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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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春良連夜去請來御醫(yī),他們一邊咝著涼氣,一邊哆哆嗦嗦把趙璟的褻衣剪破。 乾佑帝下手太狠,褻衣與血rou粘連在一起,嚴重的地方還在流血。 趙璟一聲不吭,只是抓著魚酈的手不斷收緊,魚酈不停地擦拭著他額間淌下的冷汗,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早知道是這樣,她不會讓他去。 嘶拉一聲,御醫(yī)將最后一片褻衣小心剝下,往趙璟的傷口上倒藥膏。 趙璟渾身都在顫抖,終于忍耐不住,發(fā)出一聲粗嘎的低吼。 魚酈連忙抱住他的雙手,輕聲說:“沒事了,有思,沒事了?!?/br> 在她細語安慰下,趙璟逐漸安靜下來,他趴在床上,掙扎著仰頭看魚酈,蒼白如紙的臉上掛了一絲淺淡的笑:“窈窈?!?/br> “嗯?!?/br> “窈窈?!?/br> “嗯?!?/br> 他連叫了幾聲,像尋求一種安慰,聽見魚酈不斷地應和,緊繃的情緒才緩緩松弛下來,他沖她笑,得意非凡:“這下我們的命運徹底連在一起了?!?/br> 鳳眸中如有星光點點閃落,像回到了從前,清澈少年,一片赤誠。 魚酈下意識避開他的眼睛,又覺不妥,仍舊低下頭看他,恰到地幽怨嗔怪:“官家打你,你討?zhàn)堃埠?,躲閃也罷,反正不能讓他把你打成這個樣子。若你有個什么三長兩短,那我怎么辦?” 趙璟見她紅了眼眶,甚是疼惜,正要說些什么,眼見御醫(yī)還在給他抱扎,只有咽下,深深道:“放心吧。” 魚酈明白這三個字是什么意思。 她這些日子與趙璟暗通款曲,不是傻乎乎地只知陪寢,藉由他,暗地里把大魏的朝堂局面摸了一遍。 乾佑帝是草寇出身,好勇善武,但經營朝堂是細致活兒,前周積弊日久,留下的攤子不好規(guī)整,而趙家瞧著兵強馬壯,實則文治的底子薄弱,不得不沿用舊規(guī)和舊臣。 偏乾佑帝這個人疑心深重,朝臣在他底下難有施為,漸漸倒向東宮。 趙璟是個精明人,出頭安葬了明德帝,又給他建宗立祠,借機收攏了一大批前朝的遺老遺少,瞧著不顯山不漏水,實則根基深厚,不可撼動。 乾佑帝也許會在氣頭上說出要廢他的話,但深思熟慮之后,就會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他的庶子們年少稚弱,無法肩負神器之重,而趙瑋……那更不可能。 魚酈膩在趙璟身邊楚楚可憐地落淚,暗地里把朝堂上的各方勢力數(shù)算了一遍,那廂趙璟卻毫無察覺,扣著魚酈的手,深情綣綣地說:“這回我們一定能順利成婚。” 魚酈點頭應和,內心感到遺憾。 這一回也不會順利。 因為她從沒想過要嫁給他。 御醫(yī)上完藥告退,崔春良差遣了幾個小宮女出去煎藥,寢閣里剛剛安靜下來,便傳進宮女脆生生的嗓音:“寧相國,寧姑娘?!?/br> 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領著一個美貌女子進來,老人臉上隱有慍色,瞥了一眼魚酈,沖趙璟道:“某不知,殿下竟還是個情種?!?/br> 趙璟勉強坐起來,掩唇咳嗽了幾聲,虛弱地說:“孤只任性這一回,往后皆聽老師教導。” 魚酈知道這個老頭兒是誰,尚書臺令,昭文左相,百官之首,寧殊。 自乾佑帝在官場發(fā)際,寧殊就追隨其左右,是管家也是軍師,還肩負了他家?guī)孜焕删脑姇笇А?/br> 趙璟的溫言示弱并沒有讓寧殊消氣,他坐在趙璟床前,硬梆梆道:“太子言行有失,觸怒圣顏,都是師之過,前朝周帝厭棄太子,命人責打太傅,某這老胳膊老腿兒,也不知能經得住幾棍?!?/br> “老師!”趙璟變了臉色,疾聲喝止。 原因無二,那個被杖責后郁郁而終的太傅就是魚酈的外祖父。 氣急之下的寧殊反應過來,收斂怒容,循著趙璟的視線看向魚酈。 魚酈低頭站在床邊,裝出一副溫良恭儉讓的乖順模樣,想好了,萬一寧殊對她說難聽的話,她就哭,哭到趙璟心疼、心碎。 遲遲沒有等來指責,只有一聲嘆息:“當年裴太傅何等學識傲骨,只可惜……” 只可惜,后人不堪,丟盡祖宗顏面。 魚酈替他補全后面的話,卻極不認同。 她并不覺得她丟了祖宗顏面,相反,她的行為才是真正秉承外祖父的那一套忠孝節(jié)義,忠君在前,她對瑾穆的忠誠至死不渝。 真正該感到羞愧的,難道不是這些滿嘴仁義道德,而行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 想通這一節(jié),她反倒輕快了,對上寧殊老邁滄桑的臉,問:“寧相國,您在可惜什么?” 寧殊未防她有這一問,稍有滯頓,隨即道:“可惜家學不存,門楣凋敝?!?/br> 好家伙,不愧是飽讀詩書的名士,罵起人來不帶臟字。 趙璟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他雙眉緊蹙,下逐客令;“孤身體不適,夜深了,就不多留老師了?!?/br> 寧殊還未說什么,他身后的美貌女子先站了出來,柔弱翩翩,淚水盈眶,幾欲哽咽:“有思,你怎能這樣跟祖父說話?你可知他一聽說你的事,便急著見你,生怕你有個什么差池?!?/br> 魚酈在一旁打量這女子。 她有一雙詩畫般的遠山眉,皦玉衣裙勾勒出纖細腰身。似煙月朦朧,似秋水照花,好一個清雅文弱的佳人。 魚酈在記憶中稍加搜索,寧棋酒。 她是寧殊的孫女,當年趙璟在京中為質,身邊除了不離左右的嵇其羽,便是這位紅顏寧棋酒。 寧棋酒并不在都亭驛里久住,而是時常往返于金陵和襄州,名義上是探望趙璟,實則暗中替乾佑帝賄賂朝中重臣。 她是個女子,并不會引起人注目。 趙璟抬頭掠了一眼寧棋酒,輕斥:“你別跟著添亂?!?/br> 寧棋酒倍覺委屈,一直在眼眶里打轉的淚珠滾落下來,梨花帶雨,分外惹人疼惜。 寧殊站起身,道:“話不投機,是我們爺孫多管閑事了?!?/br> 他拉起孫女要走,寧棋酒從袖中摸出一只髹漆桃木盒子,扔到趙璟的床上。 待他們走了,魚酈把盒子撿起打開,見是一株成形的老山參。 她打趣:“棋酒meimei真心疼你?!?/br> 趙璟咳了一聲:“你別瞎說,我們什么事都沒有?!?/br> 魚酈見他病容支離,不忍再鬧,上前輕撫他的背,哄道:“好好好,我不瞎說了,你受了這般重的傷,且好好休息吧?!?/br> 她要走,卻叫趙璟扼住手腕拖了回來。 他直望入她的眼底,“窈窈,你為什么從來不問我,這五年間我的身邊有沒有別的女人,我有沒有喜歡上別的女人?!?/br> 魚酈微怔,趙璟認真地搖頭:“我沒有,你呢?你有沒有喜歡上別人?” 魚酈沒有作答。 她不明白,趙璟明明很介意,明明內心因此而痛苦,卻執(zhí)拗地不肯避開這個話題,要一遍一遍自揭傷疤。 兩相緘默許久,趙璟黯然垂眸:“至少你沒有騙我?!?/br> 魚酈想:不,我一直在騙你。你瞧瞧,你身邊的人都看出我在騙你,只有你自己飛蛾撲火般地相信。我也是沒有辦法,我只騙你這一回,這一回過后,咱們兩個就扯平了。 她心狠嘴甜,彎身吻了趙璟的臉頰,問:“那你還娶我嗎?” 趙璟點頭,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畔幽幽道:“你只能是我的?!?/br> 魚酈到底沒能回去清靜睡一覺,而是被趙璟拘在了他的寢閣,同他擠在一起囫圇對付了一夜。 半夜趙璟發(fā)熱,魚酈把崔春良喚進來,煎藥換藥忙活到天快亮了,魚酈再覆手去試趙璟的額頭,可算是退熱了。 宮人們都退出去,寢閣里安靜下來,魚酈把層層疊疊的繡幃垂放,擋住光,想睡一覺,趙璟又開始咳嗽。 她倒了一小盅熱參湯,用小銀勺一點點喂進去,待喂完了,她已睡意全無。 初熹的天光從軒窗透進來,落到半邊面頰上,有點點暖意。 魚酈站到窗前,對著花圃抻了個懶腰,心想,天亮了,昨夜的事很快就會傳遍,也不知會引出何等風浪。 正胡思亂想,忽覺身后一暖,被帶入了一個懷抱。 趙璟那有些虛弱的沙啞嗓音響在耳邊:“怎么了?嘆什么氣?” “我嘆氣了嗎?”魚酈有些茫然。 “是呀,心事重重的樣子?!壁w璟攬著她,問:“不相信我嗎?” 魚酈低頭,將手輕覆在他的手上,道:“我信你?!?/br> 趙璟把她往懷里攏了攏,“信我就好,更衣吧,我要去上朝?!?/br> 魚酈驚詫:“你傷得這么重,還要上朝?” 趙璟道:“今日朝會我若缺席,不定會生出怎樣的風言風語,我去上朝,正好堵一堵那些人的舌頭?!?/br> 魚酈曾經隨瑾穆上過朝,知道一場朝會下來要兩個時辰,她不覺得趙璟如今的身體能撐那么久,不想他去遭這份罪。 可趙璟心意已決,直接召崔春良進來,朝服旒冕都備好了,魚酈犟不過他,只有伺候他穿戴齊整。 趙璟走后,崔春良從諸率府調兵過來,把寢閣重重圍住。 趙璟與她說過,宮中最可怕的不是明槍,而是隱藏在角落里隨時都有可能射過來的暗箭,干脆派兵過來,杜絕一切隱患。 魚酈躺下,望著彩釉藻井的穹頂發(fā)呆,許久許久,她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為趙璟擔憂。 好像從前,每回趙璟來見過她后回都亭驛,她都會為他擔憂。 她閉上眼,一遍又一遍告誡自己,絕不能心軟。 第10章 有思,我能親親你嗎 朝堂一切安順。 乾佑帝沒有發(fā)難,一如往常聽政處理庶務,趙璟也沒有半點失儀,條理清晰地稟奏了來年恩科的相關事宜,甚至還得了乾佑帝的嘉獎。 君臣父子,和睦如常。這讓許多探聽到消息的朝臣大為不解,但事關皇家秘聞,至多只是私下議論,沒有敢放在臺面上說。 昨夜寧殊雖然不豫,但到底還是舍不下他的愛徒,連夜替趙璟打點好了諫院和御史臺,只要這兩個衙門風平浪靜,事情就鬧不大。 要說有點動靜,有點反應的地方,是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