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沈初寒繼續(xù)問道：“怎么了？”

    林聽咬了咬下唇，覺得自己糾結(jié)的東西似乎是太奇怪了，于是他喉結(jié)滾動幾下，把剩下的話一股腦兒堵了回去。

    正值春季，來公園賞花的人也不少，就如沈初寒所說，這里的迎春花都開了，剛一下車，林聽就聞到了濃郁的香味，眼前依舊是白茫茫一片，只時不時會夾雜著幾瞬顯眼的明黃。

    沈初寒下車后先去后備箱拿了林聽的畫具，然后一手拎著畫具，一手牽著林聽往前走。

    公園中心的湖水剛剛化完冰，耀陽的陽光籠罩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腳底踩著柔軟的草坪，還沒有徹底重生的枯草會發(fā)出“咔嚓”的輕響。

    在以前的時候，林聽也喜歡一個人來這邊畫畫，他不畫風(fēng)景，也不畫人，只畫自己腦袋里想象出來的畫面。

    沈初寒替他架好椅子和畫板，還順便把畫具都放在了林聽習(xí)慣的位置，和林聽相處了這么長時間，他早就摸清了林聽的一些習(xí)慣，比如吃飯時飯菜的擺放順序，比如畫畫時畫筆和顏料的位置。

    他在不知不覺間融入了林聽的生活，就像他們認(rèn)識了好長好長時間那樣。

    林聽先拿著素描鉛筆隨手起了個型，寥寥幾筆也看不出具體是個什么，沈初寒坐在他身旁，小凳子對他這個高個子來說有些不太舒服，一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看著有些好笑又別扭。

    他和沈初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手里也沒停下來過，用橡皮在畫紙上擦了幾下，接著便伸手開始摸顏料，指腹先觸碰刻在上面的盲文，選了幾支后擠在畫盤里，再用畫筆沾上顏料開始正式創(chuàng)作。

    “林先生是怎么想到要學(xué)畫畫的呢？”沈初寒盯著林聽的手指，輕聲說道。

    “其實(shí)我媽她年輕的時候就是學(xué)畫畫的?！绷致牷卮鹬掷锏膭幼餍性屏魉?，絲毫看不出來他是個視障患者，“最開始興趣就是因?yàn)樗伞！?/br>
    說到母親，林聽臉上閃過一順落寞，下一秒他迅速斂下這抹情緒，又笑起來：“不過畫畫能讓我找到自己的價值，所以自然而然就愛上了?！?/br>
    他的動作很快，沒過多久原本空白的紙面便出現(xiàn)了大致的畫面內(nèi)容，是一位被鮮花簇?fù)淼纳倥樕系谋砬樘耢o美好，林聽沾上明黃的顏料，開始細(xì)細(xì)勾畫花朵的細(xì)節(jié)。

    他倆坐在這里畫畫，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在這邊玩耍的小孩，他們跑到林聽身邊，直勾勾看著林聽的畫，稚嫩的臉上滿是贊嘆與佩服。

    “哇?！逼渲幸粋€小女孩腦袋上頂著花環(huán)，張大嘴巴，驚訝地喊道，“哥哥你好厲害??！”

    林聽手中的畫筆一頓，他敏銳地捕捉到聲源傳來的方向，隨后偏過頭，黯淡無光的眼睛望向小女孩。

    他彎了彎唇角。

    “謝謝?！?/br>
    這個年紀(jì)的小孩都是話匣子，回復(fù)了一句變便會自來熟般喋喋不休起來，林聽聽著清脆的童聲在自己耳邊環(huán)繞，又輕聲問了句：“你很喜歡畫畫嗎？”

    “喜歡！”小女孩脆生生地回答，“可是我爸爸mama不讓我學(xué)畫畫，他們說我腦子里笨，連學(xué)習(xí)都學(xué)不好，怎么可能學(xué)得會畫畫?！?/br>
    她說著，語調(diào)逐漸下降，粉嘟嘟的嘴巴輕輕噘起來，看起來委屈兮兮的。

    林聽聽后揚(yáng)揚(yáng)唇角，擦干凈手上的顏料揉了一下女孩的腦袋：“但我覺得你很聰明?！?/br>
    “真的嗎？！”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她親呢地抱住林聽的手臂，“那……哥哥教我畫畫吧！”

    她這一句話突然讓林聽恍惚了一下。

    像是掩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被深深挖掘出來。

    同樣的午后，同樣的場景，同樣有人站在他身后，說著“哥哥教我畫畫吧！”

    林聽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身旁的沈初寒察覺到林聽的不對勁，他微微傾身過來，湊近林聽，低聲喚了句：“林先生？”

    林聽回過神，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緊接著揚(yáng)起的唇角垮下去，懸在半空的手遲遲沒再落筆。

    過了一會兒，太陽微微西斜，橘紅色的陽光染紅了半邊天，他們身后傳來一陣溫柔的女聲，站在林聽身側(cè)的小女孩聞聲回頭，在看見來者后舉起手用力揮了揮：“mama??！”

    女孩的mama快步走過來，緊緊牽住她的小手：“冬冬，跑到這里來了也不跟mama說一聲，mama都快擔(dān)心死了?！?/br>
    冬冬抬起小臉，調(diào)皮地吐吐舌頭。

    她的母親目光順勢落在林聽和沈初寒身上，眼底閃過一絲抱歉：“實(shí)在是不好意思，我女兒給兩位添麻煩了?！?/br>
    林聽連忙擺擺手，站起身，取下夾在畫架上的畫紙，接著伸長手臂遞給小女孩：“小朋友，哥哥把這幅畫送給你，只是沒有完全畫完，等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哥哥教你來畫好不好？”

    女孩聽后，雀躍地跳起來：“好??！”

    “哎喲，這怎么好意思。”冬冬母親輕輕皺了下眉，企圖將林聽的畫還回去。

    “沒關(guān)系。”林聽笑笑，“她喜歡畫畫，而我剛好學(xué)過一些，其實(shí)她挺聰明的，剛才我問了幾個問題她都能答上?！?/br>
    他輕柔地?fù)崃藫岫念^頂：“我很喜歡她?！?/br>
    冬冬母親聽林聽這么夸自己女兒，臉上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骸澳蔷椭x謝了，快，快謝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