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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后養(yǎng)崽日常 第12節(jié)

    陳縣令拍了驚堂木,叫停了罵得正起勁的婦人,以擾亂公堂為由先打了她十個板子,如此立即恫嚇住眾人,全都噤若寒蟬,問什么答什么。

    問及有誰看到褚瑤被帶去隔壁院子的時候,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的都搖頭說沒看到。

    最后站出來的只有三姨母的女兒秋荷,和舅母的二兒媳蘇氏。

    秋荷作證是舅母帶走褚瑤,而蘇氏更是證明,先前她就聽到自己的婆母與二姨母、三姨母等人商議給褚瑤說親的事情,甚至商議著事成之后如何瓜分褚瑤的財產(chǎn):婆母要褚瑤新買宅子,二姨母要褚瑤的鋪面,三姨母和那婦人則分褚瑤那一千兩銀子……

    蘇氏說:“我原是想找機會提醒阿瑤表妹的,只是今天一直沒找到機會,更不曾想婆母她們會選擇今日對阿瑤表妹下手……”

    此話一出,眾人驚駭,舅母與兩位姨母撲通跪在地上說冤枉,蘇氏的丈夫,褚瑤的二表哥更是扯住蘇氏抬手要打她,被衙役制住之后,破口咒罵:“你這賤婦含血噴人,看我回頭不好好收拾你?”

    蘇氏名念,一個清秀纖弱的才女,此時脊背挺直,從容不迫:“大人,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我婆母之所以想要阿瑤表妹的宅子,是因為我夫君他在外面養(yǎng)了一個外室,那外室懷孕了,想要一個地段好的宅院養(yǎng)身子。二姨母想要鋪面是為了做生意,三姨母想要銀子,是因為表弟嗜賭,債臺高筑,今日辦喜宴的錢都是從我婆母那里借的……”

    今日成親的新娘子聞聽此言,當(dāng)即掀了蓋頭,立馬反悔不肯嫁了。

    公堂上登時又亂成一團,打的打,罵的罵,哭的哭,鬧的鬧,好一陣的雞飛狗跳。

    清官難斷家務(wù)事,更何況是這么多家的事情,陳縣令驚堂木都快拍折了,一時也阻擋不住,最后沒辦法叫衙役將所有人分開,一家一戶的審問,最后審理完褚瑤的案件之后,又順便審理了兩樁婚事糾紛。

    一樁是今日的新郎新娘,新娘主張兩人未飲合衾酒未曾洞房,因此婚姻無效,愿意退還所有聘禮,縣令準(zhǔn)了。

    另一樁是蘇念與褚瑤的二表哥,二表哥要休妻,蘇念要和離,縣令說蘇念未犯七出之罪,只能和離,不能休妻。

    至于褚瑤這邊,因為人并不是她打的,所以她并不需要承擔(dān)任何責(zé)任,那男子也說不清打他之人到底誰,但他欺辱褚瑤是真,與他母親一并落了大獄。褚瑤的舅母與姨母等人因故意慫恿教唆他人犯罪,亦要去牢獄中反思一段時間……

    第14章 搬家

    自公堂出來時已近暮色,落霞為余暉渡上一層暖色,安靜地鋪撒在大街上。

    一整日滴水未進的褚瑤在此刻有些恍惚,頗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涅槃之感。

    身后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走了出來,大部分無辜的賓客都在案件了結(jié)后都被放了出來,多多少少受了些磋磨的他們也不敢在衙門前對她指指點點,只敢竊竊私語,并三三兩兩的結(jié)伴而去。

    褚瑤尚有一事不解,轉(zhuǎn)頭去問愁眉苦臉的母親:“娘,當(dāng)時陸家給我的一千兩我不是都用來買宅院了么?為什么舅母她們?nèi)砸詾槲矣幸磺???/br>
    知道這一千兩的人,只有她和母親兩個人,母親也是親眼看到她將一千兩銀票塞到陸家人手中的,連字據(jù)也是當(dāng)著母親的面兒寫的。

    周氏聽到褚瑤突然問這個,期期艾艾著躲避著她的眼神,半響才將話說明白:“陸家那人后來又將銀票送回來了,我知道你不肯收,所以……所以我便偷偷留下了……”

    褚瑤一瞬失語,對母親失望透頂:原來這一場無妄之災(zāi),究其根源竟是來自母親的貪婪與炫耀。

    那日陸家的人來送房契,母親不顧她的意愿按了手印,她只好認下,并再三與母親言明,希望母親日后不論何事都要與她商量之后再做決定。

    可是母親還是瞞著她收下了陸家送回來的那一千兩。

    倘若不是今日出了這樣糟心的事情,母親不知道還要瞞她多久?

    周氏見女兒安靜地站在那里,面上一絲波瀾也無,目光涼涼地看著自己……

    周氏慌了,以前自己無論做了什么讓女兒不開心的事情,女兒從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她會反駁,會規(guī)勸,甚至?xí)退臣?。可是現(xiàn)在,女兒一句話也不肯同她說,是因為對她太失望了嗎?難道會因此怨恨她媽?

    “阿瑤,娘錯了,娘以后再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了。”周氏慌忙給女兒道歉,“娘以后也不會再與她們來往了,娘保證真的不會了,你不要生娘的氣好不好?大不了我把那一千兩再還給陸家,我不要了,一個銅板也不要了……”

    褚瑤轉(zhuǎn)開目光,不想看母親哭著與自己道歉:“我累了,回家吧。”

    臨走前她與蘇念道別,順便問了幾句她和離之后有什么打算。

    蘇念笑笑,很是輕松的樣子:“阿瑤不必擔(dān)心我,我爹自小教我讀書識字,日后我打算做個教書女先生,若一時不順的話,我亦可給人家抄書賺錢,總歸餓不著的……”

    同為和離之人,褚瑤很是敬佩她能有一技之長為自己謀生:“表嫂……不,我喚你阿姐好了,阿姐今日挺身而出為我作證,我心中很是感激,我手中有鋪子,一時還沒想好做什么營生,阿姐若不嫌,我想將鋪子交給阿姐辦私塾或是開書屋……”

    蘇念以為她是因為急于報恩,沖動之下才做的決定,溫柔笑說不用:“我今日為你作證算不得什么恩情,反而我心中很愧疚,若我早些找機會提醒你,你便不用遭這一難了。鋪子你留著就好,若日后鋪子里有需要我?guī)兔Φ?,盡可來找我。你今日受了驚嚇,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褚瑤雖確有幾分沖動,但日后也絕不會后悔。蘇念暫時未接受她的好意,這種事情也非幾句話就能商議好的。

    日后再說罷。

    秋荷哭哭啼啼地來到褚瑤身邊,無助道:“表姐,我爹和我娘都被關(guān)起來了,哥哥的婚事也沒了,哥哥說都是我害的……”

    今日在公堂之上,秋荷的證詞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三姨母當(dāng)場便打了她一個耳光,三姨父指著她罵以后沒有她這個女兒。秋荷的哥哥雖未入獄,卻落得孑然一身,出了公堂便將身上的喜袍脫下扔掉,罵罵咧咧地走了。

    秋荷不敢回家,她知道哥哥脾氣不好,若她回去,定要挨打。

    “你跟我回家,我新買的那座宅院,房間很多,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她是因為自己才與家人鬧掰,褚瑤也不好多說她的父母,只是替她擦去眼淚,輕聲哄道,“不哭了,等咱們搬過去,我?guī)闳ネ咚凉涔?,給你買胭脂螺黛,還有新出的桃花露好不好?”

    秋荷哭的頓了一下,問她:“桃花露是什么?”

    “是用來敷面的,”秋荷是個愛美的小姑娘,打小就喜歡打扮自己,褚瑤深深知道怎么哄她開心,“聽說用桃花露敷面,皮膚會又白又嫩……”

    與蘇念道別后,褚瑤帶著秋荷一起上了馬車。

    仍是乘的江清辭的馬車。

    今日他跟著忙前忙后的,讓褚瑤心里很是過意不去。她幾次看向他,想和他說些言謝的話,可每次目光交匯,她正欲開口,對方卻匆匆別開了目光,好似故意躲著她。

    如此幾次之后,褚瑤心中醞釀好的言謝終究沒有說出來。

    她想,今日一定是太過麻煩他了,他定也覺得疲累吧。

    知恩當(dāng)圖報,蘇念幫了她,她想送她鋪面,秋荷幫了她,她可以送她胭脂水粉,江清辭今日亦是不辭辛苦的相助,她又該拿什么言謝呢?

    先前那些古玩字畫,全都被裴湛買回去了,如今家中哪還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還是回頭去街上買些禮物吧。

    馬車到了家門口,褚瑤與江清辭道別之時,他忽然問她:“褚娘子,你們什么時候搬家?”

    “明日收拾收拾,后日搬吧。”如今也不管什么吉日不吉日的,快些忙起來讓自己忘掉這些cao心的事情才好。

    原以為他只是隨口問一句,沒想到搬家那日,褚瑤與秋荷剛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往外搬,他竟帶著兩個小廝過來,大大方方地站在她家門前,笑得溫潤而舒朗:“褚娘子,我來幫你搬家。”

    他顯然做足了準(zhǔn)備,一身利索的窄袖靛青色直裰,寬邊錦帶束腰,少了幾分文雅,多了幾分接地氣的鮮活。

    周圍搖著蒲扇納涼閑聊的姑婆嬸娘們的目光一下子被他吸引了過來。

    褚瑤驚訝之余,難免有些心慌意亂:“不、不用,怎好勞煩衙內(nèi)?”

    “不勞煩,我們男子總歸力氣大些,你與秋荷meimei拿些輕便的,余下的交給我們便是?!彼樖直ё咚龖阎械哪鞠?,兩個小廝也立即手腳利落的忙活起來,進進出出地將行李物件都搬到提前雇來的牛車上……

    褚瑤有點懵,一時難以相信溫文儒雅舞文弄墨的貴公子竟會來幫她做這種粗活。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忽然變得這般殷勤,莫不是因為……

    褚瑤暗暗瞥了秋荷一眼:莫不是因為秋荷?

    前日在喜宴上,他越過人群遙遙投過來的目光,以及揚起的笑容,恰似都對準(zhǔn)了秋荷。

    今日更是直接,知道秋荷住在她這里,會幫著一起搬家,所以特意帶著兩個人過來幫忙。

    一定是了!

    秋荷嬌俏可愛,花兒一樣的年紀(jì),正是招人喜歡的好時候。

    想通了這個,褚瑤便沒有方才那般局促了,面對江清辭時也多了幾分坦然和輕松。

    她和秋荷負責(zé)拿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重一點的便都交由江清辭和那兩個小廝。

    周氏身子虛胖笨重,他們幾個年輕人來來回回的忙著,自己不僅搭不上手反而添亂,索性就拿著蒲扇去外面坐著,與那些左鄰右舍的婦人老友們聊天。

    那些人見她過來,自然免不了過問:“那是誰家的郎君?長得好生俊秀,瞧與你家阿瑤很是熟絡(luò)的樣子,莫不是你未來的女婿?”

    周氏知曉江清辭的身份,難免存了幾分炫耀:“那郎君啊是綏州城里一個大官家的兒子,與我家阿瑤是朋友,前日阿瑤險些吃虧,也是多虧了這位郎君,幫著阿瑤討回了公道呢……”

    至于未來女婿這種事,周氏倒是萬萬不敢肖想的:“不過人家是貴公子哥兒,我家阿瑤到底嫁過人生過孩子,不相配的,人家今日不是沖阿瑤來的……”

    她和褚瑤想的一樣,以為江清辭時沖著秋荷來的。

    “不是沖你家阿瑤,難道是沖著阿瑤表妹?”婦人們年紀(jì)大,眼睛也銳利,聽了周氏的話嘖嘖搖頭,“不像,我覺得是沖你家阿瑤來的……”

    周氏仍是不信,笑著道:“你們可別拿我家阿瑤做趣了……”

    有江清辭他們幫忙,原本兩個時辰才能搬完的東西,愣是半個多時辰就搬空了。

    褚瑤最后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家院,隨即鎖好了大門。

    周氏與左鄰右舍們又囑咐了一句:“若是哪日我那倆兒子回來,你們一定要告訴他們,我們搬家去了城里,就住在瓦肆旁邊的雙槐巷里,叫他們?nèi)ツ抢镎椅覀儭?/br>
    褚瑤聞聽這些話,心頭不由一陣泛酸。

    時隔多年,她的兩個哥哥一點音訊也無,當(dāng)年與哥哥們一起被抓去當(dāng)兵的人,活著的都回來了,即便戰(zhàn)死,也有書信和撫恤金送回來,唯獨她的兩個哥哥,活不見人,不知生死。

    江清辭邀請褚瑤秋荷以及周氏坐他的馬車,讓他的兩個小廝坐牛車看顧行李。

    在車中,江清辭頗有幾分驚喜道:“方才聽伯母說你新買的宅院在雙槐巷,好巧,我家也住在那條巷子里……”

    “真的嗎?”褚瑤怔了一瞬, “真的好巧,不過我先前真的不知道貴府也在那里……”

    “以后咱們也算是街坊鄰居了,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衙內(nèi)已經(jīng)幫了我許多了,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償還……”

    “說什么償還不償還的,褚娘子若當(dāng)我是朋友,便不必與我客氣?!彼f著,忽又想起了什么,從身側(cè)的木匣中取出了兩個巴掌長的白瓷長頸瓶來,“前日聽你提起桃花露,我便叫人去嘉人齋買了兩瓶,你們試試,若是好用,我回頭叫人再去多買些……”說著遞給褚瑤和秋荷。

    嘉人齋是綏州城最好的脂粉鋪子,里面的東西都是極好的,要價自然也是頗敢要的。以前她還在陸家的時候,偶爾也會與陸家兩位姑娘一起去逛一逛,零星買上幾個就要十幾兩銀子了。

    這兩瓶桃花露,不曉得要花多少錢呢?

    看來他果真是喜歡秋荷的,那日她哄秋荷隨口說的話,竟被他聽了去,還特意叫人去嘉人齋買來。

    自己這算是沾了秋荷的光,也得了一瓶。

    秋荷喜不勝收,滿心雀躍地收下,羞澀地道謝:“謝謝江衙內(nèi)?!?/br>
    “讓衙內(nèi)破費了?!瘪椰幠樕闲τ?,心中卻盤算著,買桃花露的這筆錢也不能讓人家白出,回頭要還他一個更大的謝禮才是。

    欠他的人情像是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大了。

    到達新宅時已是晌午,拉行李的牛車還沒過來,他們將馬車上少許的行李搬下來后,累得各自找地方坐著休息。

    這宅子前幾日褚瑤找人里里外外打掃過,還算干凈,只是沒有任何家具擺設(shè)。秋荷坐在秋千上,累得神情倦倦,昏昏欲睡。江清辭坐在石凳上,打量著宅院,夸她眼光不錯。周氏因為沒出力,眼下精神很好,隨意轉(zhuǎn)悠著,對這院子越看越喜歡。

    褚瑤卻不得閑,她打算去附近的食肆定些飯菜,等到牛車到了,大家一起吃個中午飯。

    “我去附近的食肆買些飯菜,你們想吃什么?”她問。

    秋荷聽到吃的,立即歡歡喜喜地報了菜名:“表姐,我想吃東坡rou!還想喝姜蜜水!”

    “好?!瘪椰幮Σ[瞇應(yīng)下,看向江清辭,“衙內(nèi)想吃什么?”

    江清辭卻是站起身來:“我與你一起去食肆,幫你拎東西……”

    褚瑤有心留他在這里與秋荷多待一會兒:“衙內(nèi)還是在這里好生休息一會兒吧,我自己去就好,食肆都有閑漢,我叫他們提回來就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