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 第3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太傅他人人喊打、天庭隕落之后、奇怪的短篇垃圾箱(H)、對照組綁定了簽到系統[年代]、里外(破鏡重圓)、夜色妖嬈(合集)、綁定了yin蕩學院系統后【NPH】(簡)、小哭包(1v1)、《暴君的女人》、從流飄蕩
從今日起,他的野心里,多了一個她。 第34章 殿下冷靜 亥時一刻, 稚山顛著刀,從一座平房里走出來,刀刃滴落的血濺落在干燥的土地上,風中有寒意。 仇山部和塔塔爾部的人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失去了此行的領頭羊, 就在刀光和秋寒里丟了小命, 稚山撕了一角袍子擦著刀, 血液浸濕了掌心,在沉甸甸的夜色里猶如丹漆。 他曾經以為提刀是件快意的事,打仗時更不容許慈悲之心,卻無可避免地在收割掉二十一條性命之后, 感到遲鈍的迷惘。 在這一刻, 他有些意會到司絨說的話,戰(zhàn)爭是無盡的長夜, 它罩在戰(zhàn)爭地上空,覆蓋的是天穹下的每一個人, 或多或少,或早或晚地都要受到它的影響。 提刀可以不為了殺戮,但一定要會守護。 易星蹲在外邊的樹上,朝他打了個哨, 羨慕地說:“你的刀好快?!?/br> 稚山聽到這哨聲才發(fā)覺樹上蹲了個人,他感到驚訝,因為此人的氣息低到完全察覺不到, 明明這么大一個人蹲在樹上, 卻仿佛也是長在樹上的一片葉子,能把自己的氣息完美地融入環(huán)境。 稚山瞇眼看了一會兒, 他認得這個人, 是鏡園來的。 易星見稚山不回話, 吐掉了嘴里的葉子從樹上跳下來,朝身后打個手勢,一行黑衣侍衛(wèi)無聲地上前進屋。 易星抬手比了比高度,他要比稚山要高半個頭,這讓他高興極了,勾著稚山的脖子說:“我們殿下讓我來給你收尾的,你不會打算殺人就放火吧,這可不行,今日風大,這火會把周圍成片的宅子都燒了的?!?/br> 他說話慢,咬字不太清晰,稚山抬起刀把,拍掉了他的手,木著一張臉不說話。 “說句話嘛,以后咱們就一起當差了,”易星翻手掏出兩顆綠瑩瑩的寶石,戀戀不舍地遞過去,“這是殿下賞的,往后你們公主就在鏡園了,你可以領兩份月錢呢?!?/br> “我不要?!敝缮街幌矚g貓眼石,他固執(zhí)地認為刀有魂,需要一只漂亮的眼睛。 “那好吧,九山說你若是不要,這就歸我了,他說我差事辦得好,這兩日帶著你在城里轉圈的就是我,怎么樣,你追不到我,可是我呢早就發(fā)現你了?!币仔菓賾俨簧岬哪樕⒖滔Вd高采烈地拋著寶石玩。 那綠光將將拋到眼前,橫空伸來一只手,稚山把寶石收到自己的小兜里,看著目瞪口呆的易星,翻身上馬:“給誰也不給你,狡猾的魚?!?/br> 易星扯了韁繩,策馬追上前去。 兩道迅捷的影子在漆黑的馬道上較著勁兒,無論稚山如何揚鞭,另一道馬蹄聲總是與他膠著在一起。 空山新響,馬蹄震踏,野徑蜿蜿蜒蜒,綿長地埋入闃黑的夜色里,夜色盡頭,兩撥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鏡園。 司絨心里有一種離奇的宿命感。 一切的最初,司絨設下天羅地網,把自己當作一枚火星燃燒,也要拖封暄入欲海玩一遭,封暄在落敗里扯著愛的旗子反將一軍,他要司絨一起沉溺。 兩個捕獵者,遇上了勢均力敵的對手,最終在較量里把自己都搭了進來。 這又是一座嶄新的擂臺,臺上是兩個生嫩的新手,一切規(guī)則尚在摸索中。 司絨走進屋里,打量這陳設,好像從她走的那一日就沒有變過,茶盞的位置,軟枕的位置,她前日被壓在被褥里跑無可跑時扯下來的一邊帳幔,還懶耷耷地在床沿半垂不垂。 而那時候抓著她手腕反把她摁在床沿的人,正站在屏風后脫衣裳,封暄厭惡在玉臺時染上的甜膩味道,回到鏡園的第一件事就是更衣。 外間門沒關,傳來幾道喧嚷聲。 司絨走出去,見著九山一手一個地提著稚山和另一個侍衛(wèi)的后脖領,把倆人唬在檐下站得板板正正,遙遙問了句:“怎么了?” 九山剛一回頭,稚山就掙了他的手,手腳利落地翻過欄桿,躍下中庭,踩著一地月光三兩步躥過來,沒成想,還有道影子攀著房梁,輕巧地蕩了兩下便率先在她跟前落了地。 這人簡直像個能自己放自己的風箏,司絨想。 九山一腦門汗,抬手抹了一把,也跟上來,說:“公主,這是殿下從營里調出來的隱衛(wèi),名喚易星,擅隱匿與伏擊,腳程極快,您有個什么要跑腿兒的便使喚這小子。” 司絨唇邊的笑淡了下去,借著白玉石燈座,把這寬額長臉的高個小子瞧了眼:“這么好的身手,怎么能委屈了做個跑腿的小廝使喚?!?/br> 易星是個直腸子,不會圓融也不會曲意逢迎,甚至連重劍也提不起,只生了一雙跑得飛快的腿,因為不能勝任諸如刺殺、圍剿、探密、營救這些任務,所以在隱衛(wèi)營里常常是被閑置的那個。此刻聞言就急紅了臉,道:“公主,我,我不占地兒,吃得,也很少?!?/br> 他語無倫次,因為急切而有些口吃,九山偷覷了眼司絨,看她沒有要點頭的意思,心道不好,為這小子惋惜,朝司絨歉意地行了個禮,帶著易星下去了。 易星雙眼紅通通,只敢瞅司絨一眼,沒敢再開口。 “你可以留著他,”稚山從兜里掏出寶石,“如果榷場開了,你不是要把德爾調回八里廊嗎,這小子可以提上來,他……很特別,像雨林里的變色龍。” “我對他這個人沒有意見,再議,”司絨看他手上的寶石,“哪兒來的?” “北昭太子給的,”稚山把寶石給她,“你們和好了?北昭太子殺掉了仇山部的卡蜜兒,他對阿悍爾還有威脅嗎?” “給你就收了吧,”司絨把兩顆漂亮的石頭推回去給他,她抬頭看向夜色深處龐然盤踞的山影,問,“他接受了我的提議,北昭可以和阿悍爾并肩,你信嗎?” “信啊,”稚山在生死境里磨練出了敏銳的直覺,直覺是他最忠誠的朋友,無數次救他于水火之中,他從不懷疑它,肯定地說,“他如果說要殺你,我信,他如果說要和你并肩,我也信,他是已經站在山巔的人,不需要謊言和欺騙偽裝自己。重要的是,你信嗎?” “我信我自己?!彼窘q沒有他那樣敏銳的直覺,她最大的倚仗是她自己。 稚山把兩顆寶石重新裝回了兜里,最后問了句:“這場仗會打多久,什么時候天亮?” 司絨張了張唇,她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用力拍了把小崽的肩膀:“青云軍不動,黑夜就不會再擴散。” 司絨把手拍得發(fā)紅,小崽指著她發(fā)白的臉色哈哈大笑,下一刻笑聲戛然而止,他被九山捂著嘴提溜走了。 阿悍爾公主回到鏡園,這一次的意義截然不同,對他們這些侍衛(wèi)來說,同樣有一條磨合的路要走。 * 寒意襲至后頸,司絨闔上了門,回到里間把茶盞捧在手里暖著,聽見屋里的動靜,剛一扭頭,就撞見一片裸背,微微怔住。 封暄到浴池里簡單洗了洗,此刻只穿條綢褲,裸著上身,背對司絨,往柜格里拿衣裳。 他抬高了手,去夠柜子頂上的那件外袍。 后肩的肌rou線條就跟著拉扯舒張,在流轉光線下,顯得當中一條脊溝十分明顯,放下手時,那寬闊的肩膀也跟著平鋪,背型往下收緊,削出了緊窄的狼腰,綢褲松松搭在臀部上方,半道飽滿的圓弧被燈光籠罩。 一具年輕而具有壓迫力的身體,且數次在跌宕里讓她真切感知到力量的差異。 他站到銅鏡前,扣起扣子,從銅鏡一角看到了司絨,略一側額:“過來看?!?/br> 司絨剛拿起的杯盞又放了回去,走過去幫他理了理領口,手指頭順著他喉結往下,揪著那一片衣襟,故意放低了聲音,好似在說什么悄悄話。 “看不到啊。” “公主扣子解得好,想看什么看不到?!彼馕渡铋L地回她一句,把她托起,放在桌上坐著,俯首吻了下去。 回到鏡園的親吻,封暄顯得格外有耐心,他像是一個被踏實感安撫了的小孩,可以不慌不忙地折香來品嘗,也十分愿意放任她不安分的小動作。 屋里的每座燈都是封暄擺的,司絨不知道,她都沒察覺自己對光的要求苛刻,暗一點兒亮一點兒她都會第一時間感覺到,那是心里橫亙十年還未痊愈的傷痛和恐懼,她只是覺得鏡園的光線正好,無時無刻都正正好。 這恰恰是封暄默不作聲的投其所好。 橘黃的光影一層一層地鋪在他們交疊的下頜,仿佛也帶著熱度,把他們的呼吸變得潮濕又綿熱,最終親昵地挨在一起。 司絨解扣子確實很快,這是封暄教的,她對此有混雜著復雜情緒的肌rou記憶,閉著眼睛,都能把他的扣子一顆一顆地解了。 最后從他肘下鉆出來時,司絨欣賞著他胸口一排新鮮的牙印。 很棒,報仇了。 她不懷好意地往下撂了一眼。 綢褲很薄,已經抬頭的戾獸勾勒出形狀,露出讓人心驚的兇悍氣勢。 司絨步步后退,笑了一聲:“夜露風涼,殿下冷靜冷靜,一會兒還有正事要忙。” “還有事要告訴我?”封暄被突然叫停,除開繃得難受,倒沒有什么不悅。 他就當這是情趣了。 都要還的。 傻司絨。 他把帕子浸入冷水里,擰干后敷在面上靜了一會兒,重新穿戴整齊后,司絨已經坐到了桌邊。 “有,”司絨朝他攤開手心,“耳環(huán)呢,還給我?!?/br> “……”封暄沒想到她還記著,“一會讓九山回去找?!?/br> “殿下眼力好,一眼就看出來那珍珠的來歷。” 封暄立刻便知道她要講的什么事,山南戰(zhàn)局。 他走到屋外叫人擺飯,兩人邊走邊說:“山南海域的三條航道每年送出大量海商之艦,往各海外小國番島勾招進奉,博買珍珠美玉、香料油絹,見多了便能看得出來,你的暗示已經給到臉上了,公主。” “厲害啊,抽絲剝繭,層層遞進,殿下還會什么,不如一道擺出來?!?/br> “別急,我們有得是時間?!?/br> 出門時一陣冷風襲來,司絨剛出了點兒汗,乍迎上夜風就打了個噴嚏。 京城位置偏北,傳言是龍脈匯集之地,東面是唐羊關六城,往西和北皆是平野,平野莽莽無界,像天地間扯開的一副遼闊畫作,顏色隨四季更迭,每到秋冬,西北季風就彌天卷來。 像龍棲山周邊的綿延群山,簡直可說是京外矗立的巨人雄獅了,也正是直面西風的第一道盾牌,隨著秋意漸濃,風里也有了明顯的蕭瑟。 封暄從身后給她罩上件披風,是他穿的,尤其寬大,曳地一臂長,她無言地看著披風尾巴,又看封暄——這要怎么走呢。 “哦,”封暄耳根泛熱,簡單粗暴地拎起了后擺,從后邊托著她的腰往前走,冷淡道,“你沒帶披風?!?/br> 到了膳廳,他給她盛了碗湯。 司絨捏著瓷勺,想到傍晚這樁事兒,問道:“塔塔爾部和仇山部的使者算死在誰手里?” “你?!?/br> 司絨愕然看他:“這事算起來,還是殿下啟的頭,你栽贓陷害會不會太熟練了點?” “孤的意思是,兩部使者已死的消息只要一傳出去,他們只會認為是阿悍爾手筆?!彼@兩日都沒有吃過一餐正經飯,這會餓勁兒全起來了,她湯還沒喝完,他已經先下了一碗飯。 司絨想說什么,看他喚人添飯,又壓下去了,專心地吃飯。桌上有道乳酪餅她很喜歡,巴掌大,烤得皮面金黃酥脆,里頭塞了乳酪,放到微涼上桌,一口下去餅皮還是脆的,里頭乳酪餡香軟,她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一塊又拿起一塊,掰了一半給封暄。 封暄抬手接過來,唇角若有似無地勾起來,就著湯填了個八分飽。 “怎么像兩日沒吃飯似的,”飯后,她捧著茶,“你之前晚膳不添飯?!?/br> 封暄應一聲,可不就是兩日沒吃好飯,他不想多說,一點兒都不爺們,倒杯釅茶轉了話題:“阿蒙山出來的刀客,下手挺利落?!?/br> “稚山啊,殿下別在他跟前提阿蒙山,小崽可要自尊了,他不樂意人提起往事。兩部把戰(zhàn)場延到北昭來,就不能怪我不仁義,我要拿兩部伸長的爪子祭阿悍爾前線戰(zhàn)死的將士。” 封暄吹了吹茶面:“你也挺利落?!?/br> “過獎,”她偏頭不輕不重地看他一眼,又說:“殿下對此有想法嗎?” 封暄抿一口茶:“無,孤對山南有想法?!?/br> “送你個消息,阿勒對山南也有想法,”司絨拿手沾了茶水,在桌上畫出一道半圓彎?。骸八缘袅四愕牡酃瓰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