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1AMugglePhotograph
一張麻瓜照片 圖卡娜 圖卡娜聽不到周圍發(fā)生的事情,她的目光被牢牢釘死在地圖之上,確切地說,是她和哈利之間那個人名。 巴蒂·克勞奇五十來歲,是個政客,國際魔法交流部部長,曾是康奈利·福吉競選魔法部部長的勁敵,算得上名人,圖卡娜前段時間還在報紙上見他出席魔法部的大小活動,和一眾官員握手、講講場面話,一幅標準的政客派頭。他在任上以自己的鐵腕而聞名,他的名言抓捕不如斬草除根在二十年前曾有眾多擁躉。他應當是一個相當自滿的人,把他的兒子也以巴蒂·克勞奇命名,可惜他的兒子未能繼承父志,反而向伏地魔屈膝,此事令他身陷丑聞風波。雖然他親手將自己的食死徒兒子送進阿茲卡班,卻此生永遠與魔法部部長的位置失之交臂。 無論站在她身邊的是誰,老的還是小的,魔法部的官員還是本該在阿茲卡班度過余生的罪人,地圖都指明了一個荒唐的答案。她看著身側的人,穆迪沖她咧嘴一笑,圖卡娜毛骨悚然。食死徒,又是食死徒,最近她身邊的食死徒含量似乎過高了,與食死徒相比,圖卡娜更愿意相信她喜歡的老師是個魔法部的官員。 斯內(nèi)普離開之后,穆迪將哈利支開,他放在圖卡娜肩頭的手如此奇怪,這是個親昵而友好的姿勢,師長之于學生,雖然不妥,但也無可指摘。穆迪朝她的方向偏偏腦袋,周五晚上八點,獎品陳列室,我有些東西給你看。 當圖卡娜到那兒時已經(jīng)有人在了,比她小兩級的格蘭芬多漂亮紅發(fā)、韋斯萊家唯一的姑娘,正拿著一把小刷子蹲在角落里哼歌,幾顆巧克力球從她兜里掉到了地上,獅子們把懲罰變?yōu)榭旎钜安偷哪芰ψ寛D卡娜敬佩。她們平時交集不多,圖卡娜在魁地奇球場上和這位格蘭芬多的替補找球手打過照面,她與金妮的級長哥哥更相熟一些。 金妮芙拉·韋斯萊從舊紙堆里抬起頭,看到是圖卡娜,明顯松了口氣。謝天謝地,不是費爾奇。她笑起來時雙頰紅潤,幾粒雀斑雀躍在頰骨上,真巧,圖卡娜,你也被罰來掃獎杯? 圖卡娜點頭,不準備告訴她真相,回去吧,我替你完成剩下的東西。 那真是太好了。更年輕的女孩咯咯一笑,但是并沒有立即離開,她把自己手中的一份舊報紙留在身后的地上,但傾身擋住了圖卡娜的目光。保證你不會生氣?金妮神秘地傾身在圖卡娜耳畔,我會讓喬治和弗雷德在對戰(zhàn)拉文克勞的時候放點水,作為回報。 不必如此,金妮芙拉。圖卡娜想到那對比皮皮鬼還難纏的雙胞胎,唇角止不住地飛揚,與其讓我信他們,不如讓我相信特里勞妮教授的預言。 叫我金妮,請。 韋斯萊家的女孩推開陳舊的大門,紅頭發(fā)和紅圍巾一起閃出門外,你會想看那份報紙的。明快的語調(diào)還在回蕩陳列室,她回首給圖卡娜留下一個頑皮的眨眼,我完全贊同你的話,關于我那兩個哥哥。 獎品陳列室比圖書館更加靜默無言,巨大的旗幟懸于屋頂,咒語和前來打掃的學生讓那些水晶和金屬保持光亮,但依然可以看到一些被歲月風化的痕跡,發(fā)黃的照片、褪色的字跡和變脆的紙。由近及遠,是一段活的校史,排列在最深處的獎杯和獎牌的造型和花紋不屬于這個時代,近處一百年前的獎杯下面陸續(xù)出現(xiàn)了獲獎者的照片。高掛的榮譽標志著歡樂、不能使用咒語的清掃代表著懲罰,而霍格沃茨的風云人物們在這個叁樓不起眼的狹窄小屋同時品嘗兩者的滋味。 行走陳列室的中央,圖卡娜仿佛行在時光咔噠轉動的齒輪之上,齒輪的咔噠與腳步的咔噠重迭在一起,圖卡娜聞到了麂皮外套、銀酒壺、腐朽的木頭假腿,她沒有轉身。誰在那兒?她問。 腳步頓住了,沒有回答。 圖卡娜!他在她身后喊道。 穆迪的聲音與往常無異,粗獷喑啞,像一聲悶悶的雷。沉寂的獎杯們似乎發(fā)出切切的低語:危險就在你的背后、你的身邊,它無處不在。斯內(nèi)普、穆迪,他們想做什么,又愚弄了誰? 一個好學生應當順從,她輕吐一口氣,面對他時臉上掛著微笑,追憶過去的好地方,教授。 確實。穆迪越過圖卡娜,來到她身后的展柜,里面陳列著曾獲梅林爵士團勛章的霍格沃茨畢業(yè)生的雕像。啊,梅林爵士團勛章,從11世紀開始,整個霍格沃茨不過也只有區(qū)區(qū)數(shù)十人曾獲得此項殊榮。多么諷刺,梅林為了幫助麻瓜而創(chuàng)立了爵士團,結果巫師們卻被施以火刑、施以棍棒、施以針刺。因為麻瓜的蒙昧,男巫被視作魔鬼的附身,女巫被視作引誘撒旦的婊子,巫師們從此不得不隱藏自己的身份,才茍活至今。這些是你們魔法史課本上的東西,是不是? 不。圖卡娜注視著勛章,最上面寫著霍格沃茨的四位創(chuàng)始人之名。她和穆迪二人的身影被玻璃拉長、面容模糊不清,課本上說那時的防火咒已經(jīng)十分完備,巫師們變換多種面貌站到火刑架上愚弄那些暴民,那是巫師的一種消遣。 哈!穆迪發(fā)出響亮的嗤聲,你真的信這些鬼話?為了讓你們的不敵視麻瓜,魔法部編了你們的教材,純粹的矯飾太平,親麻瓜派已經(jīng)完全占領了魔法部,說不定下一任部長就是個麻瓜! 這不可能。圖卡娜小聲說。 沒什么是不可能的。穆迪的口吻唏噓,他的目光沉沉地在勛章上掃過,充滿了感慨。巫師界已經(jīng)衰頹,若問我為什么,小鴿子,因為巫師閹割了自己的魔力。黑魔法之所以令人畏懼,正因它是征服者的魔法、強者的魔法,而強者令人畏懼。 說完,他似乎愧疚自己的多言,這些對你來說太多了,孩子。 我喜歡聽你說話,再給我講點什么。圖卡娜請求道,她把眉尖蹙起、嘴唇微翹、眼睛張圓,她很清楚什么樣的表情會讓自己看起來無辜。 他們在地板上并排坐下,圖卡娜將雙腿環(huán)繞在胸前。穆迪將他的假腿直直地平伸,另一條腿隨意地彎曲著,他擰開酒壺,飲完之后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是格蘭芬多,不是嗎?傲羅都是格蘭芬多。這是一句狀似漫不經(jīng)心的話,它實際上已經(jīng)在圖卡娜的腦海中演練過千百次了。 沒錯,我是。穆迪立即回答,因為我父親是格蘭芬多,他想讓我進這個學院。我向來聽話,聽從他的命令,沒錯,命令,他是個體面人,他命令我和我母親,就像對待下屬一樣,他理所應當?shù)卣J為身邊的一切都應當為他的仕途服務。我父親命我進入格蘭芬多,我這么做了;他讓我加入魁地奇球隊,因為這樣會讓我在學生中更具聲望;他命我選修最難的課程,所有成績必須達到o以上;他讓我和他上司的孩子交朋友,他讓我只和望族出身的女孩約會,我通通遵守,我一直是他名字的陰影。我平生只拒絕過他一次,然后他毀了我,也毀了他自己。 你是不是……圖卡娜的心跳像鼓一樣在耳邊敲打,她一半想要將自己心中的疑問訴諸言語,一半逼迫自己保持緘默,她的思想幾乎將自己撕裂。 什么?穆迪的臉向她傾斜,他咧嘴一笑,傷痕累累的鼻子和寬闊的下巴皺起了深深的溝壑,那只魔眼已經(jīng)完全盯住了圖卡娜。 你的頭發(fā)是什么顏色? 頭發(fā)?穆迪的手指穿過他濃密的棕色鬈發(fā),若有所思。圖卡娜能看到他頭皮上的斑塊和發(fā)根稀疏的白色絨毛,就是這個顏色,年輕的時光一去不復返,女孩。 我見到了斯內(nèi)普。圖卡娜不知道他是否覺察到了什么,她幾乎不敢看他,我跟著他到了翻倒巷的一間酒吧,就在博金博克旁邊,石頭大門、紅字招牌。 穆迪并未感到驚訝,低低地說道:龍血獵人。然后問她,你怎么進去的? 唔……那天圖卡娜想盡辦法接近斯內(nèi)普的桌子,大概是驅(qū)逐咒的力量,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步向那個小角落走去,結果卻暈頭轉向,一次又一次茫然地轉回原處。即使聽到了只言片語,不過也只是些兩個男人相互詢問對方動向等無關痛癢的對話。那矮個子畏懼斯內(nèi)普,閃爍著精明的小眼睛左言他顧,而任何人更是休想從斯內(nèi)普的口中套出半個有用的字母。圖卡娜并沒有告訴穆迪實話,我很快就離開了,沒敢跟進去,那兒看起來有點…… 嚇人。穆迪接道。 是的。圖卡娜點頭,給了他一個膽怯而羞赧的笑容。 穆迪發(fā)出一聲輕笑,如果火龍有輕笑,那就應該是這樣,你已經(jīng)夠膽大了,女孩。 圣誕舞會之后,我在圖書館聽到德姆斯特朗校長和斯內(nèi)普的談話。圖卡娜眼睛清澈、眼神無辜,卡卡洛夫正計劃著逃跑,你說到底是什么事讓他怕成這樣? 穆迪眼前一亮,并沒有理會她的問題,那斯內(nèi)普呢? 他說他想留下,會為卡卡洛夫說點好話。 這肯定不是穆迪想要的答案,他握緊雙拳,將一句詛咒獻給了梅林,他拍拍她的肩膀,突然問道:你和哈利走得很近? 圖卡娜疑惑了一瞬,只是認識。她謙遜地回答。 過段時間有些事情會發(fā)生,但不用擔心,與你無干。你不會有事的,我把你的天賦告訴了我的朋友,他們是最頂尖的一群巫師——都對你青眼有加,我甚至還可以為你討份好處。他說。然而穆迪的話非但沒有將她安撫,不安的感覺反而加深了。所以,圖卡娜問道,那會好事還是壞事? 很難說,硬幣都有兩面,女孩。但是對我,肯定是好事。我是傲羅,這樣我有很多人可以抓了。穆迪抬起一條眉毛,搬起他的木腿,扶著膝蓋緩慢地站了起來,嘶嘶地抽著冷氣。起來吧,這地上將我這把老骨頭涼透了。 等到他們起身,圖卡娜因腦部的缺乏供血眼前黑了一陣,被穆迪粗魯?shù)匾话炎ё×烁觳?,差點忘了,我有件舊物要給你。 圖卡娜的手臂生疼,但是不敢叫出一聲。穆迪從衣袋中拿出一只金懷表來,若說表上有什么與眾不同之處,那便它金黃的殼子上劃痕累累,這不是流傳百年的古董,但也有些年頭了。圖卡娜疑惑地看他一眼,穆迪甕聲甕氣地說:打開它,女孩。 懷表殼子后面是一幅小小的相片,里面是個淺金色頭發(fā)少女的半身肖像,她真是俊俏,唇如花瓣、眼睛湛藍,纖巧的雙手優(yōu)雅地交迭在身前,一枚寶石戒指在她的無名指上熠熠生輝,她結婚了,臉上是一個新婚的女孩應有的淺笑。 圖卡娜怔怔地看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好像知道了自己豐滿的嘴唇和藍色的眼睛從何而來。穆迪的魔眼在她臉上打轉,他伸出一只寬大的手掌放在他的臉側,? 粗糙的指腹摩擦著她的下唇,他的指尖有復方湯劑的淡苦。 真可愛。他喃喃地道。 她好像腳下生了根,著迷地盯著那小相,就連穆迪的離開也沒有注意。他的動作是老師之于學生還是長輩之于孩子,她不想深究,她選擇緘口。她想的是金妮留下的那張報紙,此時正藏在她寬大的袍子里。那是一份二流小報,報社早就不存在了,花邊新聞占據(jù)了它的所有篇幅: 《本世紀最受關注的金童玉女——奧利凡德與克勞奇,但婚禮上為何不見新娘?》羅伯特·格蘭特,1980年6月12日。 魔法法律執(zhí)行司司長之子小巴蒂·克勞奇與奧利凡德家族繼承人海倫·奧利凡德自從穿出訂婚的消息以來,便吸引了大量關注,這將是又一次兩個純血家族光榮的結合,這也是著名的魔杖制作世家奧利凡德家族首次與巫師界傳統(tǒng)政治家族的聯(lián)姻,不僅如此,新郎與新娘本人也都可謂郎才女貌的典范。為了這場備受矚目的婚禮,克勞奇家族進行了長達一年的籌備,而就在婚禮前夕,克勞奇家族卻向所有曾經(jīng)發(fā)送請柬的客人傳達了取消邀請的通知,并且阻止媒體人士進入婚禮現(xiàn)場,這場婚禮最終在極為私密的環(huán)境下進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在場人士表示,整件事情都透露著蹊蹺,新娘根本沒到現(xiàn)場,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有新郎一人接受了祝福。對此,他還說,新郎小克勞奇的表情陰沉得可怕,我不知道這是否算是真正的婚禮…… 她的母親,年輕的海倫?奧利凡德嫻靜美麗,她的一雙杏眼好比搖曳的矢車菊,金發(fā)在她胸前起伏著波浪。這是張麻瓜照片,散發(fā)著腐爛的氣息,海倫?奧利凡德靜止其中,宛如被抽離靈魂的籠中之鳥,她被禁錮地保持著空洞而無言的微笑。 圖卡娜把懷表掛在脖子上,表盤落入她的雙乳之間,在她的胸前轉動,與她的心跳同步。梅林啊,母親,她被許多人包圍,卻從未如此孤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