？只要陛下和皇后站在自己這邊，還怕敵不過一個(gè)卑賤的離婦？

    自這日之后，安康郡主便?再沒有來過學(xué)堂。

    褚瑤對惠仁說：“我?原是希望她照常來此讀書的，她不來，反倒真的像被我?逼走的一般……”

    惠仁心?直口快：“眼不見心?不煩，如今我?也可煩她了?！?/br>
    安康郡主的位子空了下來，惠仁便?拉著褚瑤坐過去，兩人并?排坐在第一列，至于褚瑤的位子，則讓原本坐在最?后面與江清辭一列的四皇子坐了過去。

    江清辭則自己一個(gè)人坐在最?后面，每次惠仁公主回頭找陸明芙和四皇子說話時(shí)，若是不輕易瞥到他，便?立即補(bǔ)上一個(gè)白眼。

    江清辭不為所動，每次都是面色無波地?收下她的白眼，又或是干脆裝沒看見。

    朔風(fēng)未停，又吹了七|八日，迎來了新朝建立后的第一個(gè)上元節(jié)。

    上元節(jié)是團(tuán)圓節(jié)，更是盛世太平、全民同樂的象征。

    聽惠仁說，這次陛下特意命宮廷內(nèi)司制作了一座五丈余高的琉璃燈山，燈上畫的是文殊菩薩，內(nèi)里還有機(jī)關(guān)?，不僅菩薩的五根手指可以?動，而且還可以?噴水呢。

    惠仁與褚瑤一早便?約好，上元節(jié)那晚要一起去街上賞燈游樂看煙花。

    可上元節(jié)那日，宮里卻來人接惠仁公主回去，說是要闔家?團(tuán)圓，一起過節(jié)。

    惠仁公主只得同褚瑤說抱歉，不能與她一起逛街了。

    褚瑤說沒事，還有裴湛陪著她呢。

    果?然下午裴湛早早地?回來了，說帶她和鳴哥兒去城里看燈。

    月上柳梢頭，夜放花千樹，魚龍迤邐，花燈萬盞，晶瑩剔透的無骨燈，五色珠網(wǎng)編織的珠子燈，鏃鏤精巧的羊皮燈，更有福州的燈，用的是純白玉制作，如清冰玉壺，耀眼奪目。街上亦有奇數(shù)異能之人表演吞劍噴火，踏索上竿，倒吃冷淘，藥法傀儡……

    裴湛給鳴哥兒買了一盞用五色蠟紙和菩提葉制成的影戲燈，燈上的人物騎馬旋轉(zhuǎn)如飛，驚得鳴哥兒咿呀亂叫。

    最?有特色的莫過于用木牌制成的詩牌燈，木牌上雕有謎題，外面罩上一層絹紗，百姓們可猜謎題，能一連猜中十道謎題的，便?可得一盞普通燈籠，連中三十道，可得一盞琉璃燈，連中五十道，可得一盞珍貴的萬眼羅帛燈。

    褚瑤躍躍欲試，裴湛給她交了兩錢銀子，可惜她只猜到了第七道，便?落敗而回。

    “你?想要哪盞燈，孤幫你?贏……”

    褚瑤自是想要那盞最?貴的，便?指著場中唯一的一盞萬眼羅帛燈：“我?想要那個(gè)……”

    裴湛將鳴哥兒給她抱著：“你?在這兒等著?！?/br>
    憑著他的博學(xué)洽聞，幾乎在老板讀完謎題后，裴湛便?立即猜出了謎底，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jīng)答對了三十余道謎題。

    第一次有人這般流暢地?答出了那么多?謎題，臺下的人也愈發(fā)興奮起來，此后每答對一道，人群中便?發(fā)出一陣喝彩聲，褚瑤舉著鳴哥兒的小胳膊，也為他歡呼。

    眼看答道第四十五題，人群后忽有煙花綻放，不曉得是哪個(gè)頑劣的孩童點(diǎn)燃了一支名為“地?老鼠”的煙花，那煙花鉆入人群之中，立即引來一陣sao動。

    人群擁擠時(shí)最?怕遇到這種情況，極易造成踩踏事件。雖然褚瑤身邊有洪杉和程鳶護(hù)著，但裴湛還是第一時(shí)間跳下臺來，跑到她身邊，護(hù)著她和孩子，并?讓藏于人群中的便?裝侍衛(wèi)立即穩(wěn)住異動的人群。

    他擁著褚瑤走到人少的地?方，讓她在此稍等片刻，說他回去取了燈就回來。

    還有五道題就能拿到那盞燈了。

    褚瑤拉住他：“不要回去了，我?也沒有很是想要那盞燈，咱們?nèi)e的地?方逛逛吧?！?/br>
    畢竟他身份尊貴，一點(diǎn)點(diǎn)異樣都能讓人風(fēng)聲鶴唳，方才那莫名鉆入人群中的“地?老鼠”，不管是旁人的無心?之過還是有意為之，褚瑤都不想他再回去了。

    裴湛便?也依著她，雖然那盞萬眼羅帛燈珍貴，但旁的地?方也有賣的，多?花些銀子的事情罷了。

    他自她懷中接過鳴哥兒，拉著她的手慢慢走遠(yuǎn)。

    燈火氤氳，寒輕夜永，至更闌人散時(shí)，木牌燈場的老板正收拾攤子，那盞萬眼羅帛燈仍舊懸掛在高處，今日險(xiǎn)些被那位一身貴氣的郎君贏去，幸而那只莫名出現(xiàn)的“地?老鼠”，那郎君著急護(hù)著臺下夫人孩子，便?離開了，竟也沒再折返回來要燈籠。

    心?中正慶幸著白賺了二錢銀子，忽聞有腳步聲走近，轉(zhuǎn)頭一看，這么晚了，那位郎君竟還是回來了，只是先?前穿的是霧灰色廣袖長袍，如今卻換成了石青色的，不過看那張臉，確實(shí)是那位郎君無意。

    “老板，先?前還差五道謎題，眼下可否容我?答完？”

    第73章 大哥

    次日中?午上罷了課, 門口的守衛(wèi)送來一盞燈，正是昨晚裴湛在燈場答題時(shí)，差一點(diǎn)就能獲得的那盞千眼羅帛燈。

    昨晚離開那木牌燈場后, 裴湛便讓人去別的地方買了另一盞千眼羅帛燈, 比起之前?那個(gè)精巧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沒想今日又送來了這?一盞, 褚瑤以為是裴湛叫人送來的，便沒多問就拎了回去, 懸掛與房門兩側(cè)，煞是好看。

    誰知晚上裴湛回來時(shí), 瞧見了那盞燈, 隨口問了她一句：“這是昨晚木牌燈場的那盞燈么?？”

    “是啊, 不是你叫人送來的嗎？”

    他原本只?是隨意瞥了一眼, 聽?到?她如此說，便打量了起來, 確認(rèn)是昨晚那盞燈無疑, 便取下來仔細(xì)檢查：“這?燈……不是孤叫人送來的……”

    裴湛一邊檢查這?個(gè)燈籠，一邊命人將送燈的守護(hù)叫過來問詢一番，守衛(wèi)說是一個(gè)普通的閑漢送來的, 他仔細(xì)檢查過, 確定燈籠并無異樣才送到?褚瑤手中?的。

    這?件事情頗有幾分詭異, 像是有人可以盯著他們一般，今日送這?燈籠來, 不知是挑釁, 還?是有別的意味。

    裴湛將燈籠遞給那守衛(wèi)：“拿去燒了！”

    *

    寒意漸漸消寂, 不知不覺孫夫子已經(jīng)在山莊里授了兩個(gè)月的課。

    褚瑤為期三個(gè)月的孕吐終于熬了過去，胃口漸漸好起來, 原先?對著半碗米粥都難以下咽的她，忽然覺得一碗米飯都不夠吃了。

    某天晚上她吃完了兩碗，后知后覺地覺得有些撐，裴湛便帶著鳴哥兒陪她一起在山莊里散步消食。

    鳴哥兒舉著小胳膊走在他們前?面，如今他的小步子已經(jīng)走得很穩(wěn)了，不用別人牽著，自己?就能走上好長一段距離。

    裴湛與?褚瑤慢騰騰地在后面跟著，一邊散步，一邊與?她聊起她哥哥的事情來。

    “前?些日子孤發(fā)現(xiàn)了裴瑞他們私鑄□□的事情，命人暗中?秘奏給了父皇，如今他們急著銷毀罪證，時(shí)不時(shí)往宮外跑。他們不敢走官道，只?能走小路，孤已經(jīng)摸清了他們的必經(jīng)之路，打算三日后給他們送一個(gè)大?禮……”

    “殿下是說，要安排大?哥他們進(jìn)行刺殺？”

    “嗯，你大?哥用的是弓箭，必然要選擇一個(gè)極易藏身的高處，孤已經(jīng)讓人將那附近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摸排出來了，屆時(shí)只?要你大?哥出現(xiàn)，孤的人就能攔住他……”

    “謝謝殿下為了我如此殫精竭慮，殿下為我做了這?么?多的事情，我日后一定好好賺錢還?給你……”

    “嗯，你是欠孤許多，日后要好好還?……”

    褚瑤抬頭看他，笑道：“那需要我給殿下寫一張欠條嗎？”

    “那倒不用，孤不怕你不認(rèn)賬……”

    褚瑤想著三日之后說不定就能與?大?哥團(tuán)聚了，這?會兒心里便隱隱激動起來，想著他們兄妹大?抵有十年未見了，不曉得如今大?哥是何模樣了。

    恍神之際，沒能留意到?腳下的路，忽的踩到?了坑坑洼洼之處，腳上一崴，身子便不穩(wěn)地傾了下去。

    身旁的裴湛伸手將她攔腰撈了回來。

    “腳扭到?了么?？”他問。

    “還?好，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疼……”

    裴湛便沒多說，直接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回去孤幫你瞧瞧……”

    鳴哥兒回頭看到?爹爹抱起了娘親，便也噠噠跑過來，揚(yáng)起手來要抱抱：“爹爹……抱……抱……”

    裴湛與?這?個(gè)小不點(diǎn)兒講起道理來：“你娘親扭到?腳差點(diǎn)摔倒，爹爹才抱你娘親，你這?好端端的，為何要爹爹抱？”

    小人兒似懂非懂，想了片刻，忽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后舉起手來：“摔倒了……抱……”

    瞧瞧，這?都會假摔了。

    裴湛不理他：“快起來，咱們要回去了?！?/br>
    小人兒見爹爹還?是不肯抱自己?，便又糾纏過來，抱著爹爹的腿攔著不讓走，然后自己?跑到?前?面，啪嘰又將自己?摔倒在地上，然后可憐兮兮地看向他：又摔倒了，這?回能抱了吧？

    褚瑤忍俊不禁看著兒子：“殿下，你快抱抱他吧，我沒事，自己?可以走路……”

    裴湛便真的將她放下來，彎腰單手將鳴哥兒抱起后，轉(zhuǎn)頭用另一只?胳膊抱起了她。

    如此一邊抱一個(gè)，大?步往回走。

    鳴哥兒幸福地依偎在爹爹的懷里，褚瑤卻是被臊得臉都紅了：這?叫旁人看到?了，成什?么?樣子嘛？

    裴湛將這?一大?一小抱回房間內(nèi)，身上已是一片汗津津。

    “你是不是胖了？”他將褚瑤擱在床上，脫掉她的鞋襪去檢查她扭傷的腳踝。

    “應(yīng)該是胖了一些，我最近吃的多……”

    他抬頭看她一眼，勾唇笑道：“胖點(diǎn)也好，之前?太瘦了?！?/br>
    腳上也無大?礙，甚至連紅腫都沒有。

    褚瑤羞愧道：“我就說沒事的，白叫殿下受累了……”

    鳴哥兒見爹爹摸著娘親的腳不放，便也將自己?的小鞋子和襪子扯掉了，爬到?床上，將自己?rou乎乎的小腳舉到?爹爹面前?。

    裴湛順手抓住咬了一口，小人兒當(dāng)即咯咯笑了起來。又將另一只?小腳也遞了上去……

    裴湛逗了他一會兒，便抱著他一起去泡溫泉了。

    褚瑤便也去打水洗漱，阿圓切了一盤雪梨送進(jìn)來，雪梨被削去了皮，只?有白白的果rou，味甘如蜜，清香無渣，褚瑤原本并不餓，卻也一邊看著書一邊不小心給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