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以川點頭：“看著就靈?！?/br>
    他總是很捧場，裴哲不由得想和他多說點話：“其實我并不太在意這些，主要上次……”想了想，涉及別人隱私，又略過了，“你好像不經(jīng)常開車？”

    上次去趙以川小區(qū)的時候也沒見停在車位。

    “現(xiàn)在沒車了?！?/br>
    裴哲疑惑地“嗯”了一聲，愿聞其詳。

    “是我爸公司倒閉以后賣掉的，因為供不起。不過現(xiàn)在經(jīng)常到處跑，又開始覺得地鐵公交有時候確實不方便?！壁w以川頓了頓，“今年我打算看看能不能再存點錢吧，承受范圍內(nèi)的話，還是打算買一輛代步用?！?/br>
    裴哲問：“喜歡什么車型，看好了么？”

    “又打算送我啊？”

    他本意是調(diào)侃，裴哲卻以為自己又無意間戳到對方的自尊，想了想：“不送，你可以從我的車庫里挑一輛現(xiàn)成的。”

    趙以川：“……”

    這不叫“送”嗎？

    裴哲認真開車沒空看他神色復(fù)雜，自顧自地繼續(xù)：“家里除了這輛好像還有一輛攬勝，一輛歐陸和一輛加州，都是九成新，公里數(shù)也很少。如果這些你嫌太高調(diào)了，公司有輛7系是我的私車，應(yīng)該比較適合通勤。”

    “啊。”趙以川沒表態(tài)。

    裴哲勸他：“這樣既可以解決你的代步問題，對我來說也沒損失。”

    今天為婚禮的事忙到現(xiàn)在大概太累了，趙以川神志不清，居然覺得裴哲為他著想的原因不簡單，裴哲怎么會為他處處考慮周全？

    裴哲本該不放在心上才對。

    所以，應(yīng)該有弦外之音，無非就是對等交換。

    趙以川試著形容得委婉些：“你打算把車……租給我？”

    正遇轉(zhuǎn)彎，裴哲偏過頭看后視鏡，皺著眉目光有點迷惑，好像在問他：你沒事吧？

    無言以對片刻，裴哲嘆了口氣，干脆說得更明確更清晰：“車里的油卡和保養(yǎng)卡都是配套的，姜嘉鈺會定時維護。你拿去開就行，其他別管?！?/br>
    趙以川：“……哦。”

    留學(xué)時雖然不太熟悉，但趙以川對裴哲的行事作風(fēng)還是有所耳聞，知道對朋友花錢大方，不怎么計較細節(jié)，只是朋友太少，所以不是每個人都能從裴哲那兒得到好處。

    看來有些性格根深蒂固，不容易改變。

    裴哲對他好，應(yīng)該因為現(xiàn)在開始把他當朋友。

    可他并不想得到這些好處啊。

    郁卒，又莫名開心，酸與甜的矛盾心態(tài)各自占據(jù)一邊，差點把趙以川撕扯到精神分裂。他默念三遍“冷靜點吧趙以川”，半側(cè)過身，表情藏進車窗的陰影中。

    華燈初上的夜晚，東安大道寬闊而平坦，不是周末，過了晚高峰后車輛間保持著距離，邁巴赫占據(jù)最右側(cè)的直行車道，把車速壓到40以下。

    裴哲以為他累得睡著了。

    “到了?！?/br>
    最開始是假寐，后來就慢慢地睡著了，直到裴哲這句話才被叫醒，趙以川搓了把臉，訥訥地直起身：“哦……幾點了？”

    裴哲：“九點，你確定現(xiàn)在還要去加班？”

    趙以川也不想去，可他答應(yīng)了當事人在婚禮前寫好材料，眼看只剩最后幾天，他必須趕在周六前處理好所有工作并按下暫停鍵——他很確定自己沒法婚禮當天還抱著筆記本和手機溝通細節(jié)，他又不是裴哲。

    “對，應(yīng)該不會耽誤太久。”趙以川用了極大的毅力才推門下車，“也可能待會兒拿了材料回家去加班，呃……我住得很近嘛。”

    裴哲點點頭：“別太勞累。”

    趙以川俯下身，從車窗外和裴哲道別：“你也是?！?/br>
    “對了，車?！迸嵴芟肫饋砹耍才胖?，“明天司機開到你小區(qū)車位上，再把鑰匙送到華聞。那輛7系周三限號。”

    趙以川做了個ok手勢：“行，我就不跟你多說謝謝了?！?/br>
    裴哲說不用，眼神飄忽片刻：“那……晚安？”

    趙以川站在路邊。

    “你快回去吧?！彼p手插兜朝裴哲笑，“到家告訴我一聲。”

    又是這句話，聽得裴哲耳后發(fā)熱。

    再次出發(fā)后車窗緊閉，良好的空氣循環(huán)系統(tǒng)卻沒有徹底驅(qū)散車內(nèi)殘留的香水余味。

    或許不是香水，這股氣息伴隨趙以川太久，連苦的尾韻都讓裴哲會無意間把他和海洋關(guān)聯(lián)在一起——常人提起大海，會想日落日出，浮光躍金，一望無際的坦蕩燦爛又無比廣闊，但除了一絲后調(diào)，趙以川和這些大相徑庭。

    月光傾瀉，潮汐涌動，夜空靜謐深邃，最遠處一絲亮色，風(fēng)聲濕潤，白浪微咸。

    趙以川像黎明的海，無處不迷人。

    作者有話說：

    裴總：我的車有這個這個和這個

    川：誰開跑車上班（看生活白癡的眼神.jpg

    第18章 十八、“我愛人，趙以川?！?/br>
    南岸莊園的房間在婚禮前一天就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

    同性婚禮省去了不少傳統(tǒng)婚禮環(huán)節(jié)，在流程上會相對簡單，再加上裴哲的要求之一就是“低調(diào)”“親切”，婚禮的基調(diào)一早就定好了。

    草地派對。

    南岸莊園是整個東部收費最高的本土奢華酒店之一，位于虹市近郊，占地超過20畝，不僅休閑度假場所應(yīng)有盡有，甚至還單獨建設(shè)了一個濕地公園。近兩年陸續(xù)承辦了幾對明星夫妻和豪門世家的婚禮，南岸莊園聲名大噪，保密和隱私服務(wù)質(zhì)量也更高了。

    裴哲預(yù)定的“天鵝堡”是其中一個獨棟。

    毗鄰濕地蘆葦蕩，地勢又高，風(fēng)景是整個南岸莊園最好的。

    別墅正如其名，主要建筑一共四層樓，內(nèi)有10個臥室，其他諸如電玩廳、電影廳和健身房都十分齊全。而外部設(shè)施這一塊，光是草地面積就足有兩個足球場大小。

    趙以川見了場地，問裴哲：“定這個辦婚禮要多少錢？”

    “不知道。”

    裴哲確實不知道，因為他沒花錢。

    最開始投資南岸莊園的大股東之一就有啟榮集團，裴照雪至今仍持有這里8%的股份，說得大言不慚一些，這也算自家地盤。

    趙以川不了解其中關(guān)聯(lián)，只覺得裴哲是故意不告訴他的，好讓他對此沒有心理壓力。

    因為婚禮，“天鵝堡”的草地已經(jīng)提前布置好了。

    整體基調(diào)是清新明快的粉白，派對氛圍主打自由、隨性，并沒有處處強調(diào)這是婚禮，只在桌臺的插花和宣誓臺兩個地方裝飾了裴哲和趙以川的名字字母。

    “明天這邊會有樂隊，歌單我拿給裴總看過了，如果趙先生有其他想法也可以補充。”姚迢把文件遞給趙以川，“哦對了，今晚有bachelor party，不用太早就睡覺，明天有的是時間準備呢。兩位可以和大家一起露營、喝酒，再看看搖滾樂隊演出?！?/br>
    “……我就不參加了吧。”趙以川轉(zhuǎn)向裴哲。

    這派對是楚暢攛掇的，裴哲心想是個放松的好機會就答應(yīng)了，聽趙以川這么說，他臉色有點差：“是不是又想說跟你沒關(guān)系？”

    趙以川：“楚暢和你的朋友圈子我確實不熟，今天這個場合……我又不會撒謊，還是以后熟悉了再一起玩吧？”

    萬一今天哪句話說錯了影響你的面子，我怎么分辨誰知道我們是假結(jié)婚？

    趙以川言盡于此。

    聞言，裴哲只好妥協(xié)，但仍氣不過：“現(xiàn)在說‘以后’，你別到時候再繼續(xù)推脫就行。”

    “不會的。”趙以川說，笑得無比完美。

    他是個高端的談判專家，總能不聲不響地就讓裴哲順著他的意思決定。察覺到這點后，裴哲已經(jīng)放棄掙扎，轉(zhuǎn)向姚迢道：“他不去，我今晚也要跟公司幾個辦事處的高管開視頻會議，讓賓客自己玩開心點。”

    姚迢：“……您今天還工作？”

    裴哲點頭，全沒覺得自己的日程有什么不妥。

    見姚迢萬年保持嚴謹?shù)穆殬I(yè)面具終于出現(xiàn)一絲裂痕，趙以川幸災(zāi)樂禍，心道：“看吧，我就知道他做得出這種事?！?/br>
    然而客戶這么要求，姚迢再無解也敢怒不敢言，奔走去安排了。

    冬至過后，黑夜的時間在漸漸縮短，氣象預(yù)報翌日放晴，可前夜云層厚重，不見星月，怎么看都不像會有個結(jié)婚的好天氣。

    入夜，莊園各處依舊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婚禮嘉賓的名單是裴哲和父母一起擬定的，諸多考慮，最后總牽扯到利益。

    但派對稍有區(qū)別，為了聯(lián)絡(luò)同齡的商業(yè)伙伴們，裴哲給他們都發(fā)了請?zhí)?，希望一起聚一聚。大部分給了他這個面子，帶著男伴女伴，把這當成一次有人買單的度假，人數(shù)眾多，趙以川剛看見滿院子的男男女女時嚇了一跳。

    原來是真的，主角在場與否都無所謂。

    樂隊，冬夜篝火，bbq，游泳池，一切都顯得輕松愜意，好似婚禮都不重要了。

    趙以川站在高處看，這群人里他只認識楚暢，發(fā)現(xiàn)對方旁邊是蘇藝。他早知道兩人有貓膩，只是沒想到發(fā)展這么迅速。

    剛?cè)肼殨r，趙以川就聽同事八卦蘇藝剛接受了男友求婚，后來不知怎么到這個階段居然還掰了。他們分手沒多久，蘇藝的朋友圈就出現(xiàn)了楚暢的身影，而趙以川因為楚暢的關(guān)系，輕輕松松地和蘇藝也成為了合作伙伴。

    現(xiàn)在，搖滾樂隊演出的旁邊，蘇藝坐在吉普車引擎蓋上，楚暢則靠著車頭，不避諱地半摟住蘇藝的腰，兩人一人一瓶啤酒聊得火熱。

    幾乎所有人都是成雙成對在一起的，否則就三五結(jié)群，顯得窗臺上的趙以川無比滑稽。

    他沒事可做，干站著更覺凄涼。

    趙以川索性在別墅內(nèi)部晃了一圈，算作一個遲到的room tour，最后溜溜達達地從廚房挑了兩個香草味哈根達斯，停在三樓的房間門口。

    實木門虛掩著，草地上的哄笑經(jīng)過層層墻壁與隔音玻璃變得模糊而遙遠，但人聲也很真切，趙以川站在門邊，聽見裴哲用正常音量說著一大串數(shù)據(jù)模型、測試之類的術(shù)語。

    內(nèi)心糾結(jié)了一下，他選擇了當一個不速之客。

    沒有敲門，趙以川輕手輕腳地推開。

    臥室是最大的一個，有玄關(guān)和占據(jù)最好觀景位的落地窗，裴哲的辦公地點就設(shè)在窗邊。聽見動靜后裴哲抬頭，四目相對，燈光掩映下，趙以川仿佛看見裴哲嘴角一揚。

    看樣子是原諒了他突然闖入，趙以川便問：“結(jié)束了嗎？”

    裴哲沒答是與否：“什么事？”

    “就覺得你可能想吃一個冰淇淋。”趙以川走到桌邊，香草冰淇淋外盒還帶著一點霜，被他放在裴哲的電腦旁。

    裴哲看冰淇淋一眼，沒有讓趙以川馬上走，也不說好或者不好，注意力又回到了屏幕：“那今天就先這樣，大家回去后可以各自開個部門會議，2月份開始所有事必須走上正軌否則今年的目標不可能完成——哦對?！?/br>
    他停頓下，對趙以川招了招手，示意對方站到身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