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嬤嬤嘆氣，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再隱瞞，“小姐，此事，原本我不該瞞你，那位夫人，其實你是認(rèn)得的，她是寧國侯府的世子夫人，名叫柳依依......”

    柳依依，乃翰林學(xué)士柳清河之女，與祝長君從小認(rèn)識。祝長君六歲時拜在柳清河門下，成了唯一的入門弟子，與柳依依算是師兄妹關(guān)系。

    柳依依從小便喜歡他，柳清河也有意將女兒許配給祝長君，但彼時祝長君一心醉于朝堂，并沒有娶妻成家的打算，柳依依也愿意等他。可左等右等，卻等來了祝長君另娶她人的消息，她一怒之下便嫁給了正在追求于她的常興侯世子。

    可哪知，柳依依才嫁過去一年，常興侯世子便沒了，她成了年輕寡婦，膝下也無一兒半女，只等守孝滿三年，便可和離歸家另嫁。

    臨安城里人人皆知丞相與其夫人并不合，都在猜測不久會和離。因此，柳依依一心盼著等祝長君和離了便再嫁他。

    最初她嫁人那一年，心里記恨祝長君另娶，但死了男人之后她也想開了，便開始與祝長君又重拾往來，常以師妹的名義贈送些禮物，有時是書，有時是字畫，有時半夜挑燈看了些書籍有晦澀難懂的也會寫信問他。

    祝長君很有耐心，一一回信。

    兩人暗自私信往來，看在顧時歡眼中，便是私相授受、互通茍且，心里很是鄙視。因此，但凡一有機(jī)會，她就整治柳依依，權(quán)當(dāng)對祝長君的報復(fù)。

    可失去記憶后，顧時歡倒全然忘卻這些事，顧嬤嬤原以為，此事或許能瞞過去，等日子久了，大爺發(fā)現(xiàn)小姐的好了，肯定會與那寡婦斷了聯(lián)系，夫妻倆好好過日子。

    這樣的希望不是沒有，單看這些日子大爺來正院的次數(shù)便知，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可沒想到，今兒就讓小姐發(fā)現(xiàn)了，眼看瞞也瞞不下去，索性和盤托出。

    顧時歡聽了后，心里難受，他祝長君若是納一兩個小妾倒還好，可這么偷偷摸摸的與個寡婦來往，是個什么意思？昨夜他還沒事人一般與她你儂我儂，這會兒想起來，她都覺得嘔心。

    這么個男人，她以前竟然喜歡得死去活來，真是眼瞎！

    她將那玉佩扔回榻上，想了想，又吩咐丫鬟把它給送回書房去。那姘頭的東西，擱在她屋里，她嫌臟得很！

    ......

    南方多地洪澇，引發(fā)了一連串的后患，地方官員上奏，有幾個縣出現(xiàn)了小規(guī)模的疫病，這事非同小可，引起了整個朝堂重視。

    水患還未處理好，疫病又鬧了出來，皇帝全權(quán)放手交給內(nèi)閣處理。但內(nèi)閣多是些老頭子，年紀(jì)大，沒說到兩句話就開始犯各種毛病，因此，事情便全堆在年輕力壯的祝丞相面前。

    這些日子，他忙得焦頭爛額，已經(jīng)連續(xù)兩日都歇在中堂。

    顧時歡原本還期盼著他能回來給個解釋，可盼著盼著，卻見他夜不歸宿，連個招呼都不打，心里越發(fā)寒涼。

    等祝長君好不容易輕省些，終于想起來讓祝全回府報平安時，祝全在正院便吃了記閉門羹。

    “爺，夫人那邊已經(jīng)早早歇下了，您今日還回去么？”

    祝長君看了看天色，已是月上中天，想著自己已經(jīng)三日沒回了，這會兒回去看看也好。他起身理了理皺巴的衣袍，道：“走吧。”

    他信步來到正院，果然發(fā)現(xiàn)院門關(guān)著，里頭露出稀稀疏疏的燈光。祝全上前敲門，敲了半晌沒人應(yīng)，心中納悶，按理說守夜的婆子定能聽到，莫不是偷懶睡著了？

    他看向祝長君，“爺，還敲么？”

    祝長君默了片刻，想了想，還是算了，估計她已經(jīng)睡著，于是抬腳又回了外院書房。

    次日一早，顧時歡醒來時，凝翠告訴她說昨晚大爺回府了，不過是在外院書房睡的。

    顧時歡伸了個懶腰，不想理會，“日后別打聽外院的事了，大爺回不回也不必與我說，你們收拾下，今兒回柳明街?！?/br>
    凝翠詫異，“小姐又準(zhǔn)備回娘家??？”

    “不是住，就是回去玩一會兒，待這兒怪無聊的，我都快發(fā)霉了?！?/br>
    顧時歡也想開了，就當(dāng)她以前眼瞎嫁了個混賬男人，既然不能和離，那就自己過自己的，還理他做什么？讓他與他那情婦自個兒過得了。

    顧嬤嬤得知她又想回大長公主府，來勸她莫要任性。

    顧時歡道：“嬤嬤，我心里不得勁得很，你就讓我回去好好玩一玩吧，昂？”

    顧嬤嬤心里嘆氣，她就知道，日子估計又要回到原來的模樣了，也清楚她心里不好受，不忍再拘著她，遂只好囑咐她早去早回。

    ......

    顧時歡回到柳明街，倒是把顧駙馬高興了一番，囑咐廚下多做些好吃的，給女兒好好補補。

    果然還是回家好，顧時歡賴在父母身邊磨了許多東西，顧駙馬點頭答應(yīng)好好好，給你買。

    她便心滿意足又跑去找嫂嫂玩了。

    顧時歡的嫂嫂杜玉蘭，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大家閨秀，說話輕輕柔柔，笑起來也靦腆害羞，年初嫁進(jìn)門，才過三個月就懷上了，這會兒都已經(jīng)是五個月的身孕。

    見她在繡小兒穿的鞋頭，顧時歡新奇不已，“嫂嫂，寶寶出生的腳就這么小么？只夠我的手指頭放進(jìn)去呢。”

    杜玉蘭很喜歡她這個小姑，性情隨和，待人也熱情，對她極好。聞言，便說道：“我也是聽嬤嬤說的做這么個尺寸，其實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呢?！?/br>
    “這些都是嫂嫂自己做的？”她看簍子里有許多半成品，鞋襪、肚兜、帽子林林總總一大堆呢。

    “嗯，反正我自己閑著也是閑著，每日做這些也覺得挺有意思的?！?/br>
    顧時歡實在不理解做針線能有什么意思，她放下手里的小肚兜，一頭栽倒在榻上，百無聊賴，“唉......有時候真羨慕嫂嫂，光做做針線就滿足了，可我自己每日都不知該干什么，想好好出門玩兒還總擔(dān)心被嬤嬤嘮叨?！?/br>
    “夭夭你都嫁人了還總想著玩兒，難怪嬤嬤要嘮叨你，對了......”她神神秘秘問，“你和丞相大人什么時候要個孩子？等有了孩子你就不覺得無聊了。”

    “孩子？”她突然想起來，某人倒是挺想要個孩子的，她問道：“孩子有趣么？”

    顧時歡沒接觸過什么孩子，大姐嫁人三年無所出，哥哥也是剛成婚，自己呢？嗯......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

    不過，想起那糟心事，她就膈應(yīng)的慌，他想要孩子，誰愛生就生去，反正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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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祝長君那日在正院吃了閉門羹之后，又在中堂忙活了兩日，等總算歇下來喘口氣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五六日沒見到顧時歡了，他問祝全，“夫人在做什么？”

    “聽管家說，夫人上街玩去了?！?/br>
    祝長君點頭，她性子好玩兒，估計這幾日都樂不思蜀吧，夫君幾日沒回府，也不見她打發(fā)人來問候一聲，當(dāng)妻子當(dāng)?shù)萌绱瞬环Q職的也就數(shù)她了。

    他回府換了身衣裳，見已經(jīng)快日落了，顧時歡也還沒回，便打發(fā)人去將她喊回來，一玩就玩一整日不歸家像什么話！

    ……

    此時，顧時歡正在茶樓里聽說書，一邊嗑瓜子一邊聽得津津有味，旁邊的凝知催了三遍她才準(zhǔn)備起身回府。

    出了茶樓后，凝知看見街角有個熟悉的身影，問道：“小姐，您看那是不是大姑爺？”

    顧時歡定睛一瞧，可不是？正是她姐夫鄭霍，只見他鬼鬼祟祟的抱著個匣子上了馬車，也不知要去做什么。

    “咱們悄悄跟上去看看。”

    她們一路跟著七拐八拐進(jìn)了個偏僻的巷子，鄭霍的馬車停在一處小宅院門口，小廝上前敲了門后，鄭霍才下馬車。

    開門的是個女子，那聲音嬌柔得很，鄭霍與她調(diào)笑了幾句，兩人便挽著手進(jìn)門了。

    這場景，怎么看都怎么像......偷情。

    她問凝知，“那女子你認(rèn)得嗎？”

    凝知搖頭，她曾見過鄭霍的兩個小妾，但這女子卻從未見過，莫不是他養(yǎng)在外頭的小婦？

    顧時歡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她很生氣，姐夫竟然背著jiejie在外頭養(yǎng)小婦，這事也不知她jiejie知不知道。

    jiejie與鄭霍青梅竹馬長大，jiejie有多喜歡姐夫，顧時歡是知曉的。在她還小的時候，兩人就已經(jīng)定親了，那時jiejie少女懷春，總盼著快些長大嫁給他。

    卻沒想到，盼了這么些年，卻是嫁了這么個人。

    她心情有些低落，回到府里也郁郁寡歡，顧嬤嬤叫人擺飯，隨后悄悄問凝知今日發(fā)生了何事。

    得知她們白日遇見的事后，她長長嘆了口氣，鄭霍的那些事她都清楚，以前小姐性子要強，還常常去文國候府為大小姐打抱不平，但人家夫妻倆的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誰也沒辦法。

    于是勸著她道：“小姐，你若是擔(dān)心大小姐，回頭下個帖子過去探望探望，她在文國侯府也著實不容易?！?/br>
    顧時歡點頭，心不在焉的戳著碗里的米飯，如同嚼蠟，毫無滋味可言。

    然而，才吃到一半，祝長君就來了，進(jìn)門就自個兒坐下讓人給他添碗筷。

    顧時歡已經(jīng)好幾日沒見他了，此刻這么突然，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起今日在巷子里見到的那一幕，想必他在外頭與那寡婦相會也是那樣的吧？兩人親親密密手挽手的在某個小宅院里偷情。

    想到此，她連飯也吃不下了，撂下筷子就準(zhǔn)備起身，祝長君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怎的了？”

    她甩開他，說道：“心里惡心，沒胃口，你自己吃吧?！?/br>
    瞧這脾氣還挺大！

    祝長君又將她拉回來，好聲好氣問道：“是誰惹你生氣了？”他朝顧嬤嬤看過去，眼神詢問發(fā)生了何事？

    顧嬤嬤搖頭，不知從何說起，他們兩人的事還是兩人自己解決吧，于是帶著丫鬟們出去了。

    祝長君拉著她坐下來，笑著問：“莫不是為夫幾日沒陪你，所以生氣了？”

    顧時歡暗暗瞥嘴，他臉還真大，當(dāng)他自個兒是香餑餑么？誰稀罕他陪了？

    她繼續(xù)甩開他的手，一聲不吭的大步出門了，留下一臉疑惑的祝長君坐在飯桌前。

    祝長君吃過飯又等了許久，也沒見她回，便逮著進(jìn)來送茶水的凝香問：“你們夫人今日為何生氣？”

    生氣了嗎？凝香不知道啊，她今日沒跟著小姐出門，也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不過近來小姐總是埋怨日子無趣，便想到一種可能。

    于是，她爭取機(jī)會諾諾的為她家小姐謀福利，說道：“小姐近日總覺得無趣，做什么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估計是......”

    “是什么，說完整了?！?/br>
    祝長君積威甚深，一句話弄得凝香腿顫，卻仍是壯著膽子道：“是大爺您沒收了她的話本子，小姐不開心了?！?/br>
    就為這事？

    祝長君搖頭無奈。

    等顧時歡游蕩一圈回來后，發(fā)現(xiàn)祝長君已經(jīng)走了，不知為何，心里卻是空落落的，她無心欣賞秋夜美好，草草洗漱就睡了。

    ......

    南方水患之事朝中上下齊心合力，總算告一段落。沈慕言也不負(fù)眾望，下江南不到一個月便揪出了一長串碩鼠，皇帝震怒，任命他為欽差，全權(quán)就地處置。事情辦得著實漂亮，想必不日歸來便又能升官了，惹得一眾人羨慕不已。

    祝長君老神在在的坐在案桌前看卷宗，聽見下屬們夸贊沈慕言做事精明能干，他八方不動，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心里卻是在想著，等他回來，再把他打發(fā)去哪兒比較好。

    不知不覺就過了亥時，眾人為表示自己兢兢業(yè)業(yè)從來不敢在丞相大人之前先下職，于是總拿眼睛瞄他，希望他快點走，做個“表率”。

    祝長君也知道這些人的心思，他看了眼天光，黃昏淺淺，想起一事，便也起身出了中堂，吩咐祝全先去成安街轉(zhuǎn)一圈。

    兩刻鐘后，馬車在一家書肆門口停下。

    掌柜的猛一見穿著官袍的祝長君進(jìn)來，唬了一大跳，難道是他們東家犯事了？可也用不著丞相大人親自來辦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