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

    ‘顧記’大門外的墻壁上不知何時涂抹了漂亮的涂層，上面畫了好些菜色——擬于本月十九日推出‘帝姬’系列宴席。

    很貴。

    十人宴席三十兩銀子。

    超過十人的宴席消費直線上升。

    最低檔次的便是十人宴席了。

    林楓和幾個食客耷拉著的腦袋瞬間抬起，哪里還顧得上沮喪失望，目不暇接地看著滿墻的菜譜，眼睛都很是不夠用。

    第五百九十一章 靈透

    蜜汁烤機，櫻桃咕咾rou，佛跳墻，水色連天，火山云……

    無數(shù)菜名整整齊齊地羅列在墻壁上。

    下面則繪了色彩豐富的圖片，這些圖片都是工筆畫，畫得不敢說有多么富有藝術(shù)感，可卻栩栩如生，特別適合作為菜譜用。

    櫻桃咕咾rou色澤紅亮非常，每一塊rou看起來宛如水晶，佛跳墻卻是半遮半掩，看到最多的是氤氳的白氣和旁邊食客的表情。

    不少食客盯著這些畫，口水嘩啦啦地就往外流，流得衣襟都濕了大片，可也顧不得遮丑，都忍不住高聲議論起來。

    “林楓，你小子，昨晚上哭得稀里嘩啦那德性，是故意來騙老子的酒呢？”

    王公子擦了把嘴角，怒瞪。

    林楓：“……”

    他好冤！

    “還冤枉你了不成，當(dāng)我眼瞎？你仔細看，好好看，這畫不是你畫的，難道是狗畫的？哼。”

    林楓：“……”

    這墻上的畫，只看畫工也知道，確實是他林楓所畫，這事他反駁也沒用，幾個朋友都玩得熟了，他畫了畫也經(jīng)常呼朋喚友來欣賞。

    況且，別的畫大家可能記不住，他畫的菜譜，這幫人，人手收藏兩冊，還要有一冊經(jīng)常翻看。

    自從他認識‘顧記’以來，一共畫了三大本菜譜，每一本都是搶手貨，不是和他有交情，并且得是‘顧記’?？偷?，都不可能得的著，畢竟都是他一本一本手繪的，因為給顧記畫這些菜譜，他都覺得自己的工筆畫有了長足進步。

    這幾個顯然就是和他交情很好，也是‘顧記’常客的哥們，他想胡謅幾句，先糊弄過去都不成，只好任憑幾個兄弟一人來捶打他幾下，出氣了事。

    其他食客也知道，不能全怪林楓。

    就算他之前畫過菜譜，昨日那等情況，誰能想得到顧廚轉(zhuǎn)頭就來了這么一手？

    “公主宴，當(dāng)真貼切得很?！?/br>
    以后顧廚真的成了公主，她辦宴席，自然也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公主宴。

    食客們一個個的眼珠子锃亮，浮想聯(lián)翩。

    他們可不管旁的，只要還能享用顧記的美食，那大家就都很開心。

    ‘顧記’內(nèi)，宮里的江司贊卻是要愁死了。

    “哎！”

    陛下下了旨意，下月十六舉行公主的冊封典禮。

    可如今江司贊的教學(xué)工作，進行的……她一時也不知該怎么說。

    要說不順利，到也……不是。

    要說很順利，更是……不算。

    江司贊今年三十有三，在宮里早已算是老人，已經(jīng)到了要好好教一兩個徒弟接班，考慮自己晚年養(yǎng)老生活的年歲。

    她在宮中侍奉兩任帝王，雖說一向謹小慎微，可其實也還是有那么些野心在。

    宮里的女官們可是一個個地卷得很，她要沒點野心抱負，早八百年前就讓人擠兌得沒了落腳的地處，也不能爬到司贊的位置上。

    此次陛下認長榮郡主之親女為義女，賜封公主，這公主是民間來的，對宮里各種規(guī)矩都不清楚，肯定要選個人去教一教。

    這事一起，宮里好些人都在觀望，江司贊一開始到?jīng)]想湊這個熱鬧，她是琢磨養(yǎng)老的事來著，只她也不似旁人那般發(fā)愁，她在宮外有個jiejie，姐妹倆小時候感情不壞，后來她進了宮，從宮女做到女官，平日里偶爾也能出宮，前些年就同她jiejie聯(lián)絡(luò)上了。

    她找到j(luò)iejie之后，仔細觀察了一陣，jiejie到還是小時候的性子，性情純樸和善，丈夫去的早，養(yǎng)了兩個兒子，日子過得確實有些艱難，卻把兩個兒子養(yǎng)得還好，她打算再調(diào)查一二，若是沒什么事，將來出宮便與jiejie一起生活。

    到時候她可以牽牽紅線，讓兩個外甥都娶個自己教出來的宮女，想來她晚年也能有所保障。

    只官家要選人，她就是不很熱心，也不敢敷衍了事。

    江司贊在宮中這些年平平安安，就因她始終守著本分二字，陛下交代的事，樣樣仔細，不敢疏忽，結(jié)果，還真就是她這個沒多少冒進心思的雀屏中選，被選去教永康公主規(guī)矩。

    一般她現(xiàn)在去教公主，待公主正是冊封，賜下公主府以后，宮里擇人手去服侍，她去公主府，基本上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br>
    雖說江司贊并沒有多想燒這口熱灶，可既已接了任務(wù)，她也是提前做了不少準備，打算認真來做這個活。

    “這叫什么事！”

    沒出宮之前，江司贊認認真真地寫了詳細的教案，光是她寫的東西就要拿包袱來裝，把她幾個姐妹都給逗樂了，紛紛道以江司贊的認真，肯定能把教公主的事做得極好。

    江司贊也是這么想的。

    來顧記不多時，江司贊就松了口氣。

    江司贊在宮里這么多年，一向很會看人，她和顧湘接觸了下，她就直覺覺得顧家小娘子是個聰明也有運道的女子，一定不難教。

    要說世間窮人乍富，最易輕狂，乍一變換身份地位，能穩(wěn)得住的人并不多。

    她在宮里見多了那樣的人，本想著，聽聞顧家小娘子這些年境遇不好，驟然翻身，恐怕會不妥當(dāng)。

    生出驕嬌二氣，到也還尋常，就怕一時腦袋發(fā)熱，再膨脹過了度，那可就難收拾了。

    沒想到這一見，顧小娘子到是從容得很，對她這宮里來的司贊，既不端著架子先來幾個下馬威，也沒迫不及待地要收攏她。

    江司贊不覺得顧小娘子動了招攬她的心思不好，只什么都不了解，冊封禮也還沒過，若是就急著折騰，就顯輕狂了。

    再一開始教學(xué)，江司贊就頗為滿意。

    顧小娘子靈透的很，是真有靈氣，江司贊很快就發(fā)現(xiàn)，她學(xué)得很輕松，一點也沒有她一開始想象中那樣如履薄冰，如臨大敵，就是把這些規(guī)矩隨意記一記，做起來靈活得很，一點都不刻板。

    簡直比江司贊想象中還好，她就怕這小娘子把宮里的東西看得太高，看得太重，非要學(xué)扎實不可，她是公主，又不是宮女。

    （顧湘：讀了這些年的書，別的不說，怎么應(yīng)付普通一點的校規(guī)校紀，她清楚得很。）

    滿意了半晌，第二天一覺醒來，江司贊就聽她那有靈氣的乖學(xué)生，好聲好氣地道——教案已閱，規(guī)矩已學(xué)會，要求請假。

    江司贊：“……”

    第五百九十二章 瑣碎

    “江司贊，您聽聽這燕樂，吾等演奏的可還有什么差錯？”

    “這道‘火山云’您嘗著味道如何？和您這教案里寫的例子中，重陽節(jié)上那一道魚膾比，是否更絢麗些？”

    “樂兒她們的妝容，您瞧著有沒有味道？她們的禮儀規(guī)矩如何？與宮中宮女相比，還差幾分？”

    江司贊：“……”

    幾個漂亮丫頭十分好學(xué)，一臉認真地請教，還個個都手里攥著本子，似乎想把江司贊說的每一句話都記錄下來。

    但是——

    她來教顧小娘子規(guī)矩，不是讓她拿著這些規(guī)矩改良什么‘公主宴’的。

    江司贊眉心跳動，蹦出幾根青筋。

    她才暗自夸贊顧小娘子頗有靈性，規(guī)矩學(xué)得并不死板，卻也認真，冊封禮之后入宮正式在宮中諸位娘娘，公主們面前亮相，也絕不會露怯。

    江司贊覺得，用不了半個月，她就能教出個溫文有禮，爽朗大方，不敢說勝出大公主等人太多，至少一定相差無幾，讓人挑不出差錯的公主。

    人家天資出眾，若是她做不到這般，就是她的不是。

    “哎！”

    顧湘沒把江司贊的崩潰放在心上，她學(xué)習(xí)得還頗愉快，尤其是聽了江司贊那五花八門的宮宴禮儀以后，就很感興趣，決定去蕪存菁一下，在自家食肆也學(xué)一學(xué)宮宴的手段，為她家食客帶來更美好的體驗。

    “唔，我們食肆沒有歌姬，但是食客們可以自己唱和取樂，這一條改一改。至于口技，雜耍，這個到是現(xiàn)成的?！?/br>
    老狗結(jié)交了很多朋友，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京城瓦舍里的人，說唱先生和雜耍伎人更是占了多數(shù)。

    江司贊皺著眉，問過使女，終于在花廳里尋到顧小娘子。

    遠遠看了一眼，她滿肚子的古怪別扭難受又給散了去，忍不住瞇著眼，定睛看去，喟嘆了好幾聲，多漂亮的小娘子！

    顧湘捧卷坐在花廳里，膝蓋上搭了一方繡了一大一小兩只狗的毯子，背面和側(cè)面的靠背都是不軟不硬的錦緞做的枕頭，姿態(tài)舒緩隨意得很，膝下趴著一只雖說是土狗，可因著圓滾滾，毛發(fā)又亮得發(fā)光，眼睛十分有靈性，簡直可說一句顧盼生輝，就不免特別好看的狗。

    桌上點了熏香，帶著一股淡淡的果香，算不上多新奇名貴，卻讓人感覺十分的適宜。

    江司贊點點頭，論風(fēng)儀氣度，顧小娘子并不比宮里其他公主差，便是禮儀上稍微疏漏些，恐也沒什么人會多嘴的。

    “江司贊來了，試試我這果子露。”

    顧湘抬眸掃了一眼，輕笑道，“江司贊對宮里宮宴的規(guī)矩自是十分熟悉，明日我這食肆要試新菜，打算借一借宮宴的名頭，壯壯聲色，京城的幾位金廚都要到的，還請江司贊稍微指點一二。”

    江司贊：“……”

    她的目光落在被顧小娘子捧在手中的書冊上，分明就是自己備的那些教案，唔，但凡她提到的關(guān)于大宴，小宴一類，似乎都朱筆標紅了。

    那日她初來，小娘子便借了她的教案去，著身邊的使女細心抄了些走，她當(dāng)時還想，顧小娘子果然如她的第一印象一般，又聰慧又勤奮，還有向?qū)W之心，這回自己的差事，必不難的。

    結(jié)果——小娘子這向?qū)W之心，還真讓人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桌上拿井水鎮(zhèn)過的果子露，帶著淡淡的清甜香味，江司贊便是心里亂騰得很，一聞這味，也不由神清氣爽，不自覺就伸手拿了一杯來喝。

    果子露的口味頗多，江司贊偏愛橘子味的，只要半糖就好，一杯下肚，舒舒服服地吐出口氣，連氣息都仿佛成了甜的。

    江司贊喝了兩杯果子露，還是嘆氣：“下月便是冊封禮，這……”

    顧湘眨了眨眼，到是頗乖巧地頷首：“到下個月，抽出兩日來復(fù)習(xí)一下禮儀便是了?！?/br>
    江司贊：“……”

    顧湘盤算了下時間，點點頭：“冊封禮之前，我們顧記肯定備受矚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