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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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白雪的細心周到,應當早就派人沿路接應才是,可行至離皇城二里外依然不見他們銷金臺的人。季懷真略一沉思,當即派出一人前去城門口打探。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那人回來,朝季懷真稟報道:“大人,通緝的告示都已撤下?!?/br> 他先前派三喜散播風聲,說陸拾遺受夷戎人重視,已談成議和一事。借著這層關系,功過相抵撤他通緝令也在季懷真意料之中,可既然如此,白雪怎不派人接應? 那屬下又一想,突然道:“……倒是城門口有兩個在擺攤算命的道士,一大一小,正和城門口守衛(wèi)吵得不可開交。他們命這道士去別處擺攤,本來好聲相勸,那道士卻不依不饒,往地上一躺,開始撒潑打滾。除此之外,并無異常?!?/br> 季懷真:“……” 他和燕遲當即對視一眼,立刻猜出這二人的身份,如此奇葩行事,不是路小佳那妖道又是誰? 燕遲道:“我去將他領來,你先不要現(xiàn)身?!?/br> 燕遲拍馬而去,再回來時,一馬帶著三人。離得老遠,就見那馬氣喘吁吁,馬頭耷拉著,馬腳越抬越低,一步比一步慢。 人未至,聲先到。 燒餅大著嗓門,坐在燕遲身前,背后背著的劍,正一下下以劍柄戳著燕遲的下巴。 他說這姓拓跋的,頭發(fā)太長,垂在胸前時刺撓得他脖子癢癢! 路小佳滿臉好奇,坐在燕遲身后,去看他頭上夷戎人特有的發(fā)飾,新鮮道:“燕遲兄,你們夷戎人平時就是做此打扮?你頭發(fā)這樣長,還不束,打架的時候別人一抓你頭發(fā),豈不是就要束手就擒?” 燕遲:“……” 路小佳又一摸燕遲身前的毛領子,問道:“燕遲兄,你熱不熱?你們夷戎人一年四季都穿成這樣?” 燒餅吱哇亂叫:“姓拓跋的,你要擠死我了!” 燕遲:“夠了!” 這倆道士吵吵鬧鬧,聲音此起彼伏,吵得燕遲腦子似要炸開。 而那三人擠在馬上的身影卻看得季懷真有些眼熱,壓根沒反應過來他看見路小佳后,為何下意識就松了口氣。他季懷真朋友不多,不知道這就是看見自己人的信任放松。 甚至連最沒眼色的燒餅,都看著順眼不少。 季懷真沒發(fā)覺自己在笑。 路小佳一踩馬背,猛地躍起凌空翻來,輕盈地往地上一落。 一把曇華劍,一身白衣永不染塵,瞧著腦后束發(fā)的樹杈子又換了一個,這風流劍客一樣的人朝季懷真眨眨眼,曖昧一笑道:“大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br> 季懷真哼了一聲,壓下嘴角,問道:“怎得是你,白雪呢?” “接大人這等重要之事,白雪姑娘自然是交給最信任之人?!?/br> 燒餅一聽,立刻拆臺道:“明明是你自己為了討好人家吵著要來的!” 路小佳不搭理燒餅,四下一看,對季懷真與燕遲道:“先找個地方,等天黑再帶你們進城,到安全之處再細說?!?/br> 此處不是談話之地,既已順利護送至此,季懷真便命那一千親兵即刻返回龔州老巢,只余下一對人馬,與燕遲路小佳等幾人找處歇著,待天色完全黑下之時,路小佳領著才領著眾人,從偏門進城。 與鐵凌邑的宵禁不同,上京沒有宵禁這個說法。 在上京人眼中,白天是做工養(yǎng)家糊口,為生計而活,到了夜晚才是放縱享樂的時間。昌平夜市從戌時開始,直至丑時結束,期間雜耍、攤販、花燈酒席喧鬧不停,將上京夜晚照的徹夜燈火輝煌。 更不提坐落在長街盡頭,季懷真拿一萬兩民脂民膏堆砌出的,令人如夢似幻的“芳菲盡閣”。 人人都說,沒看過芳菲盡閣,沒吃過湘云齋的糕點,便不算去過上京。 季懷真得意地一看烏蘭,說到:“你們鐵凌邑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這樣,我們大齊夜夜如此?!?/br> 那上京黑夜中五光十色的燈火照得烏蘭容色更加艷麗,他怔怔看著眼前的上京城,被滿街飄香的酒味一熏,就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悄悄問燕遲:“……韃靼人不都堵到恭州了,據(jù)我所知,恭州也就離上京幾座城,上京人怎么跟不知此事一樣?” 怎得還一副夜夜笙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做派? 燕遲搖了搖頭,神色復雜地望著上京城。 時隔多年,他以夷戎皇子的身份,又一次回到這個叫他又愛又恨的地方。 本以為要回芳菲盡閣,沒想到路小佳卻帶著眾人行至一處偏院,解釋道:“這是白雪新購的宅子,讓你先住在此處?!?/br> 季懷真嗯了聲,心中有些起疑,暗自給燕遲使了個眼色。他臉色有些變了——若路小佳背叛他,季懷真一定使勁手段,叫這人生不如死。 路小佳渾然不覺背后的人正疑心大起,自顧自地將門一推。 只聽吱呀一聲,院中站著的女人猛地回頭。 她滿頭珠翠步搖晃動碰撞,一陣叮咣亂響,焦急擔憂神色呼之欲出,卻在看見季懷真的一剎那化作滿腔熱淚。 季懷真一怔。 他的jiejie掀起一陣香風,像蝴蝶般輕輕撲了過來。 季晚俠像母親般那樣抱著他,哭著捶打季懷真的背,罵道:“你怎么就不知道跑?!躲到恭州也行啊,有jiejie在,還能叫人殺了你不成?你怎么就不知道跑……怎么非得鐵了心要去敕勒川……” “姐……”季懷真聲音啞了,只會喊這一個字。 季晚俠還在哭著罵他。 季懷真抱住jiejie,隨著這罵聲,一顆心放回肚里,此時此刻終于有了實感——這下是真回家了。 第69章 燕遲看著哭得撕心裂肺的季晚俠,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自稱是季懷真jiejie的人,就是畫像中抱著孩子的那個女人。 季懷真的肩頭很快就濕了。 宮中日子無聊,季晚俠整天抱著兒子阿全滿園子亂晃,練得手勁兒奇大,臂力非凡,此刻不管不顧地將季懷真一捶,捶的季懷真噗嗤一聲笑了,咳著安撫jiejie。 “別打了,再打我又要吐血,這不還好好的,你快看看,可少胳膊少腿兒了?” 季晚俠淚眼朦朧,哭得嘴皮子打顫,將季懷真一看,又霎時間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縱有千言萬語,可一起涌到嘴邊,也只不過是“瘦了”二字。 季懷真心中一酸,這一路從汾州到敕勒川,又從敕勒川回上京,幾次險些喪命,怎能不瘦? 他一抓季晚俠胳膊,突然回頭一看路小佳:“我姐怎么在這里?你把她帶來的?” 想到其中可能,季懷真一瞬間殺心四起,嚇得路小佳直往燕遲身后躲,叫嚷道:“我是受白雪姑娘的囑托將你jiejie帶來的,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你們銷金臺這樣的陣仗,她哪里騰的出手?!?/br> “你別怪路道長,是我求著白雪讓我來的,我只有親眼見到你無礙才能放心。今日是陛……他跟著張真人閉關修煉的日子,每逢初一十五他們都要祭拜青華大帝,一連三日閉門不出,只要我明日戌時前回去便可。白雪有事走不開,還要些時候才能來見你?!?/br> 季懷真沒再說什么,一瞥身后站著的燕遲與烏蘭,自知不是說話的時候,只把季晚俠哄回屋中,跟著進去了。 火燒圍在燕遲腳下嗚嗚亂叫,叫的燕遲心煩意亂。 路小佳低頭一看,嘿嘿一笑:“一別多日,大人越活越像個人了,居然還帶條狗回來?!?/br> 火燒齜牙咧嘴。 不等他的手去摸火燒的腦袋,就聽燕遲提醒道:“這是狼,會咬人?!?/br> 路小佳立刻把手一縮,看向眾人:“時候不早,我領你們去住處,有什么事情睡一覺再說?!彼哪抗饪聪驗跆m,猶豫道:“這位jiejie……” 烏蘭冷臉看著他:“我是男人?!?/br> 燒餅沒眼色地將人一看,目光自然而然落在烏蘭胸脯上,點頭道:“是男人沒錯?!?/br> 烏蘭氣急敗壞,要去揍人,被燕遲一攔,拉著他隨便找了間空著的屋子,和火燒一起安頓進去。烏蘭憤憤不平,沖燕遲抱怨:“齊人怎么都這樣油嘴滑舌……倒是那姓陸的,人不怎么樣,對jiejie倒是不錯。” 燕遲沒吭聲,滿腦子都是方才季懷真給jiejie一抱,那雙眼通紅,卻又竭力忍下去的模樣。 他突然意識到,認識季懷真這樣久,二人一起經(jīng)歷這樣多的事情,卻從來沒見季懷真哭過。 倒是自己,在他眼前哭過不少。 燕遲隨口道:“你睡你的,不用管我,這幾日隨機應變就是。” 烏蘭問他:“那瀛禾殿下那邊可要報信?” 燕遲猶豫一瞬,搖了搖頭,烏蘭神色一急,未料到會被燕遲拒絕,正要開口勸他,燕遲卻已轉身出去。 院中,路小佳和燒餅早已進房休息,季懷真屋中亮著燈,映出三人輪廓,其中一人發(fā)型干脆利落,緊貼頭皮,一看便知是白雪。 燕遲怔怔地望著那隔著明紙的朦朧光亮,心中有些沒底,正要落寞離去,季懷真那間屋子的門卻開了。 燕遲猝不及防,和迎面走出來的季晚俠大眼瞪小眼。 季晚俠一擦眼淚,沖燕遲盈盈一笑,又自顧自地走到院中央的水井處,云袖往上一捋,開始打水。 燕遲忙過去:“我來吧。” 季晚俠單手拎著滿滿一桶水,健步如飛地往灶屋走,空著的手沖燕遲擺擺:“不用,你們趕路辛苦,去歇著吧,我來做些吃的。”她回頭沖燕遲一笑,“是你一路護著他回來的?真是多謝……都不知該怎樣感激你才好了?!?/br> 燕遲一聲不吭,固執(zhí)地接過水桶,又幫著季晚俠燒火劈柴,瞧著她動作利落地和面攤餅,忽的想起季懷真雖不是季庭業(yè)親生,可季晚俠卻是如假包換的季家嫡女,既是嫡女,怎得連燒火做飯都會? 他猶豫道:“……你,你是阿妙的jiejie?” 季晚俠一怔,手中大勺當啷落地,面糊撒了一腳。 二人登時手忙腳亂,同時彎腰去收拾一地狼藉,咣當一聲頭磕在一處,季晚俠捂著額頭,見鬼般看著燕遲,結結巴巴道:“……你,你叫他什么?” 燕遲臉一紅,又小聲將那二字重復一遍。 他剛才也不知怎得,竟是就這樣脫口而出了。 燕遲一陣心慌意亂,在心中罵自己,從回到上京他就不對勁,見到竟還有人對季懷真好,且這樣不求回報,他就忽的有些不是滋味,心想他同季懷真的jiejie爭風吃醋干什么,還非得湊到人家面前喊一句阿妙,顯得他和季懷真關系匪淺,當真卑鄙。 “別著急,慢慢說?!?/br> 季晚俠見這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滿臉羞愧,一副要撞死在灶臺上的表情。 再一看他年歲十七上下,只覺一陣親切;再一看燕遲樣貌俊美,心中登時一沉,忙拉起燕遲的手一看,在他手上找到一個扳指。 又將扳指一脫,果不其然在里頭找到季懷真的鬼畫符。 季晚俠明白了什么,滿臉同情地看著燕遲,嘆氣道:“……你竟還知道他叫阿妙,這名字,旁人他連提都不愿提。” 燕遲懵懂道:“什么意思?” 季晚俠又嘆口氣,起身攤餅。二人一個放面糊,一個翻面,燕遲只要一想這是季懷真的jiejie,參與過那些他缺失的部分,就忍不住對季晚俠心生親近之意。 “你方才站在門外瞧什么,怎么不進去?”她笑笑,柔聲道:“連他叫阿妙都知道,還怕你聽去幾句話不成?!?/br> 燕遲忙解釋道:“我沒有偷聽。他……沒叫我進去,想必是和白雪有要事相商,也不樂意讓我進去?!?/br> 季晚俠看燕遲一臉落寞不安,體貼地不在這事上繼續(xù)下去,繼而問道:“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