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抓了抓腦袋，惋惜他碎裂的審美觀，“我覺得，以后我五嫂就算長得跟天仙似的，也白瞎一張臉，好不容易頭一次胎，長得那么好，你說多虧得慌?！?/br>
    第一百零九章 遇襲

    在魏潛眼中，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只要五官端正，美丑差距不是太大，重要的是一個人從骨子里透出的氣韻。

    他認(rèn)識蘇夫人的時候，她還是個明媚少女，溫婉如水，比一般世家女單純，也很愛笑，讓人覺得舒適，他覺得這就是很美的女子。

    單純、簡單，這在權(quán)勢爭斗之中最難得的品質(zhì)，這世上也許有很多淳樸善良的人，可是容不得他們自己去選擇。

    返回官衙，魏潛立即派人去盯住河西賭坊，并命人調(diào)查了這家賭坊的底細(xì)。

    河西賭坊背后有神秘力量撐腰，可是這么多年沒有人查到其身份，唯一能夠證明這股力量存在事情是三年前露雨巷一場夜襲。

    壟斷西市賭場的伏虎幫想強行吞并河西賭坊，談了幾次均被拒絕，于是伏虎幫糾結(jié)了二十余名高手夤夜圍攻。沒有人看見過程如何，只是那一場激戰(zhàn)之后河西賭坊仍舊屹立不倒，結(jié)果顯而易見。

    崔凝聽了這些消息特別興奮，“會不會與滅門案有關(guān)？”

    “也許?！蔽簼撨€在翻看司言靈留下來的東西，從里面抽出五張，思考片刻，除去其三張，而后派人去暗中盯住剩下這兩張密函的主人。

    “河州刺史黃秩……河北參軍符……”崔凝隨意看了一眼，不料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是符大哥的祖父！五哥，左仆射也留了把柄？”

    符危在任河北參軍時因私自改變作戰(zhàn)計劃，調(diào)兵救被困主將，而被罰一年俸祿，但也因為那出色一戰(zhàn)，使他為人注意。人人都以為他為人正直、兩袖清風(fēng)。而司言靈留下密函中，有他私吞糧草與商人合謀賣到關(guān)內(nèi)道的書信。

    “這個……”崔凝著實沒有想到，符遠(yuǎn)的祖父竟然還做過這樣的事情。

    她見識過殘酷的事情，但實際仍舊是個心思簡單的人，她覺得符遠(yuǎn)是好人，能教育出符遠(yuǎn)的人肯定也是好人。

    “這兩個人，如今一個是門下省侍中。一個任尚書左仆射。都有實力暗中為河西賭坊撐腰?！蔽簼撜J(rèn)為，這匣密函一定與案情有某種關(guān)系，譬如。這兩個人得知東西落到司言靈手里，就想盡一切辦法要奪回，甚至不惜殺司言靈滅司氏一族？

    尚書左仆射，是名義上的宰輔。但實際更多只是一種榮譽官職，只有資深朝臣才能擔(dān)任。而門下省侍中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宰輔之一。

    尚書仆射有絕對的名譽、資歷和人脈，手里也有一定的實權(quán)，而門下侍中那是妥妥的實權(quán)派，做的都是宰相該做的事。這兩個人絕對有能力不動聲色的罩住區(qū)區(qū)一個賭坊。

    崔凝顯然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而后立即又想到符遠(yuǎn)身上，“那符大哥他知情嗎？”

    如果知情。那他主動請纓破司氏一案的動機就不是僅僅是為了劍走偏鋒了，而是要替自己的祖父收尾！

    畢竟盡管當(dāng)年殺了毀滅了司氏。但并沒有找到密信。

    崔凝與魏潛都心知肚明，然而只能相顧無言。

    這些都只是推測而已，還沒有實際的證據(jù)，不過可以暫定為之后的調(diào)查方向。

    久久，崔凝嘆道，“希望他不知道吧。”

    “一切都只是猜測?！蔽簼摽粗媲皟蓮埍”〉募垼僖姷莫q豫了，在沒有查到河西賭坊之前，魏潛就有此猜測，他至今沒有把東西交出去，就是因為里面有涉及符危。

    魏潛做事一向黑是黑、白是白，可符遠(yuǎn)畢竟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他也是人，也會有私心。

    自從拿到這一匣東西之后，他內(nèi)心的斗爭就沒有停止過。

    “如果是真的，五哥會把這封信也一并交出去嗎？”崔凝問。

    這也是魏潛最近一直問自己的問題，至今還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崔凝等了一會兒，未聽見他回答，不禁又嘆了一聲，“五哥一定會交出去的，無量天尊保佑這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會交出去？”魏潛問。

    “不會嗎？”崔凝從認(rèn)識他到現(xiàn)在，所了解的一切都證明他是個正直到不能再正直的人，真相和朋友，他會選擇大義滅親。

    魏潛或許會為朋友兩肋插刀，但并不包括幫忙掩蓋他們所做的壞事，這是原則問題。

    “也許?！北淮弈@么一提，魏潛頓時明白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早已經(jīng)有了答案，他心里想了同樣的事情——盼望這個推測錯誤。盡管他內(nèi)心已經(jīng)有了選擇，但他仍不希望走到在真相和友情抉擇的那一天。

    “走吧，去個地方?！蔽簼摰馈?/br>
    崔凝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他不解釋，飛快的收拾好東西便跟著他走。

    兩人乘車出行。

    崔凝一直注意外面，走到差不多一半的時候，她猜到了目的地。

    上一次去前工部侍郎左凜的宅邸時經(jīng)過這里。

    果然，馬車停下的位置證實了她的猜測。

    一回生二回熟，何況魏潛都唐突拜訪三回了，門房早已記得他，請了他們?nèi)ラT房略坐片刻。

    等候片刻，還是管家前來領(lǐng)了他們過去。

    左凜靠在書房的胡床上，面色有些蒼白。

    魏潛與崔凝施禮，他道，“二位小友坐吧?！?/br>
    “左大人這是怎么了？”魏潛問道。

    一旁的管家代為答道，“兩天前我家大人被襲，幸虧這些年一直養(yǎng)著武師有備無患，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大約是因為我的來訪讓幕后兇手查到了左大人?！蔽簼撉妇蔚?，“我應(yīng)該早做準(zhǔn)備的，讓您受罪了?！?/br>
    左凜笑道，“我這把年紀(jì)也差不多該油盡燈枯了，我令言靈含冤而死，這是報應(yīng)?！?/br>
    他喘了口氣道，“雖然我與言靈交好的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但我拿了那個東西之后，早就預(yù)料有一天會暴露?！?/br>
    魏潛道，“您連同妻族的證據(jù)都給我，不怕我交出去嗎？”

    “我有生之年背負(fù)心債偏護(hù)他們，仁至義盡，也算對我黃泉之下的老妻有個交代，至于我死后的事情，他們自求多福吧?！弊髣C說了幾句話，臉色便越發(fā)慘白，左肩靠近心臟的地方滲出血跡。

    魏潛眼見不能再繼續(xù)問，“我會遣人來保護(hù)您。”

    “那就先多謝魏大人，恕不能遠(yuǎn)送?！惫芗艺f罷，急急高喊了一聲，“來人，請醫(yī)者！”

    第一百一十章 偷

    魏潛與崔凝退出書房，在外面等了片刻。

    待那醫(yī)者出來，魏潛便關(guān)切的問了幾句，“左大人傷勢如何？”

    權(quán)貴一向不喜私事外傳，醫(yī)者看了管家一眼，見他點頭，才道，“虧得傷口偏了兩寸，也不算太深，否則定是當(dāng)場就……”

    他不能說“死”字，怕左家覺得不吉利，不過大家也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醫(yī)者又道，“老夫認(rèn)為還是應(yīng)該請御醫(yī)過來看看，畢竟左大人已經(jīng)古稀之年，這個傷口于他來說實在是兇險萬分?！?/br>
    “我去請御醫(yī)。”魏潛道。

    管家連忙拱手施禮，感激道，“多謝大人！”

    崔凝覺得有些奇怪，出了左府，就問魏潛道，“他雖已經(jīng)不是朝廷官員，但從前任工部侍郎的時候多少應(yīng)該有點人脈吧？難道一個御醫(yī)都不認(rèn)識？”

    朝廷沒有規(guī)定御醫(yī)不可以在外行醫(yī)，不當(dāng)值的時候幫忙看看同僚是常有的事。

    魏潛查過關(guān)于左凜的一切，“他告老之后就漸漸斷了交際，從前相熟的人都不來往了?！?/br>
    不過他此刻想心里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給左凜請御醫(yī)容易，他叔伯的至交好友就是御醫(yī)院的院判，可是要撥人手來守著左凜就需要合理的理由了，那一匣子?xùn)|西勢必要上交。

    符危被牽扯進(jìn)來，左仆射的位置很可能不保，甚至連符遠(yuǎn)都不能再繼續(xù)參與此案，那他打算這次出頭，定然會成為泡影。

    符遠(yuǎn)能夠諒解他的做法嗎？

    真的很難說。

    符危一手將符遠(yuǎn)拉扯長大，祖孫兩個相依為命，感情非同一般。

    內(nèi)心掙扎了很久。魏潛終究還是把東西全部交給了監(jiān)察令。

    這一匣東西當(dāng)晚就呈到了御案之上。

    這些東西牽連太廣，有些當(dāng)年官職微小的人如今都已經(jīng)成了一方主官，這一匣東西放出去，有幾十名高官要落馬。

    圣上沒有立刻處置這些人，這一塊巨石投下去，唯一一點波瀾便是圣上秘密調(diào)了二十多名高手暗中盯著左府，為了掩人耳目。又從監(jiān)察司調(diào)了十來個差役過去守著。

    魏潛想過。符危這些年的政績有目共睹，圣上不會因為這點把柄就全盤否定他和符遠(yuǎn)，但倘若這里面扯出了更不得了的事情?？峙路叶家甑傲?。

    他嘆息，抬眸看向旁邊的空座。

    自從崔凝跟了這個案子，就搬到監(jiān)察處來辦公了，以便隨時跟在他左右記錄。不過今日她請了病假。

    魏潛覺得，她或許是覺得他太不近人情了吧。

    事實上。崔凝沒有想這么多。

    因為她直接把那封信給偷了。

    偷了之后又覺得心虛，不敢來官署了，魏潛那么精明的一個人，但凡露一點端倪便會被看穿。

    這東西拿在手里十分燙手。崔凝理智上知道這么做不對，符危做的事情有違朝廷法度，萬一符危牽連太深。她可是包庇之罪，可是那年二師兄葬身火海的畫面清晰如昨。她無能為力，如今是這么輕易的就能保護(hù)符遠(yuǎn)，她實在按捺不住。

    崔凝蹲坐在胡床上，瞅著面前放的信封，腦子里一團亂，這樣也不是，那樣也不是……又沒有人能夠指點她應(yīng)該怎么做……

    “唉！”她也只能長吁短嘆。

    直到晚飯過后，她收起東西，去了崔況的屋子。

    崔況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半個月沒注意，就感覺躥高了，整個人躺在胡床上已經(jīng)初顯修長之姿。

    侍女通報過之后，他放下書，轉(zhuǎn)眼便看見崔凝皺著一張臉走了進(jìn)來。

    “什么情況？葵水來了？”崔況笑道。

    “你才葵水來了！”崔凝無力的坐到他旁邊，砸了砸嘴，問道，“小弟，我問你個事兒。”

    崔況嗯了一聲。

    崔凝道，“從軍糧中私扣四百擔(dān)是不是很嚴(yán)重的罪名？”

    “不管是扣了四十擔(dān)還是四百擔(dān)都是一個罪名，私扣糧餉。四百擔(dān)著實不少，至少足夠擼掉身上官職了！”崔況湊近她道，“是監(jiān)察司的案子？”

    “也不是，我就隨便問問?！贝弈值溃叭绻@個私扣糧餉的人不僅沒有降職，如今還身居高位，那他許多年前的私扣糧餉的證據(jù)被拿出來，會有什么后果？”

    崔況頓了一下，眼睛微亮，“你說的是左仆射？”

    “哈？”崔凝心中震驚，這都能被猜出來？！

    “別藏了，說實話，我不會告訴別人?！贝逈r道。

    崔凝佯裝鎮(zhèn)定，“都說了，沒有的事兒。你怎么想到左仆射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