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別夾這么緊

    江妄替宋知渺挑選的這匹小馬駒長得英氣健壯, 但年紀(jì)不大，身形便不算太大，性情溫和, 訓(xùn)練有素, 正適合宋知渺這樣的初學(xué)者。

    于江妄的想法而言，是不怎么聰明靈活的初學(xué)者。

    宋知渺一見小馬駒便興奮了起來，微仰著頭看它漂亮的眼睛和柔順的皮毛, 手掌蠢蠢欲動卻還是沒敢直接伸手, 只微張著唇呢喃著：“它好可愛啊?！?/br>
    “和它打個招呼?！苯沃焯Я颂掳?，然后伸手輕撫小馬駒的頭給她做示范, “像這樣?！?/br>
    若是此前江妄騎的那匹大馬宋知渺還當(dāng)真有些不敢摸，但小馬駒瞧著溫順，模樣也俊俏，少了些銳氣，猶豫了一瞬，也探出手掌來，將掌心放在了江妄手掌旁邊。

    小馬駒溫順地仰了仰頭，似是很享受人類的愛撫，朝著宋知渺的手掌拱了拱, 鼻孔出氣打著響鼻甚想更親密些。

    “你太熱情了！別這樣！”宋知渺縮著手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看上去當(dāng)真是開心極了。

    明媚陽光下的少女唇紅齒白，一張嬌笑肆意的臉上, 唇角梨渦淺淺，像是蘊(yùn)著蜜, 甜得人有些晃了心神。

    江妄不知自己的視線被什么給黏住了, 黑眸中映著這張笑靨如花的嬌容, 喉間干澀發(fā)癢, 令他下意識滾動了喉結(jié)。

    強(qiáng)迫自己移開視線時，才恢復(fù)了淡色，看了眼馬背沉聲道：“那就爬上去試試吧?！?/br>
    話落，他像是有預(yù)料般，先宋知渺一步補(bǔ)充道：“你若能翻，也可試試?！?/br>
    宋知渺氣急的話語被江妄搶了先，鼓著腮幫子瞪了他一眼，方才的笑意不見，轉(zhuǎn)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斗志。

    她能翻，怎么不能了！

    深吸一口氣，宋知渺就伸手抓住了韁繩，一副頗有經(jīng)驗的樣子，就要學(xué)著自己惡補(bǔ)的書籍中的姿勢，來個英姿颯爽翻身上馬。

    可一腳剛踏上腳蹬，身體卻被馬身憋住了，別說翻身了，連抬起另一只腳都做不到。

    難得小馬駒格外配合，也不動彈也不催促，直挺著身子很是平穩(wěn)，可卻把宋知渺給急壞了，怎么著力都不對勁，一張臉很快就露出了苦相，直皺眉頭。

    江妄雙手環(huán)臂站在一旁，也不出聲也不幫忙，就這般淡淡地看著她，將小姑娘咬牙切齒的焦慮模樣盡收眼底。

    直到宋知渺終是忍無可忍了，抓著韁繩回頭來哭喪著一張臉向江妄道：“江妄，你幫幫我?！?/br>
    軟糯的哭腔像是就要急哭了一般，但少女眼眸澄亮，微紅著面頰卻并未蔓延到眼尾。

    江妄垂眸看了一眼宋知渺腳下，不咸不淡提醒她：“你出錯腳了，該上左腳?！?/br>
    宋知渺一愣，垂眸看著自己的憋住的左腳，她這回是真快哭了，被自己蠢哭的。

    右腳從腳蹬上退下來，這回定是能翻上去了。

    宋知渺重整心緒再次踏上腳蹬，這回不再憋住身形，右腿一抬，她頓時亮了眼眸。

    這就對了！然后抓住馬鞍，身體翻過去。

    宋知渺一使勁，小馬駒卻在這時忽動了馬蹄，叫她霎時身形不穩(wěn)，下意識就要垂頭去看。

    本就站在馬下的江妄頓時臉色一變，急促出聲提醒道：“別低頭！”

    與此同時，宋知渺卻已完全來不及穩(wěn)住自己，本就緊繃到極致，便被這聲突兀的呵斥嚇慌了神，手上一松，腳下也晃動起來，整個人失去平衡就要向后倒去。

    江妄來不及做出更多反應(yīng)，本能伸手要去扶她，一抬手，卻在嬌柔身軀落下之際，大掌包裹住了一片充盈綿軟的位置。

    完全張開的五指，掌心向上，掌中卻是一片完全未曾觸及過的柔軟，帶著回彈的力道，卻又乖順地被他完全覆蓋在熱燙包裹中，渾圓，緊致，卻又令人生出好似抓住了一團(tuán)棉花一般。

    江妄下意識動了下手指，僅是不自覺的反應(yīng)，卻叫宋知渺渾身一僵，赫然扭頭朝江妄看去。

    “你你你！你干什么……啊！”

    宋知渺驚呼出聲，整張臉?biāo)查g攀上不自然的紅暈，水靈的小鹿眼瞪大，還來不及斥責(zé)那令她極為不適的手掌，整個人就被一股強(qiáng)勢蠻橫的力道向上托去。

    身體本能地攀爬在馬背上，江妄騰出一只手穩(wěn)住小馬駒。

    最終宋知渺還是以一副極為狼狽的姿態(tài)爬到了馬背上。

    “江妄！你你你！你怎么可以抓我的！我的……”

    掌心觸感已不再，江妄收回手臂垂落在腿側(cè)，指骨卻不自覺蜷縮，好似還在捕捉方才那一抹溫軟的觸感。

    宋知渺狼狽地趴在馬背上，滿眼的不敢置信，臉上紅熱得幾乎快要燒著了，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著，想要當(dāng)即跳下馬背教訓(xùn)這個令她羞憤至極的下.流之徒，卻又不得不極力平穩(wěn)自己的身形，根本騰不出余力。

    江妄下頜線繃緊，不想過多解釋剛才的舉動，但又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揮散不去手心的觸感，只得移開視線去看別處，察覺宋知渺的姿勢不對，沉聲提醒她：“別夾這么緊?！?/br>
    宋知渺心跳驟然加速，語無倫次道：“你你你！胡說八道什么，夾什么，你怎是這種人！”

    江妄臉色一沉，忽的意識到這話中的歧義，但卻不知這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是怎一下就往別處想了去，再見已有些不適的小馬駒，他還是面不改色提醒她：“我說你的腿，別夾?！?/br>
    這話好似也不怎么對勁。

    宋知渺都快急哭了，整個人腦子暈乎乎的，被江妄好似孟浪下.流的話語激地身體更加緊繃：“江妄，你再胡說八道我要生氣了！”

    小馬駒不知這兩人在吵什么，被過度夾緊的腰腹令它極為不適，焦躁地踏動著馬蹄，仰頭重重打著響鼻。

    “我說你的腿，別夾著馬的……”

    “??！”江妄話未說完，宋知渺一聲尖叫劃破了天際。

    小馬駒失控奔馳起來，速度比不上成熟的駿馬，卻也瞬間在耳邊刮起颶風(fēng)。

    宋知渺慌亂無措地?fù)涞梗种械捻\繩早已脫落，毫無經(jīng)驗的她本能地抱住了小馬駒的脖子。

    準(zhǔn)確的說，應(yīng)該是死死掐住。

    如此動作實為火上添油，小馬駒發(fā)狂般地想要甩掉背上的異物，胡亂奔跑沖撞著，僅一瞬就奔出數(shù)十丈遠(yuǎn)。

    宋知渺的呼救聲顫顫巍巍，周圍人都嚇慌了神。

    江妄神色一凜，大步奔向前一把奪過小廝手中另一匹陪練的成年駿馬的韁繩，身姿利落一個抬腳翻身，動作一氣呵成騎到了馬背上。

    “駕！”

    駿馬飛馳而去，四蹄翻騰，長鬃飛揚(yáng)，迅速追趕著已跑出一段距離的小馬駒。

    宋知渺的驚叫聲帶起了哭腔：“不……停下來！停下來！”

    宋知渺幾乎要抓不住韁繩，馬背劇烈顛簸著，晃得她頭暈眼花腹部翻騰，下意識夾緊馬腹，卻絲毫不能控制小馬駒的癲狂。

    身后傳來強(qiáng)勁的鐵蹄聲，一陣劇烈的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宋知渺眼前一晃，有兩道馬蹄聲重疊到一起，一抹淡淡的沉下味撲入鼻腔，馬背顫動一瞬，幾乎將她震下去。

    一切就發(fā)生在瞬間，宋知渺完全沒有反應(yīng)的機(jī)會。

    趴在馬背上的腰腹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瞬間攬住，力道大得掐疼了她的腰，天旋地轉(zhuǎn)之際，她整個人騰空而起，揮舞的雙手下意識攥緊身前之物，而后便被一股熱燙體溫從身后完全包裹住了。

    一抬眼，只見竟被江妄單手?jǐn)Q到了另一匹馬上，而江妄有力的臂膀左右扯著兩道韁繩。

    小馬駒嘶喊著抬高馬蹄，馬頭向上馬背躬起，帶起身下的成年駿馬也逐漸焦躁不安，馬身晃動令她重心不穩(wěn)往后跌去，后背卻被一個堅實的胸膛抵上。

    呼吸一窒，身后的人迅速放開她，雙手扯緊韁繩，巨大的力道硬生生將馬頭牽制住，還要狂奔的小馬駒被死命拉著韁繩，像是一場力量的較量，誰也不服輸。

    直到身后一聲粗重的喘息，宋知渺清晰地看到了緊握韁繩的手背爆出駭人的青筋，猛地一用力，她跟隨著這股力道再次向后仰身去。

    馬頭重重一偏，幾聲馬叫聲后，小馬駒緩緩落下了馬蹄，在原地踱步。

    鼻孔不滿地出氣哼哼著，像是因輸了這場較量而不得不臣服。

    宋知渺一直緊閉著的雙唇終是顫抖著微張開來，大口喘著氣，似乎還沒從方才的驚慌中回過神來。

    她怔愣地看著眼前小馬駒平息下來的乖順模樣，雙眼有些失神。

    發(fā)酸的眼眶終在此刻找回了知覺，逐漸蔓延起水霧來，肩頭止不住地輕顫起來，豆大的珍珠顆顆滴落馬背，抽泣聲漸出，她當(dāng)真是被嚇壞了。

    下一瞬，頭頂陰影覆下，一只寬厚粗糲的手掌撫在了她的發(fā)絲上，身后熱燙的溫度貼近，耳畔是暗啞的低聲：“已經(jīng)沒事了?！?/br>
    江妄淡冷的嗓音好似沒有任何波瀾起伏，卻沉穩(wěn)得令人頓時胸腔熱脹，更大的委屈涌上心頭，宋知渺徹底哭出了聲，窩在江妄懷中顫抖不已。

    直到兩匹馬兒像是相互打過招呼后發(fā)出了聲響，宋知渺才赫然回神，怔愣地垂眸看著環(huán)在自己腰間的鐵臂，這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是以一種怎樣的姿態(tài)被江妄抱在懷中。

    像是有火種點燃了心底的一捆干柴，爆裂出噼啪聲響的火花，宋知渺呼吸一窒，哭泣聲驟然停住，動彈著身子就想回頭去。

    江妄也順勢在此時松緩了桎梏她的力道，垂眸低聲提醒她：“別亂動。”

    說是別動，可宋知渺已緊繃身體維持了這個姿勢許久了，腰間酥麻，雙腿發(fā)軟，勉強(qiáng)穩(wěn)住了氣息，方才驚險的一幕便逐漸回爐。

    宋知渺回頭之時，江妄正欲探身拉好兩匹馬的韁繩。

    微微俯頭，柔軟的唇瓣猝不及防擦過粗糲的下頜，江妄身形一震，手中韁繩脫落，早已不想被束縛的小馬駒踏著馬蹄向前多走了幾步。

    微風(fēng)吹過樹梢，泛起沙沙響聲，夏末之際的蟬鳴鳥叫聲漸弱，好似都在為這一刻而停滯了下來。

    宋知渺驚愣地瞪大了眼，只覺渾身血液都在此刻凝固了一般，而后便有震耳欲聾的心跳聲錯亂了節(jié)拍，強(qiáng)有力地撞擊著胸腔，像是要將她出走的靈魂喚回一般。

    對上江妄一雙黑不見底卻又云翻涌動的眼眸，宋知渺赫然轉(zhuǎn)回頭去，后腦勺不再瞧見眼前光景，唇角卻是止不住地發(fā)熱發(fā)癢。

    少女通紅的耳根被江妄盡收眼底，下頜的酥麻卻是一路不受控制地蔓延開來，落入脖頸，劃過喉結(jié)。

    最終彎彎繞繞，好似他的耳根也生出難耐的熱燙，卻不知要如何緩解這股躁動。

    第38章 江妄的心事

    凝滯的氣氛從小馬駒被制住的地方一路帶回了馬場中, 兩人相繼無言，雖無對視，卻都目光閃爍, 泛紅的面頰和耳根讓人分不清是發(fā)生了什么別的事還是驚嚇之后的余留。

    唯有剛折返回來聽聞了消息的宋今晏瞧見這一幕, 大喇喇地刺破了眾人的疑惑：“你倆怎臉這么紅，一匹小馬駒應(yīng)當(dāng)不礙事吧，受傷了嗎？”

    神經(jīng)大條的少年壓根就沒看出空氣中彌漫著的曖昧氣息, 瞥了眼被江妄扶著從馬上動作不怎利落地下來的宋知渺, 能穩(wěn)穩(wěn)站住就說明應(yīng)該沒事。

    對于江妄能否在一匹不管是瘋馬還是好馬下護(hù)好宋知渺，他是一點也不擔(dān)心, 見人沒事又嘴碎起來：“宋知渺，翻上去了嗎，是爬的吧？”

    不提還好，一提宋知渺頓時臉更紅了，一連串令她驚駭之事她都還未能緩過神來，還要叫宋今晏這臭小子戲弄：“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dāng)啞巴！”

    宋今晏本還想再繼續(xù)回懟回去，隨后而來的寧千暮叫他霎時止住了話，乖順地抿住嘴，左手扣著右手手腕像只將要在主人面前搖尾巴的小狗。

    若是平時, 宋知渺興許就注意到這茬了，可這會她哪還有心思多看宋今晏半眼，一見寧千暮, 忙不迭碎步跑了去，拉住她的胳膊委屈又可憐, 好似又要哭了：“千暮, 方才當(dāng)真嚇壞我了?！?/br>
    這時候宋知渺就想有毫無顧忌的相貼和安撫來撫慰一下她顫動的心情。

    她撲入寧千暮懷中, 寧千暮便順勢撫上了她的后腦勺, 輕柔一瞬耐心哄著：“頭一次獨自上馬，會害怕是正常的，沒受傷便好，還好有王爺護(hù)著你。”

    寧千暮何時也學(xué)著宋今晏那套哪壺不開提哪壺，一提江妄，宋知渺頓時又慌了眼神，壓根不敢朝他那頭看去一眼，到了嘴邊正要撒嬌的話語也生生止住了。

    寧千暮察覺不對，正要把懷里的人撈出來問一問，江妄已是闊步走了過來。

    “她受了驚醒，今日就先到這里吧，我就先行告辭了。”

    一聽江妄要走，宋知渺又霎時緊了心弦，但仍是沒有抬頭，便聞寧千暮也驚愣道：“王爺不與妙妙同行嗎？”

    江妄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整個腦袋都蒙在寧千暮懷中的小姑娘。

    方才那一幕幕令他始料未及，此時的他看上去云淡風(fēng)輕，好似并未被影響分毫，唯有他自己知曉，這一路上便未平靜下的心緒仍在翻涌，心跳也久未平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