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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崔大人駕到在線閱讀 - 崔大人駕到 第255節(jié)

崔大人駕到 第255節(jié)

    “是!”

    崔凝發(fā)話之前崔平香一百個不愿意,可得了命令,卻未有絲毫猶豫,轉身幾個起落身影便消失在夜色里。

    府內。

    崔道郁負手哼著小曲往凌氏那里走,路上碰到個侍女,吩咐道,“你去馬房那邊,讓人帶匹馬到仁安坊附近的主道上去接老余回來。”

    “是?!笔膛飞?。

    他想到那只絲綢袋,忍不住搓了搓袖口,決定先處理掉這只尷尬的“罪證”,于是腳步一轉去了書房。

    直到心滿意足的看著東西被火爐吞噬,這才突然想起來似乎少了什么!

    是錢袋!

    時下不論男女多穿窄袖或束袖的圓領胡服,袖中不便裝東西,許多郎君會把錢袋系在腰帶上,但崔道郁更喜歡寬袖,認為把錢袋拴在腰帶上極為不雅,因此一直是都把錢袋裝在袖袋里。

    他伸手探近袖袋里摸了一遍,“噫……真的丟了?!?/br>
    丟就丟了吧,反正也沒有幾個錢!

    他拍拍袖子,瀟灑起身,帶著一種卸下江山重任的輕松回了后院。

    夜色漸深。

    官道上一駕馬車慢悠悠行到驛站門前停下。

    車角燈籠搖搖晃晃,照的四周樹影重重,猶如張牙舞爪的鬼怪。

    馬車里的人躬身下車,露出一張俊逸絕倫的臉。

    第433章 偶遇

    差役打著燈籠引人入內。

    正對院中的窗子大敞,暖融的燈光里一個身著煙青大氅的身影坐在窗邊飲茶。

    謝飏抬頭,正見那人垂首向下看,待看清那人面容,不免露出幾分訝異,“寒冬凜凜,符大人迎風飲茶,真是好興致。”

    那人倚窗,清俊的五官在燈影下更添幾分深邃,竟是去了南詔歸來的符遠。

    他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意外,“謝君可要上來喝杯茶?”

    “恭敬不如從命?!敝x飏道。

    算算時間,符遠此時本應在路上,想必是得到長安這邊的消息快馬加鞭趕回。

    謝飏能猜到符遠為何會那么快就得到消息。

    符遠是宜安公主喜歡的那類男子,以她的德行,屢次施軟不成,手里握著把柄怎么不用?一旦她以此威脅,符遠絕不可能任由那么大一個把柄捏在別人手中。他人雖離開長安,但想必早已挖好了坑,等著埋土給她做墳呢!

    只是世事難料,太子的事先暴露了。

    宜安公主被監(jiān)察司關押,對于符遠而言絕不是什么好消息。

    長安之事出現(xiàn)變故,必定會有人快馬加鞭傳信給他,以便盡快做出調整。

    謝飏一見他清減不少,便知是趕路吃了不少苦頭。他在茶桌對面坐下,“符大人回來的時機很巧,又……特別不巧。”

    符遠笑著遞給他一杯茶,意有所指,“世間多數(shù)巧合的背后都有個有心人?!?/br>
    謝飏面上輕笑,心中卻沒那么平靜,他設計太子的辦法,可不就是推動了諸多“巧合”!魏潛和崔凝接觸過不止一起相關案件,能查到他身上很正常,可符遠不在長安,竟然也知曉,手段果然不可小覷!

    不過,一想到符遠如今都摘不清自身,語氣中似乎有些幸災樂禍又似乎是物傷其類般,“有心,便會心軟,未必是好事?!?/br>
    符遠面色不變,心頭卻是一跳。

    他人不在長安,得到消息滯后,只知道宜安公主被捕。謝飏不會平白無故的會說一些廢話,倘若他所指的“心軟”是那件事情……

    心眼子多似篩子的人,就連說話彎彎繞繞、點到為止的習慣也像了九成,若有旁人在側必然聽得一頭霧水,他們卻已暗暗傳達了許多信息。

    謝飏從來不是拘泥于習慣之人,婉言能繞九曲十八彎,有時候說話又比任何人都直,“符大人此番趕回,心中可有決斷?”

    符遠不答反問,“那謝君此番急流勇退,想必是已經(jīng)做好打算?”

    謝飏失笑,也并不回答,朝他舉杯,“符大人果然消息靈通。”

    這算不上消息靈通,不過是根據(jù)他以往做過的事情推測而已。

    “既是如此,那便……”符遠舉杯回應,想了想道,“愿君此去,鵬程萬里?!?/br>
    “同祝?!敝x飏道。

    *

    城中燈火煌煌,映照瓦上殘雪一片暖融。

    入夜的朱雀街比起前幾晚稍稍冷清一些,熱鬧都在各個坊市里。

    崔凝到樂天居后院讓人把火爐升上,不多時,魏潛便到了。

    “這樣冷的天,怎么不多穿一些?”崔凝見他衣衫單薄,不由蹙眉。

    “跑著來的,都流汗了?!蔽簼撛谒韨茸?。

    城中不可無故縱馬,騎馬坐車慢慢溜達還不如用上輕功跑的快,只是崔凝見慣了魏潛從容不迫,很難想象他在城中拔腿狂奔的模樣,聽著感動又想笑。

    崔凝見他鬢前果然有細汗,用帕子幫他擦拭,又將薄毯推過去,“不能晾汗?!?/br>
    “好?!蔽簼搼拢謫?,“你這會兒尋我,應是有要事?”

    崔凝從袖中掏出小竹筒遞給他。

    魏潛打開竹筒看見里面的內容,眉峰微動。

    崔凝道,“這是我阿耶今日從胡御史那里得來的東西?!?/br>
    她將崔道郁打探到的消息轉述給魏潛聽,說罷不解道,“胡御史拿到這個東西,為何十幾年都沒有給圣上,如今卻輕易交予我父親呢?”

    魏潛道,“胡家最近接連發(fā)生兩件事,或許是令他做出如此決定的原因之一?!?/br>
    “何事?”

    “胡御史的一個孫女出嫁未滿一載,卻因犯錯被婆母罰去跪祠堂的時候感染風寒,不愈而亡。胡御史懷疑那家人戕害人命?!?/br>
    在商議親事之前,胡御史自然是查過那家人,書香門第,家中兒郎頗為上進,規(guī)矩卻也極多,除此之外并無什么不妥,只是好不好的,終究只有進去過日子才知曉。

    后宅磋磨人的法子花樣繁多,未必就要動毒動刀,胡御史知道查到證據(jù)的希望不大,他也不是那種格外疼愛孫女的人,可自家女孩兒死的蹊蹺,他總要替她做主的。

    “我會知曉此事,是因為胡御史尋了監(jiān)察司一個相熟的女仵作幫忙查看。胡夫人帶人過去私下驗尸,結果被揭穿,鬧了出來,他那親家還說,誰家也不能保證媳婦一生無病無災,指責胡御史欲圖抹黑他家名聲。胡御史索性直接撕破臉報了官,指控那家人虐待兒媳致死。聽聞因著此事,你那同窗正在商議婚事也作罷了。”

    風寒致死的那個,正是胡敏的親堂姐。

    崔凝并不替胡敏可惜,倒不是因為兩人前陣子鬧掰了,而是打心底覺得沒必要,“婚事黃了也未必是壞事,這般聽風就是雨的人家,嫁了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境況?!?/br>
    再說回胡敏堂姐的夫家,好好一個女孩兒嫁進去不到一年便沒了,還是因為婆母懲罰所致,說什么也是夫家沒理,就算心里沒鬼也當有愧,私底下讓人查一查也是應當,偏還要鬧出來反扣一口黑鍋,想必這其中確實有點問題。

    崔凝追問,“那結果如何呢?”

    魏潛道,“且審著呢,仵作驗尸之后,發(fā)現(xiàn)除了膝蓋烏青,并無其他傷處,不過又查出她兩個月前小產過,許是還未養(yǎng)好身子。那家瞞得很緊,此前胡家竟然絲毫不知情。”

    崔凝怒道,“怪不得抗不過風寒。若實在不滿,直接一拍兩散便是,哪至于如此草菅人命!”

    這種案子難的不是如何破案,而是如何判。

    第434章 水匪

    如今婆家說媳婦小產是因為本身身子骨不好,胡御史拿出以往保存的脈案,證明孫女身子很好,婆家又指出最后一次脈案也是一年半前……總之有的掰扯。

    胡御史在御史臺見過多少齷齪黑暗,深知這世上的人命貴賤,他很自責,認為是家里沒有給孫女足夠的底氣,才導致她被夫家苛待致死。

    他并不是鉆牛角尖,而是因為他的確這個機會和能力,卻因為心中的堅持執(zhí)拗,錯失了那條更好走的路。

    魏潛道,“發(fā)生這樣的事,胡御史恐怕是想趁著致士之前再拼一把?!?/br>
    “他在御史臺升不上去,怎么不往別處使使勁?”崔凝說著,猛然反應過來,“是不是有人故意打壓他?”

    胡御史沒有背景靠山,自然不能想去哪就去哪兒,當年也是恰好碰上機會。

    可當年是當年,他為官幾十年,又并非庸碌無能之輩,圣上有心重用寒門官員,按理來說應該有很多調職或者升遷的機會。

    魏潛嘆息,“若胡御史一直在查符相,符相不可能毫無所覺?!?/br>
    既然察覺了,便不可能放任,畢竟?jié)M朝堂之中又有幾個人能保證自己干干凈凈。

    符危不知道胡御史查他的真正原因,或許只覺得這又是一個打算踩著他上位的小人。

    對付這樣一個毫無根基的小官,符危甚至不用親自出手,只需要稍稍表示出對胡御史的不滿,自然就有無數(shù)擁躉爭先恐后地去對付他。

    然而,有人想要打壓胡御史,自然也有人對他的做法喜聞樂見。

    可以說,胡御史會一直當著御史不得寸進,是因為與符危作對,他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御史位置上,亦是因為與符危作對。

    如今胡御史想要趁監(jiān)察司查案賭一回,賭贏了,他便能掙扎出桎梏,搏一條出路,賭輸了,大不了被貶官回鄉(xiāng),再多也不過就是舍了一條命。

    兩個孫女的遭遇,幾乎成了壓垮胡御史心中信仰的最后一根稻草。

    崔凝從山中到天下第一門閥世家,環(huán)境變化之大,令她曾經(jīng)一度真情實感的相信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她也一直以為,這就是天塹之別。

    然而多年之后,她才看清表象之下真正的天塹。

    這世上,有人一怒伏尸百萬;有人把官職當囊中之物,可以隨意安排、cao控;有人依靠全家之力供養(yǎng),寒窗苦讀二三十年,用盡全力和運氣博一個七八品官位,一待就是一輩子;還有的人被按下頭顱,一生只能看見眼前方寸土地,有如牲畜。

    一切只因出身。

    從白衣到卿相,何等艱難。

    胡御史從塵埃里掙扎出來,不愿輕易毀掉同樣出身的符危,也不愿輕易放棄心中信仰,把自己架到了進退不得的位置。

    崔凝不知道該怎么評價,只覺得有些笨,又有些震撼。

    “在想什么?”魏潛問。

    崔凝平復下心緒,緩緩道,“我覺得世界不應該如此,卻又因為占了出身的便宜,覺得說出這話不免有些矯情?!?/br>
    她轉眸看向魏潛,輕聲道,“五哥,我想我明白你困惑的原因了。”

    魏潛在祠堂跪了一夜才想明白,自己這是生出了背叛階層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