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聞淵的?態(tài)度，在三個兄弟都有?錯、都想謀害兄弟的?情況下，裴秋生只是將他塞進(jìn)無人的?客房這事?，錯處是最輕的?。

    他的?世子之位并不會?動搖。

    而聞北坤則只是在裴秋生進(jìn)來的?時候看了看，后面?便沒再?說話了。

    他母親許氏被休棄一事?給他帶來的?打擊實在太大，從此以后，他想再?見許氏一面?都極為困難，許氏將來在許府中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而一直跟在許氏身邊服侍的?丫鬟青玉，今日也被父親毫不留情地下令給杖斃了。許氏這次歸家，連個熟悉她飲食起居的?體己丫鬟都沒有?，說是孤苦伶仃并不為過。

    他最開始，根本?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后果。

    如今在他看來，許氏之所以會?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而且許氏一直到最后都在極力幫他撇清他與這件事?的?干系，一個人承擔(dān)了所有?，這讓他格外愧疚。

    因此他并沒有?力氣去關(guān)心裴秋生為什么?會?跪在這里，更沒什么?心情。

    于是，四個人都默默地跪在祠堂里，彼此再?沒說過一句話。

    裴秋生傍晚過來的?，沒用晚膳，他在祠堂里同他們?nèi)艘恢惫虻搅撕r。

    亥時末，聞北城便將陳氏扶了起來，“母親，我們時辰到了，可?以回去了。”

    聞北坤聽到“母親”兩個字時眼睫顫了顫，而后一言不發(fā)地跟著起來了。

    三人從下午跪到現(xiàn)在，膝蓋酸脹無比不說，雙腿也是僵直的?，站起來的?時候更是覺得從膝蓋骨中傳來一陣陣刺痛，稍微活動了下才堪堪能走路。

    陳氏見裴秋生還沒有?起來的?意思，不免問?道，“我說世子，莫不是國公?他沒有?跟你說跪到什么?時辰，你要跪一夜？”

    聞淵通常罰跪都是有?個時限的?，偶爾才會?讓人跪整夜。若是沒讓亥時回去的?話，多半是要罰跪一夜的?意思。

    裴秋生沒吭聲。

    陳氏忍不住奚落起來，“看樣子，聞世子莫不是犯了比我們更嚴(yán)重的?錯？怎么?，你在童試中作弊被人當(dāng)場抓到了？”

    除了這個，陳氏想不到還有?什么?別的?事?了，畢竟裴秋生就算落榜，聞淵也只會?覺得情有?可?原，不會?罰他的?。

    裴秋生聞言冷沉著看了她一眼，轉(zhuǎn)瞬間又將眼神收了回來。

    作弊？

    這國公?府里，真沒幾個人盼他點好的?。

    陳氏見他終于有?了點反應(yīng)，便以為自己很可?能是猜中了，繼續(xù)奚落道，“我說北軒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學(xué)?問?學(xué)?得遲些、學(xué)?得慢些不要緊，這考試作弊可?是品行不端，要不得的??！?/br>
    裴秋生冷淡道，“姨娘幾時聽見我說童試作弊了，要不我去問?問?父親，看看是我真的?作弊了還是姨娘造的?謠言？”

    陳氏討了個沒趣，扭著腰走了。

    第96章 樹脂茶盤

    裴秋生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 聞淵在去上朝前，先來了祠堂一趟，見裴秋生還在那兒筆直地跪著, 不能說沒有幾?分動?容。

    他走了進(jìn)去, 問裴秋生道，“跪了一夜, 知錯了嗎？”

    “孩兒見過父親, ”裴秋生平靜道, “頂撞父親，是我不對, 但其他的，與父親只是觀念不同, 我沒什么錯。”

    聞淵不悅道，“那?你便接著跪著吧?！?/br>
    聞淵走后, 隨云便給裴秋生帶來了洗漱用具和早膳。

    隨云一邊將東西擺在地?上一邊問道, “公子怎么被?罰跪在祠堂了？昨晚也不派人來說一聲，我好給公子送點吃的?！?/br>
    隨云昨晚見裴秋生沒回府, 還以為他送姜月回去的時候留宿在姜家了，因此也沒想著去尋人。

    要不是今天早上聽陳氏院子里的人得意洋洋地?議論，他都?不知道裴秋生從昨兒傍晚到現(xiàn)在都?一直在祠堂里跪著在，跪了一整夜。

    裴秋生知道隨云是好心，解釋道, “昨晚陳氏、聞北城和聞北坤都?在。”

    他們都?沒吃, 他當(dāng)?著他們的面吃又不知道他會不會被?傳出什么不敬祖宗的話來。

    亥時以后，夜已經(jīng)?深了, 他不想打擾隨云他們，也就算了。

    隨云又忍不住問道, “公子是因為聞北城的事被?罰跪了？這事本就是他們有錯在先，怪不得公子?！?/br>
    裴秋生搖了搖頭道，“不是，是為了不想納妾?！?/br>
    隨云頓時便明白?了，自家公子是栽在姜姑娘這棵樹上了，他只喜歡她一個，旁的女子他看都?懶得看一眼，更別說納妾，他嘆道，“公子對姜姑娘可真好?！?/br>
    裴秋生笑道，“等你有了喜歡的人，你就會明白?的。”

    談情說愛是兩?個人的事，向來容不下第三個人。只有古代這樣重視開枝散葉、傳宗接代的腐朽觀念才會衍生出三妻四妾這種東西來。

    而在這樣的觀念支配下，成婚的理?由大多?不是兩?情相悅，而只是匆匆認(rèn)識一眼，更在乎的是門?當(dāng)?戶對，又能有多?少會獲得幸福美滿的愛情的。

    隨云聞言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道，“公子就不要取笑我了。”

    聞淵離開鎮(zhèn)國公府時，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他匆忙收拾了一番便抓緊去上朝。

    時值春季，朝會的時間一般是辰時。往常他都?是提前一刻鐘到殿里等著朝會，今日他在祠堂耽擱了些時間，到殿里時已經(jīng)?離辰時只剩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了。

    想到自己這一路上趕路趕得著急忙慌，他心里對裴秋生又生出一分不滿來，為了一個女子，攪得父子不睦，家宅不和，真是沒個分寸。

    可沒想到的是，今日他前腳剛邁進(jìn)大殿，后腳便有眼尖的大臣同他熱情恭賀道，“鎮(zhèn)國公您來了，恭喜恭喜??！”

    其他大臣頓時也注意到聞淵過?來了，均是立馬停下了正熱鬧的議論，紛紛賀喜道，“鎮(zhèn)國公，恭喜恭喜！”

    聞淵被?一群人紛至沓來的賀喜弄得一頭霧水，疑惑道，“謝謝各位同僚，只是不知道喜從何來？”

    鎮(zhèn)國公府昨日出的可都?是丑事，眾人難道沒聽說嗎？如今來跟他賀喜是什么意思？賀喜他庶子和張家庶女的風(fēng)流事？

    天下能道喜的事情很多?，但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好事。

    譬如他的兒子被?賜個婚，哪怕門?不當(dāng)?戶不對，眾人面上都?一定會是賀喜的。

    他得趕緊問清楚，可千萬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才好。

    “怎么，你還不知道呢？！”以為大臣聞言意外道，“我還以為趙太傅已經(jīng)?先行?通知你了呢！”

    聞淵一聽跟趙太傅有關(guān)系，依然?沒想到是什么喜事，于是連忙跟趙太傅請教道，“請問太傅，不知我有何喜事?。俊?/br>
    趙太傅笑瞇瞇地?摸著胡子跟眾人解釋道，“我昨日是跟鐘大人喝茶聊天時說漏了嘴，他那?個大嘴巴一下子就說出去了，鎮(zhèn)國公昨日若是有事，不知道也不奇怪?！?/br>
    鐘大人是吏部侍郎，最是喜愛人才，好方便他任命選拔官員，因而他對科考的結(jié)果?格外關(guān)心，還沒公布正式結(jié)果?之前便找趙太傅喝起了茶。

    聞淵更是疑惑。

    趙太傅笑道，“恭喜鎮(zhèn)國公，您家世子童試得了第一名！”

    聞淵聞言愣在原地?，下一瞬便滿眼都?是喜色，“太傅，此話當(dāng)?真？！”

    *

    姜月昨晚從鎮(zhèn)國公府回去后，或許是白?天太過?折騰，她還沒來得及洗漱便坐在塌上歪著睡了過?去。她醒來的時候不僅天黑了，鞋子也被?脫掉了，身上也蓋上了薄被?。

    想是姜氏幫她脫幫她蓋的。

    她輕輕推開屋門?，聞氏正在廚房里做飯，她看見姜月出來了，忙笑道，“阿月睡醒了？晚飯我已經(jīng)?做好了，你快洗個手，我們開飯?！?/br>
    姜月只覺得一股暖流從心頭涌了出來。

    她忍不住走進(jìn)廚房，摟起姜氏的胳膊道，“阿娘，你累不累，我給你揉揉肩膀？”

    姜氏嗔笑道，“我累什么，只做個飯也累嗎？我現(xiàn)在不用賣貨，只在家干些輕松簡單的活，輕松得很。快，洗手拿筷子，吃飯了?！?/br>
    “好，”姜月一邊洗手一邊笑道，“阿娘，你跟阿爹明天下午陪我去集市中心挑鋪子吧。”

    姜月如今手上存的錢，應(yīng)該夠她在集市上買一個相當(dāng)?不錯的鋪子了。

    而且她先前挑了五個幫手，也是跟他們一起擠在現(xiàn)在這個小鋪子里，其實早就不太能住的下了。

    姜氏前陣子便聽說姜月將買新鋪子的銀子湊齊了，不過?集市的鋪子都?是上千兩?的，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現(xiàn)在讓她跟著挑她都?有些膽怯。

    “你跟你爹去就好了，集市中心的鋪子那?么貴，我怕我挑不好?！苯贤窬艿?。

    姜月卻含著笑堅持道，“阿娘不去怎么行?？我們這次買了鋪子，以后應(yīng)該就長住在那?兒了，這鋪子一定要是阿娘喜歡的才行?。”

    “那?成吧，左右也沒什么事，我就跟著去一趟，”姜氏笑道。

    第二天，姜月將昨天就準(zhǔn)備送給封璟的茶盤裝進(jìn)提前準(zhǔn)備好的木匣子里，讓姜一和姜二抬著，一同去往封璟的茶樓。

    先前她買下的四個女孩和一個男孩都?沒什么正經(jīng)?名字，有叫狗蛋兒的，有叫撿狗，麻子的，姜月覺得都?不好聽，叫了一兩?個月也沒法子習(xí)慣。

    因而干脆按照年齡排序，給他們換了名字，分別叫姜一、姜二、姜三、姜四和姜五。

    姜月覺得自己取的名字雖然?也沒有多?好聽，但好歹簡潔大方，而且聽起來像是一家的兄弟姐妹，叫起來也很親切。

    這新名字不僅姜月喜歡，他們五個也喜歡。

    姜一年長些，姜二是男的，力?氣都?大一些，這茶盤并不輕，因而姜月今日讓他們倆跟著。

    姜月同姜一和姜二來到清源茶樓，封璟和鄭掌柜已經(jīng)?按照約定在茶樓雅間里等著了。

    “姜姑娘，你終于來了，”封璟和顏悅色道。

    姜月見封璟所在的雅間上還擺著原來的茶盤，開門?見山道，“勞煩封公子將桌面上的茶盤收走，我將新的放上去?！?/br>
    封璟身旁的鄭掌柜連忙喊外面的小二將桌面清理?好，給姜月帶來的茶盤騰地?方。

    姜一和姜二在桌面被?清理?完畢后，就打開木匣子，將姜月新作的茶盤放了上去。

    他們的動?作格外小心翼翼，畢竟他們覺得手中的茶盤實在太過?精美貴重，說實話，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漂亮的東西，若是摔碎了，就算姜月不怪罪，他們自個兒都?得心疼死。

    封璟在看清茶盤的一瞬間，便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鄭掌柜則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只見桌面上的茶盤如同盛著一汪清澈泉水的深潭般，潭壁的鵝卵石五彩繽紛又帶著薄薄的青苔，顯得十分逼真。

    而潭水中有一黃一紅兩?條栩栩如生的鯉魚，黃色明麗，紅色明艷，魚身后還帶著水波紋，看起來就如同鯉魚真的在鵝卵石水潭中游動?一般。

    而靠近水面的睡蓮蓮葉，則堪稱是畫龍點睛之筆，為這汪水潭增添了無?數(shù)生機。

    即使湊近看，都?覺得真假難辨。

    但封璟知道，他找姜月要的是用來裝茶具和茶水發(fā)茶盤，這里面必然?不是真的水。而茶盤里的魚靜止在那?兒不往前游動?，也必然?不會是真的活魚。

    他忍不住，伸出手觸了觸“水面”，果?然?是堅硬的。

    鄭掌柜見封璟的手壓在透明的茶盤上時并沒有出現(xiàn)水痕，又想起之前姜姑娘讓封璟采買樹脂，頓時問道，“姜姑娘，這水莫不是樹脂做的？”

    姜月點點頭，笑道，“鄭掌柜聰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