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就是巨齒鯊所經(jīng)歷過的。

    白隳突然低低地笑了。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臟，正不斷燃燒著怒火。有些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時，他可以默默舔舐傷口，默默吞咽著委屈。但一想到年幼的江池和自己經(jīng)歷著一樣的東西，也曾被萬夫所指，也曾恐懼無助，無邊的戾氣就壓制不住了。

    “噓……”

    白隳的一生殺過太多的人，沾滿鮮血的雙手常年浸泡在死亡里。

    就在他緩緩抬起眸，明晃晃的殺氣幾乎化為實質(zhì)性的利刃，開過封的寒光對準了他們。

    艷陽高照，恐懼和壓抑卻蔓延在了他們心頭。

    沒有人確保這個瘋子會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眼前的白色鷹頭面具如惡魔般低低地笑著，聲音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白鷹：“你們握筆的手，比我殺人的手還臟啊?！?/br>
    繞是巧舌如簧的記者也沒人敢接下這句話，那么僵持在原地，心底泛著不知所措與尷尬。

    就在這時，記者圈外突然出現(xiàn)了個高大的身影。

    那個身影蠻橫地推開被高舉的話筒，一把握住了白隳的手腕。

    白隳抬頭，看著江池，所有的戾氣瞬間收斂，化為了委屈，在心底蔓延開來。

    然而，又不知出于什么心態(tài)，白隳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也許是看見了，又或許是根本沒看見那一步，江池什么也沒說，只是將他緊緊拉入了自己的懷里，強硬地破開了包圍圈。

    記者們這才如夢初醒，趕緊跟了上來，還妄想將江池一起圍住，問出他們想要的答案。

    然而這次，他們并沒有成功。

    不知從哪里跑出了幾個穿著警服的實習生，將他們死死攔在了市局外。

    白隳早已不是孤立無援。

    ……

    透過市局的透明玻璃門，江池的聲音很冷。他剛剛就那么站在這里，聽著記者們從歌頌英勇變成了控訴犯罪。

    從十八歲開始一直藏在心底的恨在今日徹底爆發(fā)，他竟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槍是個負擔。

    于是，在市局內(nèi)所有人的瞠目結(jié)舌之下，江池粗暴地扯下了警號牌，將其和配槍放在了一起，一同扔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江隊！”

    “江池！”

    “你干什么去？”

    最后一個聲音來自白隳，感受著他的急切，江池轉(zhuǎn)頭，沖他溫柔地笑了笑。

    “他說得對，你準備干什么去？”

    這句話來自馬帥局長，他恨鐵不成鋼地怒吼：“警察不想當了是吧？你去啊，你他媽去??！你敢去，他們就敢寫你倆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骯臟關(guān)系，令人唾棄的關(guān)系！這么多年了他們的嘴你還不了解嗎！”

    江池攥緊了拳，拳頭上青色的血管像溝壑，勾勒著主人的不甘：“那我們就這么忍著？”

    白隳低垂著眸，他突然有些抱歉。

    抱歉那些真心在意他的人一邊承受著來自于自己的不信任一邊為自己出著頭，抱歉這些真心實意為他好的人為了為他出頭只得扔下自己的警號。

    誰不想好好活著，但那件事必須要有人去做。

    成為巨龍的屠龍者，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想到這里，白隳故作輕松地笑了笑，無所謂地聳聳肩：“干什么？這是干什么呢？這么劍拔弩張干什么？就是上頭協(xié)查一下，又不會死，怎么你們要死要活的？”

    白隳伸手拍了拍江池攥緊的拳，上前靠近了馬帥一步：“放心，我會乖乖地接受協(xié)查，我也有私通毒販的嫌疑，抓我就是了?！?/br>
    江池瞳仁一縮：“白隳！你只是……”

    “江池……”

    白隳打斷他的話，如是說著，卻始終沒有回頭，尾音拖的很長，語氣也很輕：“別犯傻。反正，我早就不想當警察了?！?/br>
    白隳頓了頓，繼續(xù)說：“實錘之后，可能會被送到那里吧……馬局，幫我給邵局帶個話，他的鷹，已經(jīng)飛不動了。”

    馬帥轉(zhuǎn)過頭，強忍住眼角的酸澀。

    戒毒所對新型毒品毫無辦法，因為相關(guān)藥品還在研制階段，就算把他帶到戒毒所幫助戒毒，也和現(xiàn)在沒有任何區(qū)別。

    戒毒所的生活，會毀掉所有警察曾經(jīng)的榮譽和信仰，他們生活里細碎的光亮也會如螢火蟲沉入墓底。

    他們的利刃，本就不應(yīng)該對準同僚。

    紅藍交錯的警笛聲里，白隳轉(zhuǎn)過身，平靜地沖著江池平行的伸出了自己的雙手：“動手吧?！?/br>
    江池一向冷淡的臉色有些猙獰，瞪著白隳，什么也說不出來。

    馬帥輕輕閉上了雙眼，深深地吸了口氣：“白鷹，你還不能落地?！?/br>
    話畢，馬帥放空了雙眼，突然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撥打了個電話號碼，對面很快接通：“馬局？”

    馬帥：“白鷹失蹤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已經(jīng)派了警力去找。”

    江池和白隳都是一愣，了解馬帥的江池率先反應(yīng)了過來。從兜里扯出一串鑰匙，塞進了白隳手里：“家里的鑰匙，走?！?/br>
    白隳閉了下眼睛，接過了那有些沉重的鑰匙，轉(zhuǎn)身沒了蹤跡。

    隨后，眾人只聽馬帥電話里，一片寂靜過后，傳來了紀檢委羅艘的聲音：“你清高。好人都讓你當了?！?/br>
    而江池的目光，很快轉(zhuǎn)向了閃爍著紅光的監(jiān)控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