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imei的話提醒了她，她才發(fā)現(xiàn)皇帝已經(jīng)一連生了十八個女兒了，她那日胡亂改的生育簿靈驗了。

    她將壓箱底的生育簿翻出來，從中找到meimei的名字，上面寫著第一胎是女兒，于是在meimei第二天來的時候，她告訴meimei：“別拜了，你第一胎肯定是女兒?！?/br>
    meimei不相信，還怪她烏鴉嘴，meimei說：“要生不出兒子，就怪你！”

    等生產(chǎn)后，果真是個女兒，她去看meimei，被meimei打了一巴掌，打完了meimei又抱著她哭，meimei說：“我不想以后像娘那樣被掃地出門?！?/br>
    她才知道，meimei也還沒有從當年那件事情中走出來。

    meimei一場哭，讓她的思緒又回到了以前。

    母親曾是個大家閨秀，外祖父在朝中為官，官拜一品。

    母親回鄉(xiāng)祭祖時遇到父親，那時候，父親還是個窮書生，家里一貧如洗。

    外祖父自然是看不上他，可母親卻是對他情根深種，不論外祖父怎么阻攔，都要和他在一起，為此不惜與家里斷絕了關(guān)系。

    婚后，夫妻倆如膠似漆，感情極好，父親也爭氣考上了舉人，唯一不足的是母親只生了她和meimei兩個便虧了身子。

    爺爺奶奶張羅著要給父親納妾，每次都被父親給拒了，父親說：“兒子女兒都一樣，一個千金已是了不得了，更何況咱家有三個千金。”

    在父親眼里，母親也是他的千金，每次有什么好東西，他總是會先緊著母親，再是她和meimei，要不是葬禮上的那個小孩，她真的就信了父親的話。

    她還記得當那個小孩被抱進來給父親靈位磕頭時，爺爺奶奶高興的樣子，明明才第一次見，卻親過了她和meimei十多年的陪伴，其他親戚也都圍了上去，她們母女三人，在這個住了十多年的家，反倒成了外人。

    母親站出來阻攔，不讓那孩子磕頭，反被叔叔嬸嬸他們按住，meimei嚇哭了，她抱著meimei，也哭得泣不成聲。

    淚眼婆娑中，她感覺一切都變得好陌生，明明是從小喊著叔叔嬸嬸的人，卻全都向著那個小孩，難道僅僅因為他是男的嗎？

    哭泣中，她聽到嬸嬸在勸母親：“認了吧，孩子還小，抱在自己身邊養(yǎng)著，和親生的一樣……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事鬧起來沒臉的是你……就算你有娘家撐腰，那皇上不也要生個兒子繼承大統(tǒng)嗎……”

    母親至死沒有妥協(xié)，就算被趕出家門也沒妥協(xié)，她其實很想問問父親為什么？為什么要欺騙母親和她們姐妹，兒子就那么重要嗎？重要到能夠舍棄他的三千金嗎？

    死去的父親回答不了她的問題，于是在meimei那件事后，她獨自出發(fā)去找了皇帝，只說有生子的秘方，就十分順利見到了他。

    他比父親老一些，看起來更威嚴一些，在她印象里，父親總是笑呵呵的。

    她告訴皇帝：“要想得到個兒子，就要殺死十八個女兒。你舍得用十八個女兒換一個兒子嗎？”

    她想看看這個被滿天下人示做榜樣的人，會不會做出和父親一樣的選擇。

    皇帝在一再確定，真的能夠生出兒子后，立馬下令讓人將十八位公主處決了。

    她問皇帝為什么，皇帝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這句話爺爺經(jīng)常對父親說，父親總是當做沒聽見，故意岔開話題，爺爺便會吹胡子瞪眼睛地說：“你考上舉人有什么用？賺那么多銀子有什么用？到頭來還不是別人的？生不出兒子來，你就是不孝！”

    說完后會對著她和meimei再罵一句：“賠錢貨！”

    在皇帝處決十八位公主的那一天，她感覺自己也被父親處決了。那之后，她認命了，她把生育簿上，炁陽國所有的女孩都改成了男孩，她滿足他們所有人的心愿，她不想再有像自己一樣的女孩兒，在家人嫌棄下出生，最終被自己家人聯(lián)手處決。

    老婆子一大把年紀了，當說起當年的事情仍忍不住抹眼淚，“傷心欲絕之下，我甚至連牲畜的性別都改了?！?/br>
    “為什么不改了其他地方的女子？”

    “我以為只有炁陽國是這樣，等到牙行興起，才知道其他地方也是一樣。我沒想到炁陽國反倒成了她們眼中的好地方?！?/br>
    “那之后呢？怎么不繼續(xù)改了？”

    “那時候我已經(jīng)沒有了當初的怒氣，在動手前，我想了想這么做的后果，讓人類滅亡不是我的目的，所以最終還是放棄了，轉(zhuǎn)而將炁陽國打造成一個女人們的好去處，再用牙行將各地受苦受難的女子運來?！?/br>
    “現(xiàn)在的情況難道比以前好？”弦月表示質(zhì)疑。

    “當然要好，至少現(xiàn)在女子成了香餑餑，不會再被人嫌棄，不會再被拋棄了?！?/br>
    “不會被拋棄嗎？”弦月輕嗤了一聲：“為妓的老婆子不就是被家人拋棄了嗎？”

    “那種終究是少數(shù)?！?/br>
    “那好，我且問你，牙行每每運來女子，會先將女子以美丑分做兩撥。第一撥身價能達幾千兩，普通老百姓肯定是買不起的吧?！?/br>
    老婆子點點頭。

    “出得起幾千兩銀子的人會缺女人嗎？”

    答案很明顯，不會。

    “漂亮的女人就像是奇珍異寶，不論是在缺少女人的地方還是不缺女人的地方，都會成為權(quán)貴炫耀和交際的資本，美人計可不就是這么來的嗎？那些漂亮女子落到權(quán)貴們的手里，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玩膩了，涮夠了之后，再慘被拋棄?！?/br>
    老婆子無言以對，好一會兒才說：“我會想辦法解決此事的?！?/br>
    “你要是有辦法，怎么還會拖到今天?！毕以抡酒鹕?，“承認吧，事情已經(jīng)脫離你的掌控，你根本沒辦法扭轉(zhuǎn)如今的局面?！?/br>
    “你不是鬼？”

    “我不是鬼，我是人?！?/br>
    弦月走到老婆子身邊，將那天弱rou強食的故事說給她聽。

    “你只有站上頂端，才能重新制定規(guī)則，才能更好的庇護那些女子?！?/br>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br>
    老婆子告訴弦月，她曾想用生出雌性動物來要挾官府為她做事，可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反而笑她是不是腦子有病，要能生出雌性動物來了，朝廷往后還怎么用牙行賺錢，她才知道什么“種女人”，統(tǒng)統(tǒng)都是假的，是官府弄出來的哄騙百姓的。

    “要是我?guī)湍愀愣ㄟ@事，你能不能將生育簿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