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回首萬里 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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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彼時情景,杜菀姝頓覺不好受。 不過…… 他那會嫌棄著她呢,不愿她接近,更把她的物件當什么蛇蟲毒()藥般躲避提防。 成婚之后,似乎是好些了。 可杜菀姝也不敢再直接送帕子,她想了想,干脆出言:“夫君,你低一些。” 云萬里:“什么?” 杜菀姝:“彎腰。” 人高馬大的武人回了她一個奇怪的眼神,到底是聽從請求,彎下腰際。 他個子極高,而杜菀姝又窈窕嬌小,著銀胄的昔日大將軍恨不得要蜷曲上半身,才拉近了與杜菀姝的距離。 云萬里本以為杜菀姝是有什么旁人聽不得的話要講,甚至將左側耳畔湊了過去。 但杜菀姝卻不言不語地伸出了手。 她的指尖隔著薄薄的帕子,越過云萬里垂下來的幾縷碎發(fā),輕輕往男人的額角蘸了蘸。 幾不可查的細微觸感傳遞過來,云萬里驀然僵硬在原地。 “天氣炎熱?!?/br> 杜菀姝用帕子為云萬里拭去左側額角的汗水,又往他右側額角伸出手:“還請夫君小心些,要是中暑就不——” 當她的帕子觸及到云萬里額角的傷疤時,男人以凌厲的姿態(tài)即刻起身。 他觸電般退后三步,與杜菀姝拉開距離,一張冷峻面孔不復方才平靜,繃得死緊。 云萬里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三個字:“別碰我!” 杜菀姝驚得渾身一抖,被甩開的帕子懸停在原地。 她,她是什么瘟神不成——他云萬里,就算是躲小鬼瘟神,能有這么狼狽厭惡么? “我……我只是見天氣炎熱,夫君一身甲胄,心有不忍,”杜菀姝訥訥道,“三娘,三娘竟這么可憎嗎,要,要夫君如此?” 云萬里僵了僵,驀然瞥過了頭,恨不得要把右臉猙獰的燒傷藏到腦后去。 他試圖開口,話到嘴邊,醞釀許久,還沒醞釀出來,竹樓院外,又是傳來一陣窸窣腳步聲。 “云正使?!?/br> 踏進院門的是名著士人袍的中年男人,他進門之后,直奔正題:“你可有空?” 云萬里深吸口氣,平靜下來心情。 他抬眼看向院門邊的男人:“趙押班。” 趙押班? 杜菀姝這才從剛剛驚惶又無助的心情中暫且走出來。 她轉過身,記憶迅速襲上心頭。 京城禁軍的統(tǒng)領名叫趙正德,他有個堂弟,主管殿前司。這名姓趙的押班,估計就是趙將軍的那位親戚了。 雖管著一支禁軍,趙押班卻完全是文人打扮。 “我說幾句話就走,”押班開口,“明日官家要去林間狩獵,點名要你跟去,好好表現(xiàn)?!?/br> 云萬里頷首:“是?!?/br> 趙押班這才往杜菀姝的方向一瞥,冷淡出言:“這是杜家三娘子?” 杜菀姝趕忙見禮。 但趙押班仍是神情淡淡,再說話時,語氣甚是微妙:“怎還帶家眷來?” 這話是對云萬里說的,卻叫杜菀姝的心往上提了一提。 云萬里卻是依舊冷靜,他不卑不亢地反問:“可是官家不樂意?” 趙押班:“……” 杜菀姝心思一轉,立刻明白了。 往年田獵,就算不說,那高官貴族的親屬家眷都是會來的——今年劉朝爾也不是來了么?那是因為她爹是劉武威大將軍。 可云萬里只是一名殿前司正使。 杜大人的女兒能隨父親參與皇家田獵,七品正使的妻子卻著實不合適了。 官家說叫隨行官宦帶家眷來,但如禁軍護衛(wèi),估計沒幾個人照做。 怕是趙押班自己也沒有拖家?guī)Э诎伞?/br> 云萬里卻是全然不在乎。 “官家的意思,為臣者沒有不從的道理,”他說,“押班可是覺得官家的話不妥當?” 這話問的趙押班接都不敢接。 “你這是什么話?!彼赞o不客氣,動作卻是抬手擦了擦汗。 知曉云萬里是遭貶才落得如此境地,押班不痛快,卻也不敢說太多。他狠狠瞪了云萬里一眼,又給自己找臺階下:“我也是好心提醒,罷了,你有你自己的因緣,與我等不同?!?/br> 言下之意,還是在嘲弄云萬里的妻子是杜守甫的女兒,自然不一樣。 云萬里一聲不吭,趙押班自覺沒趣,冷著臉甩袖離開。 待他走了,杜菀姝淺淺舒了口氣。 她都有點感謝趙押班了,若非他這般闖進來……方才云萬里那般出言警告,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夫君沒必要招惹他?!倍泡益p聲開口。 “有些人,避是避不得的,”云萬里滿不在乎,“還是你教會我的道理?!?/br> 她教會的? 杜菀姝眨了眨眼,而后意識到云萬里說的是程喜兒。 云萬里見她不再言語,很是別扭地又轉了轉頭。 剛才那一躲,他完全是本能反應,本想出言解釋,可趙押班一來,又錯過了機會。 男人的喉嚨滾了一滾,還是沒找出開口的法子:“……你先休息,我回去了?!?/br> 杜菀姝見他難得挪開視線,也不好繼續(xù)糾纏,只得點頭,送他離開。 罷了,早晚要回來的,夜里再說也不遲。 云萬里逃似地離開竹樓,杜菀姝才喊著觀月到樓內巡視一圈。 許是因在泉邊,為了防潮,竹樓架得極高,卻只有一層。主房寬敞明亮,旁邊還有個供仆人居住的副廂房,設施是簡陋了些,環(huán)境卻彌補了。 杜菀姝喊觀月到殿前司的宅院里要些干燥的被褥和柴火,又在院落和竹樓四周撒上防蛇蟲的藥物,最后屋子里點上熏香,也算是頗有情致。 換做是父親,他定然會喜歡這里。 這么想著,杜菀姝坐到床榻上。 主屋只有她一人,略先空蕩,要是到夜里……等等。 杜菀姝猛然回過神來,白皙面皮頓時渲染上一層緋紅。 這,這竹樓,可只有一間主屋、一副床榻。旁人可不知她與云萬里仍然分房睡,他們是官家賜婚,也不能聲張。 那—— 她、她今夜,豈不是要和云萬里睡一間房?! 第21章 晚飯是殿前司的院落送上來?的, 一鍋清粥,幾碟小菜,都?是延歲山的特產(chǎn)作物。平日杜菀姝口淡, 飯菜倒是對她胃口, 只?是懷揣著心事, 吃得沒?滋沒?味。 她……她一想到晚上要與云萬里同住, 就忍不?住緊張。 洞房花燭夜, 杜菀姝心慌了一夜, 什么都沒等到??稍搧淼目偸菚?的, 彼時松了口氣, 今日卻不?得不?同房。 過?了戌時, 竹樓之外傳來窸窣腳步聲。 他回來?了! 杜菀姝嚇得一個激靈,險些把拆開的發(fā)簪扎進手里。 只?是等了片刻, 也不?見云萬里進門。杜菀姝心中忐忑不?安:“觀月,你去出去看看, 老爺怎還沒?過?來??” “是?!?/br> 觀月聞言,從杜菀姝身后起身, 拎著裙擺出門。 幾乎是往外一站的功夫,她就回來?了。 “回夫人,”觀月開口,“車夫說,老爺進了院子, 覺得自己一身是汗,就拎著甲胄到泉水邊洗沐去了?!?/br> 到泉水邊洗沐? 這天再熱, 那活的山泉水也是沁心涼。出了滿身汗直接入水, 不?怕激的風寒么? 杜菀姝趕忙起身,出言吩咐觀月:“去煮一壺熱水?!?/br> 幸好來?時, 杜菀姝就記著備上藥茶呢。方子是從杜府帶過?來?的,草藥有安神驅寒的功效。 云萬里進門,已然換上了干凈的單衣。 他身上還帶著冰涼的水汽,連頭發(fā)也洗了,烏黑如?墨的長發(fā)自然垂到臉側,遮住了右臉的猙獰疤痕。 “夫君,把茶喝了。” 杜菀姝上前接過?他換下的衣物?遞給?觀月,又柔聲?出言:“泉水太冷,以防著涼。” 云萬里不?禁挑眉。 哪有這么嬌氣,這還是住的地方有活水呢。在軍中時連洗個澡都?不?容易,哪怕是大?冬天,能碰見冰水都?是要抓緊洗把臉的。 但“不?用”二?字含在嘴邊,卻都?叫杜菀姝那雙目光灼灼的杏眼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