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損失起來也不可惜。

    劉太監(jiān)用他們，本來也就是用一用，看待這些人就如消耗品一樣，一波耗損完了，再來下一波，幾乎沒什么成本。

    反正劉太監(jiān)用來誘惑，或者收買這些人的，從來都是些空口承諾罷了。

    能兌現(xiàn)的那點，也用不著他來付代價，至于那些根本就沒考慮過會兌現(xiàn)的。自然占了大多數(shù)，不過是口頭上的幾句話而已。

    他做這一套做得極純屬，此次到了壽靈地界上，第一時間也是網(wǎng)絡(luò)各種當(dāng)?shù)氐仡^蛇，小人物給他干活。

    結(jié)果這一回卻出了意外。

    官面上的人物，只籠絡(luò)到了個窮知府，至于其它山頭的地頭蛇，愣是沒找到任何一股合用的。

    劉太監(jiān)調(diào)查了半晌，倏然發(fā)現(xiàn)這個顧湘竟仿佛和他一樣，也是個能忽悠人的厲害人物。

    如今這一片地界，黑道上的那些人，不是已經(jīng)投了顧湘成了她的扈從，就是洗手不干，老老實實地找了正常的活，過起正常人的生活。

    他試探過幾句，這些人說起那個姓顧的小娘子，竟像是提起的是神明，或者……魔鬼。

    反正都不是能用的人。

    就他們那樣的情緒，把活交給他們，還不知道給做成個什么鬼樣子。

    劉太監(jiān)沒辦法，只好到街面上湊合選了些人來使喚。

    “現(xiàn)在看來，都是些蠢貨，酒囊飯袋?！?/br>
    劉太監(jiān)蹙眉凝神，猛地推開窗戶，冷聲道：“按原計劃處理掉吧?！?/br>
    雖說沒有姓顧的涉入其中，總讓人覺得這件事做得不是特別不著痕跡，特別完美，但大體也沒多少影響。

    劉太監(jiān)目中隱隱流露出一絲冰冷的，就像蛇一樣的光芒。

    他現(xiàn)在正要做的是一件足以改天換地的大事。

    這件事要做成或許不容易，所以他要做許許多多的鋪墊，要讓高高在上的，坐在皇宮里的那個人，心情起伏不定，要讓他在絕望的時候，雨過天晴，失而復(fù)得。

    劉太監(jiān)對人心再了解不過了，皇帝的所有懷疑，都會泯滅在絕望的情緒里。

    他會讓這件事燒足了火候，所以不能急，那個人回會面臨的所有懷疑，他打算先讓這些懷疑挨個地過一遍，一次又一次地懷疑，打破懷疑，再懷疑，再打破懷疑……

    最終確定了，人卻沒了。當(dāng)再一次老天開眼，得到了這個人，誰還舍得去懷疑一絲半毫？

    劉太監(jiān)目光灼灼，面上泛起紅光，浮想聯(lián)翩半晌，施施然舉起手邊的茶杯，飲下一杯熱茶，很有些志得意滿。

    就連在姓顧的身上的一點失策，他都暫時忘卻。

    不要緊，對方在明，他在暗，不成功他也不損失什么，之后慢慢玩就是了。

    顧湘就坐在田埂上喝茶。

    別看雪鷹平時存在感不強(qiáng)，顧湘身邊侍候茶水點心的都是秋麗和櫻桃，可現(xiàn)在只有她一個人，也沒讓顧湘感受到任何一點的不方便。

    不光是茶水點心，顧湘隨時隨地都能得到她想要的，連想看個話本，想畫一筆畫，雪鷹都做得駕輕就熟。

    這些平時都是趙素素和蕭靈韻的活。

    趙素素和蕭靈韻愛讀書，愛作詩作畫彈琴，平時是顧湘的大管事，cao心家中里里外外的事，閑來就是陪讀，每每顧湘寫個話本，都先交給她們拿去品讀潤色一番。

    如今這事也是雪鷹做了。

    “怪不得人人要叫我們雪鷹一聲姐。”

    雪鷹：“……”

    別人也就罷了，趙娘子家的閨女都半大不小，過幾年該找婆家，也叫她姐……哎。

    雪鷹總覺得，她要是開口抱怨幾句，有些不好意思。

    顧湘若是知道雪鷹的想法，可以頗精準(zhǔn)地給她個說法，雪鷹大約是有些擔(dān)心，唔，會破壞自己的人設(shè)？

    顧湘一邊吃茶，一邊打量長津村。

    這長津村竟沒自己當(dāng)初想象中那般窮困。村里修了路，雖是土路也很平整，屋舍儼然。

    遺留下來的老少或許不至于身形豐盈，皮膚也黑紅，身上遺留了勞作的痕跡，卻也非骨瘦如柴，麻木不仁。

    顧湘就見有兩個瞧著五六十歲的農(nóng)夫在田埂上吃飯，碗里都是雜糧飯，還有兩個菜窩窩，旁邊一塊石頭上還放著一罐子‘顧記’的辣椒醬。

    兩個農(nóng)夫吃的很仔細(xì)，也很享受，氣色都還說得過去。

    雪鷹低聲道：“村里人有幾個土窯，家家戶戶都有些燒制瓷器的手藝，尤其是老師傅們燒得還不壞，賣出去能賣上些價，沒災(zāi)荒，道路暢通的話，基本上時常有行商過來收購，村民們?nèi)兆尤缃襁€過得去。前些年后生們出外謀生，是連著幾年災(zāi)荒，周圍也是匪患四起，行商過不來，村子里都窮得掀不開鍋了，只能出去?！?/br>
    顧湘點頭：“像他們這樣能有一技傍身的村子，但凡是世道好些，總能過得不壞。”

    正說話，顧湘倏然抬頭，雪鷹一伸手扶在顧湘的肩頭上，舉目遠(yuǎn)眺，面上瞬間變色。

    下一刻，整個長津村像一鍋沸湯一樣炸起來。

    銅鑼聲震耳欲聾。

    “有人毀堤！”

    “決口了！快走，大家快走，上山，上山去。翠花，帶著你阿娘上屋頂?！?/br>
    “是那幾個外來客，快，別讓他們跑了?！?/br>
    雪鷹驟然向前跨出一步。

    “一起?！?/br>
    顧湘平淡道。

    雪鷹笑了笑：“無論發(fā)生什么，小娘子必然平安無事。”

    顧湘莞爾：“當(dāng)然。”

    她頓了頓：“咱家商城里有船來著，雖然有點貴?！?/br>
    說話時，雪鷹已攏著顧湘的腰身風(fēng)馳電掣一般沖了出去，不過走了幾步，地上的水就蓋過了腳面。

    舉目遠(yuǎn)眺，只見驚濤駭浪滾滾，乍一看仿佛遮天蔽日，洶涌而至。

    無數(shù)村民四下走避，滿臉的驚慌失措。

    顧湘眼看著幾個在河堤上試圖力挽狂瀾，堵住缺口的那小后生，被浪花一卷就入了水。

    “雪鷹。”

    雪鷹一劍揮出，砰一聲重重砸在山上。

    一塊巨石轟隆隆地落下，雪鷹騰空而起，一腳踩下，巨石順著她的腳就落到了決口處。

    岸邊村民驚呼聲已吐出一半，剩下的一半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里。

    第六百四十二章 河堤

    滿堤壩sao亂的人群瞬間和劃了休止符一般，停下動作。

    那邊兩個爭搶浮板的鄰居，僵了半晌，忽然就把兇神惡煞的表情收斂起來，又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鄰居。

    旁邊把閨女推到一邊，給兒子身上捆綁浮漂的婦人，也趕緊把女兒抱起來,　　嚎啕大哭。

    顧湘：“……”

    這該不該罵幾句？

    還是想罵。

    行吧，不是不愛女兒，只是更愛兒子，這話聽起來就讓人氣得腦袋疼，心口疼，牙根疼。

    不過算了，以后再罵,　　現(xiàn)在死里逃生的高興歸高興,　　可事情還遠(yuǎn)沒結(jié)束。

    一塊石頭落下,　　正好砸到缺口處，洶涌的水勢登時減緩了好些，岸邊好些村民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吁吁。

    還有幾個常年生活在水邊，水性嫻熟的淌著水跑到河邊搜尋那些不小心落水的倒霉蛋們。

    顧湘和雪鷹齊刷刷上前，雪鷹從袖子里拖出一團(tuán)銀色的網(wǎng)兜，一頭扔給顧湘，她自己飛身而起，一掠便掠過河面。

    兩個人的眼神都好，配合得也默契，當(dāng)然，主要是雪鷹特別會配合顧湘，三下五除二，兩個人就把落水的幾個小后生給弄上了岸。

    此時他們落水時間還短,　　片刻不到，又都水性不差，情況好些的上了岸把濕漉漉的衣服一擰,　　就生龍活虎起來,　　小心翼翼地給顧湘兩個道謝。

    還有幾個體力不好的，也都或蹲或站，神志清醒。

    岸邊村民們頓時松了口氣，撲過去高聲呼喝著點了數(shù)，見沒少了哪家的后生，眾人都是慶幸不已。

    所謂水火無情，挨著這條河討生活，可哪年不因為這條河丟掉幾條性命？

    狂風(fēng)呼嘯，浪頭卷起來，轟隆隆地沖到河堤上，又退了回去。

    村民們齊刷刷打了個哆嗦。

    這河堤的缺口有大石頭擋著，暫時不至于河水灌出來淹沒了村莊，只是這堤壩已經(jīng)壞了一塊，懂行的村民們都清楚，要是不趕緊搶修，恐怕也堅持不了太久。

    如今河水還順著河堤上的縫隙向外流淌，村子周圍低洼處的農(nóng)田都讓水給淹沒掉。

    回過神的村民們看著這遭了殃的莊稼,　　面上一片茫然。

    “別管莊稼了，趕緊走，我瞧咱們這河堤怕是頂不住?！?/br>
    有懂行的,　　一看這河堤，再看看水勢，無奈搖頭。

    “若是再下一場暴雨……哎！”

    眾人心里都提著口氣，有聰明的匆匆回家趕緊收拾家當(dāng)，要離開村子去避難了。

    李傳子卻是立在岸邊，手舞足蹈，抓住身邊的漢子不讓對方走：“不，不，不——”

    “李結(jié)巴，你又不會說話，這會兒就別結(jié)巴了！”

    “不……不行，這，這，這河堤，不，不，不能壞，下，下游，下游是，是，是……”

    “這河堤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否則大水糜爛數(shù)百里沃土，今年怕不是要有幾十萬百姓餓肚子。”

    顧湘高聲道。

    眾人：“……”

    一眾村民略有些警惕，有個頭發(fā)花白，臉上全是細(xì)細(xì)密密皺紋的老漢看過來，身上肌rou緊繃，神色肅然：“你們——是什么人？”

    雖是這般危急時刻，顧湘卻一點都不著急，指了指他手邊那一壇‘顧記’的辣椒醬，徐徐笑道：“下回去買，直接拿壇子去，買散裝的要省錢的多。我是顧莊的，今天正好路過你們長津村，就歇了歇腳，沒想到遇見這等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