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不等小弟入朝走穩(wěn)了再告老嗎？”崔凝問。

    崔玄碧笑笑，“我們崔家在朝的人多得是。都會傾力互相幫襯，與我在時無異。”

    崔凝嘀咕道。“那小弟還說待您退了之后，他娶媳婦可難了呢?！?/br>
    “我退不退，崔家的門第擺在這里，怎么會艱難？只是難免也要被別家挑揀了，無法想娶誰就娶誰?！?/br>
    世家之間聯(lián)姻十分現(xiàn)實，門第是一方面，更要看你這一支未來發(fā)展如何，如果后繼無力，憑你門第再高，人家有好姑娘也不會嫁給你。

    得了崔玄碧的支持，崔凝把一顆心放到肚子里，“祖父覺得我應(yīng)該考哪一部？”

    崔玄碧反問，“你自己看好何處？”

    崔凝遲疑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我是想考監(jiān)察司，不過三省六部我也不甚了解?！?/br>
    “監(jiān)察司的女官很多，比較容易考?！贝扌陶J真想了想，“只是很難有前途。”

    監(jiān)察司是獨立在三省六部之外，皇帝直轄。聽起來好像很威風(fēng)似的，但實際上也不過就是皇帝的耳目而已，平時做的工作都是為了輔佐三省六部，就算是監(jiān)察司主官也只有正四品而已，且手里幾乎沒有什么實權(quán)。

    俸祿不算多，得罪人，也不能真正的做一些實事，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借著皇帝的威風(fēng)狐假虎威，面子上倒是很能唬人。

    真正有雄心抱負的人不會選擇去監(jiān)察司。

    考進監(jiān)察司的女官還從來沒有一個坐上真正實權(quán)的位置，基本都是因為女性的細致，而被分去做一些卷宗謄寫歸檔之類的活兒，在那種位置上，很難做出什么政績，也很難有出頭之日。

    而且除非像是魏潛那種有很強的辦案能力，所有人都不能忽略他的存在，否則就算是男的官員，絕大部分也是前途渺茫。而魏潛破案方面一旦做出成績，很大的可能就是被調(diào)離監(jiān)察司，去更加適合他的位置上發(fā)光發(fā)熱。

    經(jīng)過崔玄碧的解釋，崔凝想考監(jiān)察司的心就不那么堅定了，如果要她把時間都花在謄抄卷宗上面，那還不如殺了她更干脆。

    她想考的官位是能夠到處走，多辛苦都沒關(guān)系，重要的是能夠獲得大量信息，相對自由，也能夠讓她有機會去尋找神刀。

    看來還需從長計議。

    崔玄碧見她沉思，也就不再多說，暫時由著她去自己去想。

    飯罷，崔凝才察覺時間不早了，急慌慌的出門趕往書院。

    到岔路口的時候，正遇上胡敏，時間緊迫，兩人沒有下車，只在車上打了個招呼。

    出了坊市，馬車開始急行。

    待到書院前下了車，崔凝一邊快步前行，一邊問，“你怎的也這樣晚？”

    “嗨，我在家里聽墻角聽忘了時間?！焙舻?。

    崔凝笑道，“你都聽了些什么？還能忘記時間？”

    第七十二章 兇手

    “合歡案捉到兇手了?！焙舻溃澳阋欢ㄏ氩坏絻词质钦l？”

    崔凝道，“你昨天不還說是李寧留？”

    “不是！原來魏郎君設(shè)了一個局，唉！三兩句話說不清楚，待得空我與你仔細說?！?/br>
    兩人很快到了教舍門口，剛剛坐下，外面便敲了鐘。

    崔凝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里貓抓似的，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念書。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飯時間，吃完飯，崔凝便拽著胡敏找了僻靜地方說話。

    李逸逸和謝子玉也跟了過來。

    胡敏也是憋了一早上，這會兒正好說個痛快，“李先生根本不是兇手，只是為了迷惑兇手，魏五郎設(shè)了一個局，我也沒聽清楚究竟是怎么個局，反正那兇手真的上當(dāng)了，深夜?jié)撊牖矢业暮蠚g林里，被埋伏在哪里的衙役捉個正著?！?/br>
    “是誰是誰？”李逸逸急道。

    “你們猜猜？”胡敏目光熠熠。

    “若是能猜到我還用呆在這兒？”李逸逸戳了戳她，“快說，別賣關(guān)子?！?/br>
    “居然是陸將軍！”胡敏道，“你說奇怪吧！所有人都沒有懷疑到他頭上！長安城這么大，魏郎君怎么就能捉到他呢？我聽父親說，魏郎君在設(shè)圈套之前就知道他是兇手，只是一來證據(jù)不足，二來不愿自己擔(dān)著結(jié)果，遂扯著刑部和京畿衙門的人一起?！?/br>
    兇手是當(dāng)朝將軍，而且是三個月前剛剛從高麗戰(zhàn)場上凱旋的將軍！

    “你說的是陸微云陸將軍？”謝子玉詫異道，“他為什么要殺皇甫夫人??？”

    在外人看來，這兩個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做夢都想不到會有什么關(guān)系。任何也都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我就是很好奇，魏五郎如何知道兇手是陸將軍，阿凝你與他相熟，得空一定要問問。”胡敏道。

    崔凝道，“那還用說，我一定會問。你先說說，陸將軍與皇甫夫人有什么關(guān)系?。　?/br>
    “欸。我就是聽這個才忘了時間?！焙籼ь^看看四周。確定沒有人在，這才小聲道，“原來陸將軍是個讀書人。還曾經(jīng)中了進士，才華出眾，但是苦于沒有門路，一直不能入仕。生活落魄。一度淪落在西山寺廟前為人寫字解簽，衣食不能果腹。十五年前。戚氏春游的時候遇見了他，在他那里解了一次簽文，被他文采折服，之后一年多的時間。十幾次找他解簽，兩人漸漸熟悉起來。戚氏得知他的處境不好，便找了很多關(guān)系。為他在工部謀了一個小小的文書職位，雖是個不入流的官職。但好歹能夠有俸祿養(yǎng)活自己，但是……”

    陸微云看出了戚氏對自己的心思，他雖然落魄，但是個有骨氣的人，拒絕接受戚氏的好意，再也不去寺廟之前擺攤了。

    其實，陸微云與戚氏認識的時間遠遠超過十三年，他們十五年前就相識了，那時候的戚氏年紀也就跟崔凝差不多大，但她比崔凝要早熟的多。剛開始戚氏對陸微云只是由衷的欽佩，然而隨著日漸熟悉，這份欽佩漸漸就變成了欽慕，再到后來少女懷春，那份欽慕轉(zhuǎn)變成了愛戀。

    如果不是這么長時間的感情，也不會令戚氏一直放不下，甚至在陸微云消失之后苦苦尋找，并且取字“暮云”，也就是慕云的諧音。

    崔凝聽見陸微云名字的時候，腦海中立刻便想到了“暮云”兩個字，有一瞬間她以為魏潛是靠著這兩個字才聯(lián)想到陸微云，但轉(zhuǎn)念又立刻否定了，且不說滿長安有多少名字里帶“云”字的人，就說他們倆認識的時間吧，誰也不知道他們那么早就認識了。戚氏的字是因加入詩社而取，在加入詩社一段時間之后才開始少女懷春，詩詞有了變化，基于詩詞判斷出的時間與他們認識的時間根本不符，像是先有了字，才認識陸微云。

    “后來呢？”李逸逸問道。

    胡敏嘆道，“或許是上天不負有心人吧，戚氏再次偶遇了在書樓里做賬房的陸微云，可能戚氏的堅持感動了他，兩人便好了。”

    后來的事情鮮有人知，他們也許是偷偷的過了一段美好的日子，直到戚家與華國公府定了婚約。

    也是那年，陸微云哀莫大于心死，投筆從戎，用廝殺淹沒那些思念，在戰(zhàn)場上拼出了一份前程，可是那女子，已經(jīng)是華國公夫人了。

    謝子玉聽得眼睛發(fā)紅，“既是這樣深情，為何又要殺她？”

    崔凝沉默不語。

    “或許是記恨戚氏為了榮華富貴拋棄他？”李逸逸猜測道。

    怎樣的猜測，都是沒有憑據(jù)的亂想而已，崔凝想不出緣由，心里便惦記著魏潛承諾的解釋。

    但是晚上家里絕對不會放她一個人出門，帶侍婢也不行，于是崔凝果斷打聽了裴九娘所在教舍，匆匆跑去看了一眼。

    裴九娘與崔況差不多大，已經(jīng)是個水靈靈的小美人，大大的眼睛，皮膚白皙像剝了殼的雞蛋，笑起來的模樣甜甜的，發(fā)現(xiàn)崔凝在看她，落落大方的沖她一笑。

    崔凝沒忍住就上去打了招呼，謊稱自己小時候見過她。

    裴九娘顯然不是崔況那種妖孽，小時候的事情只有個印象，記得自己去過清河崔氏，但并不確定當(dāng)時有沒有見過崔凝，但仍是很乖巧的叫，“崔jiejie?！?/br>
    崔凝憑直覺，很喜歡裴九娘，一番熱情洋溢的贊美下來，兩個人關(guān)系已經(jīng)拉近了不少，崔凝便趁勢邀請，“后天休息在家，小妹要是不嫌棄，到j(luò)iejie家里玩可好？”

    其實第一次見面就發(fā)出邀請很是唐突，但崔凝也瞅準了裴九娘是個好說話的姑娘，而且父親剛剛調(diào)職來長安不久，她肯定還沒處到多少交心的朋友。崔凝年歲雖比裴九娘大點，但好歹也是“舊相識”，再加上她對自己的親和感很自信，便直接邀請了。

    結(jié)果沒有讓崔凝失望，裴九娘很是高興的答應(yīng)了，還表示很喜歡崔jiejie。

    利索的辦成了這件事情，回到家里，晚飯之后就拿此作為交易，讓崔況陪著她出門。

    崔況也不知怎樣與凌氏說的，凌氏一口就答應(yīng)了。

    崔凝歡天喜地的出門。

    崔況兜頭就給她潑冷水，“別高興太早，你也不用那個不大管用的腦子好好想想，這個時間魏兄可能在酒樓嗎？”

    第七十三章 環(huán)境惡劣（求粉）

    不知道是因為對魏潛的盲目信任，還是純粹為了反駁崔況，崔凝道，“五哥肯定知道我會去！”

    崔況不置可否。

    兩人上了馬車，他道，“已經(jīng)出來了，說說裴九吧?！?/br>
    崔凝滿心惦記別的事情，也就沒有賣關(guān)子，“眼睛大大的，皮膚很白，一點瑕疵都看不見，說的聲音也好聽，笑起來很甜，特別乖巧，長得比我好看多了?！?/br>
    崔況原是聽著很開心，結(jié)果聽到她最后一句，就有些郁悶，“能不跟你比嗎？”

    他是個審美很正常的男孩子，當(dāng)然知道自己兩個jiejie長得都很美，但是崔凝往自己身上扯，他就總有種不祥的預(yù)感，萬一裴九和二姐一樣讓人cao心可怎么辦？

    崔凝不以為意的道，“好好好，反正就長得很美，懸山書院中的翹楚?！?/br>
    崔況這才咧嘴笑的歡，“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會錯?！?/br>
    “明天你可以自己看看?！贝弈靡獾牡?，“我把她請到家里來了，怎么樣，是不是辦事很利索？早說了，包在二姐身上沒錯的！”

    崔況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你是何時認識她？”

    “今天??？”崔凝見他表情奇怪，問道，“怎么了？”

    我！的！天！爺！

    崔況心里咣咣咣的就這么幾個字來回的閃，閃得他腦子發(fā)暈。

    哪有人第一次見面就邀對方次日回家玩？

    傻瓜的世界他不能夠理解，但這并不是重點。

    天大的問題是——裴九居然答應(yīng)了！還表示很喜歡二姐！頭一次見面就給人騙回家的姑娘啊。怎么想怎么覺得不妙呢？

    崔況緩了好半晌，平復(fù)心情之后便開始努力安慰自己，一定是裴九看出二姐傻，不忍心拒絕，絕對不是物以類聚。

    “小弟，你臉色不太好呢？是不是覺得明天要見她，太緊張了？”崔凝關(guān)心道。

    崔況扯了扯嘴角。“是啊。我緊張的今晚都要睡不著了?！?/br>
    何止是緊張，簡直要嚇死他了！

    國子監(jiān)沐休的時間與懸山書院不同，其實崔況明天并不休息。但是為了確認一下，他決定告假在家等著。

    “哈哈，沒想到小弟還有緊張的時候。”崔凝印象里，崔況一直都是淡定至極。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他小手一抄。小臉一繃，很快就想到解決的辦法。

    崔況翻了白眼，“沒想到就不要想了，別為難自己。聰明人的想法你永遠都不會懂?！?/br>
    崔凝怒道，“根本不是我的問題！是周圍環(huán)境太惡劣！一個個不是長安才子就是江左才子，要不是什么神童。我一個正常人在如此包圍打擊之下還得堅強上進，想想都心疼我自己！”

    他反倒成了造成惡劣環(huán)境的人之一？崔況嘆了口氣?！岸憧邶X見伶俐了，是好事，如果這么想能讓你自己心里好受點，也好?！?/br>
    “什么叫這樣想，本來就是事實！”崔凝氣結(jié)。

    “嗯，事實?！贝逈r點頭。

    可是他雖然嘴上認同，但是安撫的表情很明顯，明明就是敷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