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怎么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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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還沒跳到中午十二點,周棠已經(jīng)忙完,正從別墅大門走出來。 需要交接的客戶確實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奶奶。 對于設(shè)計師是否可以接待個人客戶,LINONE在這一點上并沒有做特殊規(guī)定,只要向上報備便可以批準執(zhí)行。 例如,重新設(shè)計有紀念意義的首飾或者根據(jù)甲方需求對現(xiàn)有瑪瑙玉石進行實物樣圖構(gòu)建,等等。 王可菱是珠寶設(shè)計專業(yè)出身,這種工作在她那里是小菜一碟,花不了她多少時間,但可以賺上一筆不菲的收入。 十二點十分,周棠盯著手機,打車軟件依舊沒有接單的動靜。 她忽然想起,這里是高檔住宅區(qū)。 普通車輛大多不會往這邊行駛,距離遠報酬低,回去的路上還要碰運氣載客,鮮少有司機愿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費勁事兒。 既然是這樣,那么,他住在這里。 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晌午,空氣里悶熱滿盈,周棠往樹蔭底下避了避,葉片罅隙里透出形態(tài)各異的光影,灑在地面上隨風蕩漾著,吹拂過的盎然綠意給她的心帶來了一瞬的浸染。 午飯時間,如果讓紀江言過來接她,到這兒也得是一個小時后。 而且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休息,她思考了幾秒,還是覺得此刻不宜打擾。 周棠沿著柏油路往前走,才不過一小段距離,她再次頓住腳步。 一輛通體銀灰色的Aston Martin停在道路右側(cè)。 靳談的車。 她認出來是之前那輛。 男人肩寬腿長,一身正裝懶懶散散地倚靠在車門旁,側(cè)著線條優(yōu)越的那張臉,沉著雙漆黑明耀的眸。 暖融融的陽光落在他前額微微凌亂的發(fā)絲上,一半躲在陰影里,另一半勾勒出他略帶弧度的薄唇。 仿佛細碎光芒里,有風同他在接吻。 不得不承認,有些時候他的氣場強烈到即使是再昂貴紳士的車也并不會任由它喧賓奪主,目光緊緊跟隨再攫住的只會是立于中心的人。 靳談就像是四季靜謐環(huán)境中的一道分界線,周遭鋪陳著虛影朦朧。 她知道,他其實是無盡又熱烈的夏天。 夏季時而灼熱guntang,時而清爽溫和。 但她也明白,誰都沒辦法回到過去的那個夏天了。 周棠晦澀擰巴的心不受控制地、小小地震顫了一下。 須臾,她回神,若無其事地繞過他繼續(xù)向前走,卻在即將擦肩時手腕被突然收攏的力道徹底掣住。 周棠仰著腦袋,露出一小截白皙脖頸,撞進靳談不偏不倚的視線中,她不自然地移開眼眸,面前男人純色襯衫里勁瘦的鎖骨清晰可見。 離得太近了,她似乎能嗅到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香水味兒,雪松氣息沉穩(wěn)內(nèi)斂,糅雜著淡淡皂感,尾調(diào)只剩溫柔與繾綣。 最終,周棠先忍不住出聲,她掙了掙胳膊,沒抽出來,“如果是上午的事情,我可以說謝謝,所以靳先生,請問你現(xiàn)在能松開了嗎?” 靳談垂著眼皮,用不太明白的神情凝著周棠,掌心握住的力道沒緩,指腹仍然摩挲著她邊緣泛紅的皮膚。 “有點禮貌,但……是不是太遲了?”靳談驟然放開手,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纖長的眼睫,扯著唇,緊接著吐出意味不明的兩個字:“周棠?!?/br> 是周棠,而不是上次疏離的周小姐。 幾秒鐘后周棠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他這行為分明是故意為之。 她不著痕跡地皺皺眉,沒準備和他糾纏,沉默著抬腿邁步就要離開。 靳談瞧著她勻稱到有些僵硬繃直的背影,斂下眼眸,有什么東西肆虐般碾過心臟。 這么多年,她倔強的方式還是沒變。 他緩緩俯下身,修長骨節(jié)扶著車頂,半張臉從沒關(guān)嚴實的玻璃窗里探進去,指尖隨意地戳了下喇叭。 響音剛彌散,靳談的唇線逐漸平直,他又頂了頂腮邊,玩味兒的語氣昭然若揭,“喂,這條路不會有出租車,你確定要這么走下去?” 聞言,周棠果然停了,但沒轉(zhuǎn)身看他,隨即賭氣似的,腳步生風,越走越快。 她當然知道沒車,然后呢。 要么在門口傻傻站著,要么…… 總不能是他閑來無事要借她搭個順風車。 周棠狐疑地想著,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聽到—— “上車,順路,我回市區(qū)。”靳談輕飄飄一句話,包含的信息有點多。 周棠慌亂中差點被這幾個字噎住,頓了頓,拿捏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靳先生,這恐怕不太方便吧,我…不是,是你……” 她莫名想說的是那條還在熱搜上掛著的詞條,要是因為搭個車被拍,她全身上下長滿八張嘴也解釋不清。 他可是要訂婚的人了,這樣,是不太好,周棠找到理由拒絕,“謝謝,不用了,我自己想辦法回?!?/br> 靳談顯然沒什么耐心,不咸不淡地說道:“鞋走爛,這兒也沒車,過不過來?” 周棠是準備好用對待普通朋友的態(tài)度,做到面對他時可以淡然處之,但不代表她愿意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破地方僵持著。 他語氣里暗示著這是最后一次機會。 不需要糾結(jié),她點點頭,走過去伸手拉開車門,出于禮節(jié)教養(yǎng),坐副駕單純是為了不把他當成司機。 周棠剛要彎腰坐進去,砰的一聲,靳談直接擋在她面前推上車門。 “怎么了?”她抬頭問,鼻尖不小心蹭到他的西裝外套,清冽氣息爭先恐后地涌進肺腑,那種包裹感讓她心發(fā)麻,腿發(fā)軟。 靳談轉(zhuǎn)而打開后座車門,語氣很輕,“坐后面?!?/br> 明明沒有特別不和諧的音調(diào),周棠反倒聽出些話外之意。 所以,副駕…… 大概是那位黎小姐的專屬座位吧。 這回是她沒有邊界感了。 周棠低著頭,默默坐下,刻意忽略眼眶里蔓延開來的情緒。 下午一點半,惹眼的豪車抵達商廈露天停車場,周棠全程沒說話,她假寐了一路,只在下車時客套地說:“今天謝謝你。” “怎么謝?”靳談看出她明里暗里拉扯的距離,目光變得冷淡,輕佻地揚了揚眉。 “???” “……”周棠無言以對。 靳談隱在車里的輪廓利落深邃,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喉結(jié)微微滾動,干凈清澈的嗓音響起。 “既然這樣,那等我想好了,再聯(lián)系你兌現(xiàn),我不喜歡無足輕重的那兩個字?!?/br> 說完,將車窗關(guān)閉。 暗色的貼膜隔絕著他與她的世界。 周棠還沒吃午飯,見他沒有再開口的興致,便轉(zhuǎn)身離去。 靳談的車許久未開走,他直直地望著周棠的背影,她今天穿的是修身短款上衣,流蘇魚尾裙掐出她盈盈可握的腰線。 他眸色沉郁,卻也掩蓋不住胸膛里翻涌起伏的呼吸。 她的背影愈來愈遠,直到衣角也消失,靳談依舊那么坐著。 不多時,旁邊的手機鈴聲打斷他的游離,是梁敬免的,他滑動通話鍵接起。 “晚點,酒吧聚聚,他們幾個攢了局,說是好久沒玩了?!币回炪紤械穆暰€,言辭里盡是游戲人間的快意不羈。 靳談想都沒想就拒絕,“不去,沒空?!?/br>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請假?!绷壕疵庾屑毐鎰e著,那頭沒說話,他乘勝追擊道:“我知道周棠回國了……” “地址發(fā)我,還有,遵醫(yī)囑我不喝酒。”靳談拎得清,梁敬免邀他去的酒局必然是要讓他扮演某個角色。 他狐假虎威也不是第一次了。 靳談冷聲應(yīng)下。 * LINONE辦公樓層。 午休后的上班時間,周棠在餐廳吃完飯,端著杯子接熱水時就察覺到明顯詭異的氛圍,剛要踏入辦公室,一些別的部門同事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略過她。 堂而皇之到這種地步,周棠想裝作沒看見也不行了。 謠言四起,終是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傳到她耳朵里。 起因是,不知道哪位與她打過照面的路人同事,坐在樓下咖啡廳時瞥見她從那輛壓根低調(diào)不起來的車后座走下來。 南港市能有幾輛同品牌同系列的車,排除有錢有閑但年齡稍大,以至于早就沒雅興開車炫技的長者。 很快,各方面討論完畢,他們就鎖定了大名還明晃晃地躺在熱搜的那位人物—— V.a.l資本的靳總。 同事們私底下拉的吃瓜群吵得沸反盈天,攏共可分為三大類。 站隊的和詆毀派居多,少數(shù)秉持中庸原則的人說的話也無足輕重,從而被一條條八卦信息刷到頂部,很難看得見。 要不是紀江言用小號進群,給她實時發(fā)送聊天截圖,她竟然都不知道第一天上班就遇到這么些牛鬼蛇神。 周棠覺得挺好笑的,不是他們無端的猜測好笑,而是同情紀江言,他才剛畢業(yè)幾個月就要經(jīng)歷這些,真是受苦了。 消息列表里紀江言弱弱地詢問:“周棠姐,你要不要進群澄清一下?畢竟,靳總他真的只是送你回來?!?/br> “不需要。”周棠認為時間不是用來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爭論上的。 紀江言得到確切的答案,作為唯一一個知道內(nèi)情的人他決定守口如瓶。 周棠姐考慮得沒錯,再怎么解釋,不愿意相信的人永遠認為自己是對的。 再者,即使過程娓娓道來,別的新出現(xiàn)的疑惑也照樣會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