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他們?做編織，還得頂著前進(jìn)編織廠的名頭？

    但上回被周嘉妮收拾過?，所以抗議也是溫和的，沒之前那股激烈勁兒?。

    東旺大?隊的趙黨生道：“為啥這樣?。坎荒艽蛭覀?東旺的牌子么？”

    翟項強一撩眼皮：“人家認(rèn)你東旺村的牌子么？現(xiàn)?在咱們?公社編織品的名頭，人家只認(rèn)前進(jìn)編織廠。”

    趙黨生一噎，吶吶道：“就不能現(xiàn)?打牌子么？”而且做前進(jìn)編織廠的貨，樣式都一樣，就說他們?東旺村做的咋就不認(rèn)了？

    周嘉妮挨著點名，笑道：“那可怎么弄？都想要名頭，是不是以后從咱這兒?出去?的筐子籃子，今兒?是安永牌，明兒?是牛村牌，一批貨里還有雙河牌、小金村牌、平榆牌的？咱公社出去?的產(chǎn)品成什么了？雜牌軍?。　?/br>
    大?家一想這確實也不像樣，不說話了。

    周嘉妮用圓珠筆點點桌面，問：“大?家搞編制業(yè)是想先賺錢還是想先出名？”

    大?家互相?看一眼，掙錢重要，像前進(jìn)大?隊那樣的榮譽也很重要，誰不想年終總結(jié)的時候在公社發(fā)?言、在縣里發(fā)?言、在市里發(fā)?言，誰不想上報紙，讓記者來采訪？誰不想讓上頭的領(lǐng)導(dǎo)來自己村參觀，誰不想修路……

    可掙錢也很重要，聽說今年前進(jìn)大?隊的工分金額上調(diào)了，十個工分漲到了七毛，若是每月拿滿工分，一個月也有21塊錢了。

    城里有些單位的工人工資也就這個數(shù)。

    今年編制業(yè)要是做得好，前進(jìn)大?隊明年估計還能漲。

    就不能既掙錢，又揚名嗎？

    大?家眼巴巴看向臺上。

    周嘉妮將各人神?色看在眼中，她知道大?家心里肯定膈應(yīng)，但必須得統(tǒng)一管理，不然?真成了雜牌軍，那就笑話了。

    周嘉妮笑道：“當(dāng)然?，咱們?呢，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正常情況下就是先掙錢，先把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一下，讓社員的腰包鼓起來，再說揚名的事。但是在這期間想署自己村的名也不是沒有機會?！?/br>
    大?家豎起耳朵聽。

    “哪個村先設(shè)計出屬于?自己的原創(chuàng)作品，該作品便用對應(yīng)大?隊的名稱來命名，哪怕用個人的名字做品牌都行?！?/br>
    周嘉妮說完下頭又一陣沉默。

    牟蘭大?隊的焦傳森道：“這得村里有能人才行啊?！?/br>
    盤村大?隊都高永程問張寶生：“你們?村那些老伙計，有自己創(chuàng)出新樣式的么？”

    張寶生驕傲地道：“老伙計們?忙著弄新樣品呢，倒是我們?村有個年輕人編了個老虎籃子，弄的可像樣了，李廠長提議，說下次出口公司選品的時候提交上去?，要是被選中，給個人發(fā)?獎勵?！?/br>
    高永程撓撓頭，咕噥道：“但我們?村最?會編的都去?你們?廠干活了?！倍疫€不想撤回來呢，想直接入職前進(jìn)編織廠。

    這他娘的叫什么買賣。

    張寶生笑：“繼續(xù)培養(yǎng)年輕人，以后編織業(yè)肯定越做越大?，別說你們?，我們?都準(zhǔn)備培養(yǎng)人才，過?段時間就要送一批年輕人去?臨市編織廠學(xué)習(xí)了?！?/br>
    高永程震驚：“你們?做的都那么好了還要出去?學(xué)習(xí)？”

    張寶生驕傲地拽著文縐縐的調(diào)子說：“當(dāng)然?，學(xué)無止境嘛，而且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臨市那邊是今年出口柳編制品最?大?的廠家，咱們?不得多跟人家學(xué)學(xué)？”

    會議繼續(xù)開，周嘉妮把需要傳達(dá)的都傳達(dá)了，提出的加工坊要求也說了，讓大?家回去?考慮考慮，也得準(zhǔn)備準(zhǔn)備，加工坊弄的不合格不批單子。

    愿意接受這個條件的，拿上大?隊公章明天上午九點半來公社簽同意書。

    或者只接當(dāng)?shù)赜唵巍?/br>
    開會開了一下午，張寶生等周嘉妮一起下班，有事跟她商量，加上找翟主任也有事，就沒急著回去?。

    張寶生還去?看了看周嘉妮的辦公室，小聲嘀咕道：“有點小了。”

    周嘉妮也小聲道：“目前公社就這條件，等全?公社的編制業(yè)發(fā)?展起來了，公社有錢了就擴建，等我做出成績，我給自己掙一間獨立辦公室，倒是請您來坐坐。”

    張寶生樂呵呵地笑。

    現(xiàn)?在他看周嘉妮，真當(dāng)成自家子侄一樣，有種后輩爭氣長臉的驕傲感。

    周嘉妮又去?找翟主任，把起草好的同意書的內(nèi)容給翟主任過?目，聽了聽領(lǐng)導(dǎo)的意見，最?后翟項強笑道：“會議上表現(xiàn)?不錯，繼續(xù)努力吧?！?/br>
    “謝謝主任夸獎，我一會兒?把同意書內(nèi)容正式寫出來，讓趙玉珍多抄幾份，我晚上回去?再寫幾份，等大?家來簽字?！?/br>
    翟項強看向她：“宋超哪兒?去?了？”

    周嘉妮：“我把他派出去?了?！?/br>
    翟項強點點頭，倒是沒細(xì)問。

    回去?整理完同意書，寫了兩?份，一份給趙玉珍，讓她晚上回去?寫十份。

    也到了下班的點，周嘉妮結(jié)束嶄新周組長的一天，跟張寶生一起騎車往回趕，路上張寶生道：“張前進(jìn)那小子編了個老虎形狀的籃子，我瞧著還挺像樣，你回去?看看，要是能行，下次出口公司選品就遞上去?，選中了給張前進(jìn)發(fā)?獎金?！?/br>
    是的，新鮮出爐，沒想到今天讓他裝上了，也算暗暗給小周同志助了一把力。

    周嘉妮也開心，笑道：“要是真選中了，就在村里開個表彰大?會，給張前進(jìn)同志戴大?紅花，好好出把風(fēng)頭，以此來鼓勵大?家多多創(chuàng)新。”

    張寶生樂：“這主意好，以后甭管誰出了新樣式能出口，都敲鑼打鼓熱鬧一番，這樣大?伙兒?才越有干勁?！?/br>
    說起來看了周嘉妮一眼，道：“小周同志，這樣一算村里欠你太多了。”

    周嘉妮卻不這樣認(rèn)為，村里給了她極大?的尊重和自在，這是她最?想要的東西?，每個人所求的不一樣，反正她想要的，都在前進(jìn)大?隊獲得了。

    路上，張寶生又提起劉愛玲的安排，道：“調(diào)走?最?合適，翟主任說他考慮考慮，看安排到哪個大?隊合適?！?/br>
    周嘉妮不想摻和劉愛玲的事，但想到什么也一陣無語，要是她只是在前進(jìn)大?隊，劉愛玲調(diào)走?，兩?廂里清凈。

    但現(xiàn)?在她調(diào)到公社了，以后弄不好還要時常去?各村里轉(zhuǎn)轉(zhuǎn)，所以劉愛玲甭管調(diào)到哪兒?都有對上的機會。

    這叫什么事兒?。

    回村后去?了趟廠里，張前進(jìn)聽說是專門來看他創(chuàng)新的，不好意思地?fù)蠐项^，道：“周科長，您多給我提提意見。”他琢磨了好久，自己悄咪咪創(chuàng)新，今天驚艷了所有人。

    周嘉妮看到了那款產(chǎn)品，老虎造型的籃子，在后背上開口，做收納，尺寸不算大?，還挺精巧。

    張老四一臉驕傲：“這小子都沒跟我說，我也是今天看到了才知道他還自己鼓搗了個新樣式。”

    “不錯，做的很漂亮?！敝芗文菪Σ[瞇地夸贊了一句，還真給他提了提意見，把四肢做了改動，由站改臥，尾巴的擺放也可以再調(diào)整調(diào)整，讓他回去?琢磨著改一改。

    張前進(jìn)激動：“謝謝周科長?！?/br>
    第二天一進(jìn)辦公室，趙玉珍跟宋超都到了，打掃了衛(wèi)生，還給她泡了茶。

    宋超開始給她匯報昨天下午的工作：“一共走?了兩?個大?隊……”

    周嘉妮聽完，看完他在筆記本上的記錄，道：“繼續(xù)把剩下的大?隊調(diào)查完，做個匯總交給我?！?/br>
    宋超：“好的組長，那我出去?了?！?/br>
    “去?吧，注意安全??！?/br>
    趙玉珍把寫好的同意書交給周嘉妮，眼巴巴等著分配新工作，周嘉妮道：“一會兒?你去?鎮(zhèn)上照相?館找照相?師傅出一次外景，九點半之前過?來，咱們?工藝制品小組首次簽約，必須得留個紀(jì)念。跟照相?師傅談完，再去?申請點紅紙和毛筆回來，沒有就去?買，找趙秘書開條子，去?財務(wù)報銷?！?/br>
    “好的組長，我這就去??！?/br>
    趙玉珍離開，周嘉妮認(rèn)真把每一份同意書都檢查了一遍。

    這回倒是順利，到底是關(guān)系到自家大?隊的發(fā)?展，沒出現(xiàn)?前進(jìn)大?隊頭一次買原材料時的尷尬局面，才九點就來了五六個大?隊干部。

    還希望來的早，能早簽，也能多跟小周同志拉近拉近關(guān)系呢，但周嘉妮把他們?請到會議室，笑瞇瞇地道：“等大?家都到齊了，一起簽?！?/br>
    大?家只好耐心等著。

    沒等到九點半，剩下的大?隊干部都到齊了，無一人落后。

    周嘉妮都愣了下，不好意思地跟翟主任道：“我還以為得有那么幾個不同意的呢?！?/br>
    翟主任笑：“都讓你上回那一手嚇怕了?！?/br>
    想要挾或者想拿捏一把啥的，小周同志可不慣著。

    而且這些都是人精，現(xiàn)?在編織廠發(fā)?展的那么好，如今公社公開支持，不上趕著那是傻子。

    再說了，這種事脫離集體那也是不明智的表現(xiàn)?。

    等趙宏昌進(jìn)來貼紅紙，看清楚紅紙上的內(nèi)容，再看看跟進(jìn)來的照相?師傅，不少?人心頭暗嘆，幸虧沒腦子一抽來個特立獨行，這是準(zhǔn)備搞儀式啊。

    昨天開會的時候都沒說。

    主打一個愛來不來。

    好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紛紛失笑道：“這啊，這絕對是周組長的主意，你們?信不信？”

    公社歷來就不是這個風(fēng)格。

    翟主任確實意外了一把，他是在趙宏昌找他簽字批資金的時候才愣了下：“舉行儀式？”還笑道，“這小周同志，也不提前說，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嘛。”

    周嘉妮心說，不是給她放權(quán)嘛，她想體驗一下放權(quán)的滋味。

    翟主任當(dāng)然?支持，痛快批了。

    張寶生也過?來了，一起來的還有李敬黨，兩?位前進(jìn)編織廠的負(fù)責(zé)人，也得來簽字。

    一看這架勢，張寶生就忍不住笑，是熟悉的套路，看著就親切。

    各大?隊干部一起執(zhí)筆，一起簽字，照相?師傅在旁邊拍照。

    而后，一起在貼有‘西?河公社工藝制品小組簽約大?會’的標(biāo)語前頭合影。

    簽約儀式不大?，但也小熱鬧了一陣，眾人也體會到了儀式感帶來的愉悅，都喜氣洋洋的。

    周嘉妮又適時的給大?家潑了一瓢冷水，道：“村里有現(xiàn)?成加工坊的舉手示意下，我明天先下去?考察，考察合格發(fā)?放生產(chǎn)任務(wù)?！?/br>
    安永大?隊的候全?勝先舉手：“周組長，明天先來我們?村，我們?收拾了一個院子，您來看看，有什么不合規(guī)矩的地方我們?好整改?！?/br>
    除了安永大?隊，還有雙河大?隊，這個大?隊原本就有加工坊，做箢子的，也提出申請。

    其?他大?隊也有現(xiàn)?成的，但看看規(guī)則說明，自己就覺得可能不合格，得回去?收拾歸整一下再讓周組長去?驗收。

    當(dāng)下也不寒暄了，趕緊走?人，回去?收拾整改，弄好了可趕緊開工啊。

    簽約結(jié)束，翟項強還有個會議要開，周嘉妮就回了辦公室整理現(xiàn)?有的訂單、款式、數(shù)量，忙忙碌碌的。

    下午的時候宋超有些狼狽的回來了。

    周嘉妮心里一咯噔：“咋了？讓人發(fā)?現(xiàn)?了？起沖突了么？你沒事吧？”

    宋超無語道：“遇上幾個無賴，來回推搡了兩?下，訛了我2塊錢?！?/br>
    周嘉妮臉一沉：“在哪兒?遇上的？”

    “盤村大?隊那邊的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