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融合狀態(tài)”下，覺醒者會明顯受到來自異能物包括在物理、情緒、情感上的多方面影響，容易出現(xiàn)暴躁、易怒、絕望……多種負面情緒，且伴隨強烈食欲，狀態(tài)極不穩(wěn)定。嚴重時，甚至會影響到覺醒者本身的理智和精神，做出違背覺醒者融合前本性或本意的攻擊舉動。］

    經(jīng)她（主要是表情）的提醒，在場的人才都驀地記起自己或真正經(jīng)歷、或說出、或聽到的還不熟悉的那一條發(fā)現(xiàn)；童警官更是直接轉(zhuǎn)過頭，看向了正在專心跟雨衣作斗爭的陳禾：“你看呢？”

    和他一起才來到現(xiàn)場不久的陳禾：“……”我看什么看？我一個高中畢業(yè)能比你們專業(yè)的還牛比？

    【不要妄自菲薄嘛?！勘幌惹巴俚墓麛喾駴Q態(tài)度所取悅，已經(jīng)平靜下來的西裝娃娃拍拍他的肩，安慰他：【畢竟又是一筆2000塊錢的入賬，我們還是應該盡量顯得有用一點比較好?！?/br>
    【……】

    言之有理。陳禾的態(tài)度立馬端正起來，想了下，道：“我也覺得有可能?！?/br>
    他看著唐曉月控制不住的表情，回想起自己在十分鐘前也才為了用視覺聯(lián)結(jié)經(jīng)歷過的一番痛苦，說：“那罪根本就不是人受的。”

    但他又突然忍不住皺了下眉：“就是……”

    “‘就是’什么？”童警官問他。

    “……沒什么?！睕]能捉住自己腦中剛才那一瞬間，猛一下子就閃了一遍的畫面，陳禾眉心跳了跳，最終還是搖了頭，重復了一遍：“沒什么?！?/br>
    “……”童警官動了一下眉毛，多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堅持追問；而是問起了旁邊一個一直在撥號的警員：“還是打不通嗎？”

    “對。”警員抬起頭，將十幾個未接電話的頁面展現(xiàn)給他，無奈地看了一眼被冰封到了邊邊角角的大樓：“這種情況，也很難打通吧？——何況老茍他們之前肯定也試了，沒用。估計這個當事人就是你們說的那種情況，被‘融合’的那些雜亂情緒給沖擊到了，神志不清。”

    “那他父母……”

    “他父母我們先前聯(lián)系過。”吳曉生插話：“但兩老年紀很大了，又都是住在農(nóng)村，離c市至少有兩三天的車程，趕不過來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所以我們含糊了一下，就沒再打擾他們?！?/br>
    “嗯。”打電話的警員跟著點頭，表示是這么個情況。

    “那也就是說，這大致就是和其他案子一樣的常規(guī)覺醒事件，還是以覺醒者的情緒為先；只是可能是出現(xiàn)了‘完全融合’，使得這位覺醒者的異能要繁雜了一些?！蓖倏聪蛞呀?jīng)架好的鐵梯，和樓檐底下拿著工具蓄勢待發(fā)的幾名警員，下了決定，一邊點開通訊器一邊向冰雹內(nèi)道：“我們現(xiàn)在聯(lián)系易星他們，看他們現(xiàn)在在樓內(nèi)是什么情況，易星的異能又能不能利用起來；外面的兄弟們準備好爬梯破冰，隨時注意安全，配合好里面同事的工作，務必做到人員零傷亡！”

    “是！”

    ……

    “……是，是情緒類，就是和‘冷靜’有關(guān)；現(xiàn)在正打算破門，有機會會直接制服，使用異能幫助鎮(zhèn)定，看有沒有用?！?/br>
    而稍后接到通訊，在居民樓里努力了整整五六分鐘，終于從滿地打滑的一樓，站在了凝結(jié)著重重冰霜、連門把手都已經(jīng)被結(jié)實凍上的302防盜門前的易星和茍隊長打著寒噤，上下牙齒打著磕巴，盡量精簡地確認了自己這邊的情況；跟著，又不約而同地抬眼看向門上已經(jīng)被他們共同鑿出的一個小窟窿，僵冷的臉上一同露出了糾結(jié)的表情：“就是，門里面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

    “里面好像，在吵架？”

    第24章

    ——［里面好像，在吵架？］

    聽到通訊器里傳來的話，童警官與陳禾等人均是一愣，下意識想：難道還真給吳曉生說中了？真是兇殺、哦不，有爭執(zhí)的案件？

    “吵什么呢？”只有邊上的唐曉月為了轉(zhuǎn)移自己對痛苦情緒的注意力，幾乎是在遵從著本能問。

    ［好像是，］通訊器那邊的易星和茍隊長大概在努力地湊近那個不大的冰洞，聲音模模糊糊：［什么‘起床’……‘不起床’……‘起床’……‘休息’……什么的。］

    ［這洞太小了，聽不太清。反正挺激烈的——你們從外面鑿冰的聲音能不能小點？］

    外面爬在鐵梯子上，拼命想把窗口多鑿開一點好救人的警員隊友們：“……”都怪我們太賣力咯？

    ［哎不是?。菀仔撬麄円舶l(fā)現(xiàn)了這句話的歧義，忙修正自己的話道：［就是不知道你們外面正在鑿的能不能也聽到或者聽出來，吵架的，似乎只有一個人的聲音……？］

    ……一個人？

    連“起床”和“不起床”這種奇葩的爭議話題都還沒來得笑，眾人便又被這句話吸引了過去，面面相覷。然后童警官遲疑著回頭，問陳禾和唐曉月：“你們‘融合’的時候，也這樣？”

    “呃，”唐曉月“噗哩”了一聲：“不會吧？我的異能物……”

    她看了眼包裹著自己的黑魚，迷茫：“好像，不會說人話誒?！?/br>
    “……”壓力給到陳禾身上，長發(fā)青年看了眼肩上一下乖乖巧巧的西裝娃娃，沉默了一下，道：“我的異能物倒是會說話也會和我吵架?！?/br>
    “但它沒有跟我用過同一個聲音?！?/br>
    “沒有用過、但不代表不能用……吧？”童警官皺著眉頭，看了眼臉上魚鱗直冒的唐曉月，正準備給易星他們下達新的指示，通訊器里卻突然傳來放大了一倍的話音：

    ［完了！他們在里面說‘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我們得趕緊進去！童隊你們也快點?。?/br>
    “！”

    童警官和陳禾他們一震，就聽到不遠的居民樓上忽然傳來“轟”的一道聲音——

    ……

    “砰——！”

    結(jié)滿了白霜的防盜門被重重地轟倒在地，將同樣地板上同樣板結(jié)的霜塊砸出碎冰；終于忍不住出動了重武器的易星與茍隊長掃視了一周不足十平米的小客廳，對視了一眼，便持著槍，一同走進了小房子里敞著門的那間唯一的臥室……然后，他們看到了一幅此生都不會忘懷的場景：

    與唐曉月被黑魚附身、和陳禾‘融合狀態(tài)’下，還保持著基礎(chǔ)人形的模樣不同，他們眼前的這個躺在床上的這坨——對，是“坨”，甚至不能用“個”——這坨東西，至少在外表上來說，已經(jīng)完全不能、也不應當被算進“人”的范疇里了：乳白色的膠質(zhì)狀黏揉在一起，冒著寒氣的扁平軀體仿佛包裹著什么，在一鼓一鼓地動，與床板接合得嚴絲合縫；白色軀體上方，有一雙眼睛和一張嘴，五官的位置隱約還能看出“人類”的輪廓，可若硬要說那是個“人”，就根本是強人所難了。

    與此同時，這張嘴還在不停地發(fā)出語意似兩人、但語聲為一人的“罵戰(zhàn)”：

    “起床！”

    “不起！”

    “就要起床！”

    “就不起！”

    “要上班！”

    “不上！休息！想上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

    膠體和人一點兒都不像，但一張嘴巴里互相爭吵的內(nèi)容卻再日常、甚至搞笑不過。這詭異又好笑的一幕讓易星和茍隊長都差點沒繃住，又想吐又想笑；但下一秒，那膠體上看過來的眼睛和周圍陡然深重的寒意一下子又把他們拉回了現(xiàn)實——對了，他們是來解決這個局面的，不是來做其他事情的。

    ‘融合后的覺醒者意志不穩(wěn)定，其實最主要還是情緒問題。’

    想起童警官他們之前探討出的這個結(jié)論，這次沒再帶麻醉用品、但身具了異能的易星和茍隊長互看了一眼，又都看了眼那一直在發(fā)出鑿音、但到現(xiàn)在都還沒什么進展的窗口，直接展開了行動：迅速擺脫掉想要襲上身體的白霜，兩人一個飛撲壓制住想要掙扎的膠體、一個飛速啟用異能‘冷靜’冷卻下膠體的情緒……兩人的合作前所未有的默契，也確實取得了成功！

    眼看著膠體在土黃色光暈的作用下，逐漸半閉了眼睛，“起床”和“不起”等自相矛盾的話語也減為了“不起”“休息”，兩個警員的眼睛里都放出了光；但就在下一秒——

    深寒的溫度不升反降，兩雙人眼映出那張總算如他們所愿地閉上了、卻又彎出了詭異弧度的嘴巴，和那雙膠體上唯一的黑色，讓兩人的笑意在通訊器“滴滴”的叫聲中僵在了半途：

    ……是，哪里，出了問題？

    ……

    “啊！我想起來了！”

    半分鐘前，被問完話、又被樓上巨大的動靜驚到，屏了一會兒呼吸的陳禾忽然驚恍出聲，引來了身邊所有人的注意。

    “想起什么了？”童警官問。

    “您還記得，我們之前在檔案室，看到的第二個案子嗎？”由于是非常緊急的信息，陳禾也顧不上社恐了，直接對他道：“就是那個，‘流浪漢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有了張?zhí)鹤?，但怎么也擺脫不了’那個。”

    “……是長河區(qū)劉家巷那個？”記性良好的童警官很快從記憶里翻找出了相關(guān)的記錄，問他：“記得。怎么了？”

    “在那個案子里，那個流浪漢沒有和自己的異能物‘融合’，但是他的異能物照樣影響到了現(xiàn)實！”陳禾語速極快地道：“這說明，異能物使用能力，并不一定就是會以覺醒者的個人意志為中心的！”

    “雖然現(xiàn)在還不知道是為什么，但是的確有過這種情況?！?/br>
    “如果覺醒者本身沒有任何作案動機、更不可能傷害自己的話；異能物在前者方面卻未必?！?/br>
    “假如是這種情況的話，”陳禾腦中閃過流浪漢那張臉上崩潰的表情和對方身上始終不能融入的“毯子”，急聲：“如果真的控制了覺醒者的情緒，可能會適得其反，讓異能物為所欲為也不一定！”

    “！?。　?/br>
    第25章

    “假如是覺醒者沒有主動控制異能的念頭，異能物卻因為某種目的有，而中間又過了某個點的話，如果真的控制了覺醒者的情緒，可能會適得其反，讓異能物為所欲為也不一定！”

    “?。?！”

    陳禾的話讓在場的人俱是震驚，隨即童警官立即反應過來，馬上就要重新?lián)芡ㄒ仔撬麄兡沁叺耐ㄓ崱欢用芴枔艹鋈?，收回的提示卻從之前的流暢無比一下變成了“無人接聽”。

    “……！”雖然這并不算完全驗證了陳禾的說法，但是也直接印核了大家的危險預警，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沉了下去；童警官更是立馬看向了鑿冰小分隊觀察他們的進度：發(fā)現(xiàn)都鑿了兩三分鐘了，居然毫無進度！

    “童隊，”負責鑿冰的小分隊隊長恰好也終于確認了情況不對，帶著愁的疑惑聲音從聯(lián)絡器傳過來：“這霜是我們一邊在鑿，它一邊在長啊……而且現(xiàn)在越長越快了，這怎么搞？”

    “……”童警官握緊了通訊器，正擰著眉，下意識掃向周邊拉警戒線的前消防隊隊員……

    而一直旁觀的陳禾卻愣了愣，第一個把眼神投向了前側(cè)方、吳曉生注意到后，亦是想到關(guān)鍵，跟著看向了自己身旁——同樣陪著干著急、卻猛一下又被兩雙眼睛盯住的還在涕泗橫流的唐曉月：“……”

    最后加上再因?qū)夥彰舾卸ь^的童警官的目光，“……”

    “……我，噗哩，”六道甚至更多的視線從周圍匯聚過來，半邊臉上已經(jīng)全是魚鱗的唐曉月哽咽著吐出一個泡泡，僵硬地看了眼凝滿整棟大樓的厚重寒霜，回頭，小心翼翼：“那我、我試試？”

    “……只用那一扇窗戶就好了！”仍習慣于借助正常力量的童警官終于回過神來，誠懇地請求她：“拜托了！”

    “我、我盡量……”唐曉月壓力很大，看向了那一扇窗戶上轉(zhuǎn)瞬間就明顯又比其他玻璃外厚實了太多的嚴霜，硬著頭皮，伸展開了黑色的翅膀：

    無羽的翅膀扇動著，無形的黑色水霧范圍立即延伸，卷起了除不斷下降的冰雹之外，那一粒粒攀緣在普通玻璃窗上的六棱冰花……在唐曉月臉上的魚鱗顯見得越來越多、幾乎蔓延到耳根時，那扇被深埋在冰霜下的窗戶與窗框處，終于在“覆蓋”——“被卷起”——“加厚覆蓋”——“重重卷起”……的這種反復對抗里，被撬動了一絲縫隙……然而還沒等童警官他們露出喜色——

    “滋啦滋啦滋啦……！”下一秒，被激怒了的冰霜重重地關(guān)上了窗，并且用冰直接把墻體與窗戶天衣無縫地焊了起來、還挑釁地發(fā)出了極其刺耳的霜凍聲！

    包括先前作為對抗主力的唐曉月在內(nèi)，眼看著現(xiàn)在要不是鐵梯還能指路，干脆連窗戶位置都分辨不出來了的眾人均：“……”這異能者、啊不，異能物，脾氣還挺大。

    “……”唐曉月精疲力盡地收了那絲一點兒好處沒占到、還倒賠了不少氣力的異能，流著眼淚，垮下肩膀看回眾人：“我好像不太行?！?/br>
    “……沒關(guān)系，你已經(jīng)盡力了?！蓖購囊雅c整棟樓渾然一體的窗戶位置收回目光，安慰了她一句，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么焦躁：畢竟全封閉快五六分鐘過去了，按照常理來說，再這樣最多幾分鐘，連同易星他們在內(nèi)，居民樓內(nèi)身處在這種極溫和無氧環(huán)境下的居民和他們的隊友恐怕就要頂不住了……

    這樣想著，他反而逐漸沉靜下來，表面冷靜地對那些早也準備了常規(guī)器材、正一齊對上他目光的前消防部同事點點頭：“準備開始行動……”從外部直接進行灼燒的話，會不會對老式居民樓的建材結(jié)構(gòu)造成破壞且不提；即便是單論時長——

    不論是接到命令的人、還是發(fā)出命令的人、甚至是旁觀者，這一刻，都沉下了一顆心……

    【……我確實沒有辦法透視。】看著前方有序地扛起武器卻又步履沉重的消防隊伍，西裝娃娃再次回答了長發(fā)青年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斷提出的問題，搖了搖頭：【我只是真實之眼，而不是全知。你知道的，我甚至連透銀行密碼都做不到。】

    【那就真的再也沒有什么其他辦法了嗎？】陳禾同樣看著前面的那些身影，喃喃：【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我們不是還有技能嗎？你不是還能通過金線變強升技能嗎？我們的技能……等等?！?/br>
    “‘金線’？”他低下頭，琥珀色的眼瞳中現(xiàn)出黑色，領(lǐng)結(jié)從領(lǐng)口浮現(xiàn)，拿起手掌中，自身周隨意抽取出的一根金線：“金、線……？”

    ——［另外，“力量金線”附有一定攻擊性，可以通過抽取、吸收對手異能物內(nèi)部相應類型的力量因子而獲得相關(guān)能量，壓制對手。］

    “……”他一邊注視著在自己手中，完全“柔軟無害”的金線，一邊眼球瘋狂跳動著，偏偏腦海中向來聒噪的聲音偏偏也難得地和他一同沉默了；而無所不在的饑餓感也仿佛完全通曉了他／它的念頭，極度適時地悉數(shù)涌了上來，浸入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于是。

    在覺醒者和異能物雙雙有意識放松了“節(jié)制”的情況下，“他”抬起頭，看著那些再度瘋狂涌入到眼前、耳畔的混亂囈語與無盡標識，準確分辨出了那隱藏、不，分明就是大喇喇穿梭在那雪亮白霜上的濃厚“食物”氣息；在充滿了黑暗與摧毀的暴虐情緒中，“他”無視了眼前的其他一切事物，只緊盯住了那“食物”中央，最微弱的那一道心音——

    “呵?！遍L發(fā)下的琥珀黑色眼珠轉(zhuǎn)動，“他”手抓一把無目的的、游離的金線，咧開了嘴，舌尖舔下嘴角，發(fā)出了一聲輕笑，“好餓……”

    又用鼻子深吸了下，笑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