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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里啊 第8節(jié)

    桑逾的班主任鄭偉煌卡在這個點上打來了電話。

    天都黑了,想必是有要緊事,才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

    趙毓芳看了桑逾一眼,接起了電話。

    鄭偉煌在致電中樂呵呵地表示:“您女兒桑逾寫的信是您教著寫的吧?感謝您對我們的支持和理解,我們看了信件內(nèi)容,都覺得十分感動?!?/br>
    趙毓芳懵了:“我沒有指導(dǎo)過她給你們寫過信???她自己寫的吧。童言無忌,要是說了什么異想天開的話,請您不要當(dāng)真。”

    鄭偉煌震驚:“可是口吻真的很成熟,也確實寫得很令人動容。那您平時教得實在是太好了?!?/br>
    趙毓芳的怒火瞬間消散,換上一副笑容說:“哪有,是她生來就乖巧?!?/br>
    然后鄭偉煌就和趙毓芳開始客套起來,你來我往互相吹捧了半天。

    被這通電話打斷后,桑玨暫且逃過一劫。

    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桑玨大膽放肆、為所欲為的時候沒想到后果,見趙毓芳發(fā)這么大的火嚇了一跳,不由沉浸在一片惶恐中,時刻擔(dān)心著頭上的刀子落下來。

    桑逾眼觀鼻,鼻觀心,挪到桑玨身邊跟她這個meimei說起悄悄話:“你好好跟小媽認(rèn)個錯。從今往后,只要你不做得太過分,我都能在小媽面前替你說上幾句話?!?/br>
    桑玨不屑地一嗤:“你能安什么好心?”

    桑逾認(rèn)真地說:“我對你從來就沒有過壞心。”

    以前她總覺得沒必要理會桑玨的惡語相向,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要是因為反駁挑起戰(zhàn)火,影響了家庭和睦,她在重組家庭里的處境將變得異常艱難。

    可是過了這么久她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人是會變本加厲的,事事小心如同抱薪救火,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她想嘗試一下主動溝通,看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jié)果。

    第9章 微光(一) 重逢。

    桑逾的設(shè)想很美好,想從矛盾的根源入手解決沖突,也壯起膽子嘗試了,可現(xiàn)實并沒有那么理想。

    桑玨的心眼沒她的那么實,面上是答應(yīng)休戰(zhàn)了,實則背地里小動作不斷,在她和父母面前全然是兩副面孔,兩頭通吃。

    這下桑逾也不知道拿桑玨怎么辦了。

    只能是過一天算一天,祈禱桑玨有朝一日良心發(fā)現(xiàn)。

    南方的回南天潮得驚人,連天累月雨水不絕。

    不管是第幾層,地面都濕漉漉的,像是暴雨天氣從外面回來,拎著剛收的傘在家里走了一圈。

    從墻壁到被褥都在滲水,而且沒太陽可曬。

    家里的木制品全發(fā)霉了。

    桑黎川花兩萬塊讓書畫院的名家繪制的名為“金玉滿堂”的金魚圖也沒能幸免。

    好不容易讓用人將家里的霉菌除干凈了,天氣也變好了,一家人卻要搬到北方去了。

    這就好比沖鋒陷陣的將士們眼看著就要打一場勝仗了,后方坐在營帳里指點江山的將帥宣布投降,命令我方撤軍。

    如果只是氣候讓人憋氣趙毓芳還不至于生氣,關(guān)鍵是她看中了他們家附近的一所中學(xué)。

    硬件設(shè)施、教學(xué)資源、管理模式,方方面面都挺讓她滿意的。

    尤其是升學(xué)率。

    到了北京,人生地不熟的,符合心理預(yù)期的學(xué)校哪有那么好找?

    要人脈沒人脈,要靠山?jīng)]靠山,闖蕩江湖講的就是投奔親近的勢力,求個照應(yīng)。

    桑黎川在北京新結(jié)識的那些朋友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趙毓芳將她的憂慮說給桑黎川聽后,桑黎川覺得她咸吃蘿卜淡cao心。

    “你未免擔(dān)心得也太多了,都沒過去看看是什么情況,就這也怕那也怕的。誰說我在那邊沒人脈,江董不是現(xiàn)成的人脈嗎?你放心好了,孩子們的學(xué)校不會沒著落的。我們過去請江董出來吃個飯,送點禮鞏固鞏固感情,還愁他不對咱孩子多多關(guān)照嗎?”

    趙毓芳嘆了口氣:“話是這么說,人情總是要還的。那小門小戶的還好,可以禮尚往來,多來往來往漸漸也就熟了??赡阋闊┑氖墙?,他家我們家怎么攀得起啊?!?/br>
    桑黎川死皮賴臉道:“又不是皇親國戚有什么攀不起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爺子都卸任多久了,早就是過去式了?!?/br>
    趙毓芳急得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你這張嘴收斂一點!提醒過你多少次慎言,就是不長記性!”

    桑黎川不耐煩道:“知道了。那你說不靠江董還能靠誰?只能靠孩子自己。阿逾的性格自然沒話說,可阿玨的脾氣你這個當(dāng)媽的最清楚,要是在學(xué)校鬧出什么事,你要讓她自求多福嗎?”

    提起桑玨,趙毓芳就發(fā)愁。

    她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看著桑黎川鄭重其事地說:“桑黎川,這個女兒,除了她將來的夫家,我不可能把她交給別人。而且我很嚴(yán)肅地告訴你,她要真是個哪吒我會大義滅親,所以要么你就一管到底,要么就對她嚴(yán)苛到底,你要是搖擺不定,今后必出亂子,你看著辦?!?/br>
    桑黎川繞到趙毓芳身后,扶著她兩側(cè)的肩膀說:“不要把話說得這么絕對,小孩子而已,還沒到那么嚴(yán)重的程度,別自己嚇唬自己?!?/br>
    趙毓芳瞪了桑黎川一眼:“不信算了,你就等著后悔吧?!闭f著推開了他。

    桑黎川見趙毓芳是認(rèn)真的,連忙說:“好好好,我嚴(yán),我肯定嚴(yán),任她哭鬧絕不心軟?!?/br>
    趙毓芳一聽就知道他說的話里帶了玩笑的成分,嗤之以鼻:“算了,到時候席上我自己跟江董講,靠你算是完了?!?/br>
    “行,我去約江董?!鄙@璐ㄒ彩切睦?,“至少人給你約到,省得你成天說我中看不中用?!?/br>
    趙毓芳不置可否。

    桑黎川確實是有幾分薄面,連江海平這樣的大人物都約到了。

    一家四口在京城落腳的第二天,江海平就以東道主的身份宴請了他們一家。

    桑逾聽說這件事以后,第一反應(yīng)就是問桑黎川“江憬也會來嗎”。

    她一向沉默寡言,不輕易說出自己的想法,更別提詢問旁人來與不來了。

    桑黎川沒料到她會這么問,腦子一下沒轉(zhuǎn)過彎來,“嗯”了一聲才反應(yīng)過來他也不知道。

    可是桑逾聞言后嘴角明顯牽出了一絲弧度,笑起來的樣子特別像她已故的生母。

    桑黎川有一瞬的恍惚,不忍辜負(fù)她的期待,于是專程給江海平打了個電話,逢場作戲般笑著說:“江董啊,你看我們一家子在您的地盤蹭吃蹭喝,怪不好意思的,您把令郎也叫來吧。不然我們這一家子對著您一個,心里也過意不去啊?!?/br>
    江海平在電話那端笑著說:“他啊,可是個大忙人喲,忙起來比我還難請。行吧,我問問他有沒有空?!?/br>
    桑黎川奉承道:“您還真是開明,這么尊重孩子意見呢,換作我就直接通知了。孩子小,也聽話,讓她來她就來?!?/br>
    這說來可就話長了,江海平很感慨:“每個人都是有獨立人格的,孩子也一樣。你是不知道尊重對于孩子的重要性。你賦予了他尊重,他才會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主動去肩負(fù)他該負(fù)的責(zé)任,遇到事情也不會沒有自己的主見。再者說,我早些年忙事業(yè),沒空陪在他身邊,幾乎是把他托付給朋友養(yǎng)的,沒資格強行要求他做他不樂意做的事情,強迫的話只會適得其反。作為過來人我奉勸你一句,多對孩子上點心,別什么都交給你太太。毓芳她一個做母親的,沒法再替你做父親。有空關(guān)心關(guān)心孩子,這比你接多少單都重要。”

    “江董批評得是?!鄙@璐ㄒ膊煌纳先?,只管迎合,“我這些年就沒為家里cao過多少心,辛苦毓芳了。多虧了她,家里的事才被打理得井井有條。是我幸運,娶了個好媳婦,又得了兩個乖女兒。”

    “我就隨口說說,也不是批評,說錯了你別介意?!?/br>
    “不會,多謝江董賜教,我受益良多?!?/br>
    ……

    很快,就到了該赴約的時辰。

    家里兩個孩子,不患寡而患不均,做家長的講究的就是一個一視同仁。

    所以趙毓芳經(jīng)常買同款衣服給桑逾和桑玨穿,當(dāng)雙胞胎養(yǎng)著。

    桑逾的身高要比桑玨高,桑玨的身形要比桑逾胖,因此一般情況下上衣的尺寸買得差不多,褲子另說。

    可如果是要出席莊重正式的場合,就必須要量體裁衣了。

    兩個孩子都還在長身體,差不多一年剛到頭就地做新衣服了。

    縫制日期最近的是年初,趙毓芳差人給姐妹倆定了套唐裝,今晚要出席的場合恰好合適。

    姐妹倆穿上這套衣服后,給人的感覺非常喜慶,像極了過年貼在門上的善財童子。

    臨出門前,桑逾猶豫良久,做了許多回合的心理斗爭,終究是放下了面子,斗膽問趙毓芳要了口紅給自己添氣色。

    趙毓芳驚訝于她的反應(yīng),但轉(zhuǎn)念一想,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涂個口紅也很正常。

    只有桑逾知道:她是想把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展現(xiàn)給江憬看。但凡換一個人,她都不會開這個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對和江憬的重逢異乎尋常地興奮。

    貌似還有一絲欣喜和渴盼。

    他們分別了三個月,她就惦記了他三個月,卻覺得不只是三個月。

    她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度日如年。

    一直處于一種,一會兒覺得沒機會再見面了,一會兒又冥冥中預(yù)感一定會再相見的癲狂狀態(tài)。

    當(dāng)這一天來臨的時候,她就像突然得到了撫慰,終于可以讓懸著的心歸位了。

    桑逾滿懷期待,可等到了飯店,卻發(fā)現(xiàn)江憬?jīng)]有來。

    江海平說江憬有晚會要主持,可能來不了了,要看看等事情忙完了,這邊的局散了沒有,沒有就可以試著趕過來。

    這么說的話大概率是趕不過來了。

    桑逾大失所望,整個人都變得很頹喪。

    飯前要洗手,桑逾借著洗手的機會從包廂里出來,一抬眼,被高懸在天際的滿月吸引。

    今天的月亮,很圓。

    桑逾鬼使神差地走出來看月亮。

    月亮淺淺的清輝照在她身上。

    她正仰著頭,入神地望著,忽然耳邊傳來江憬溫潤的聲音:“不在里面吃飯,在外面站著看什么呢?!?/br>
    桑逾循聲轉(zhuǎn)頭,看見江憬一身西裝革履,正從一盞路燈下朝她走來。

    他應(yīng)當(dāng)是從晚會現(xiàn)場直接過來的,身上的西裝是租來的禮服。

    精致的禮服將他修飾得英姿挺拔,完美的身材被細致地勾勒。

    清朗的學(xué)生氣里多了幾分穩(wěn)重,但難掩他眉宇間的英氣和蓬勃的朝氣。

    關(guān)于他的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他不曾有任何改變。

    他好像總是神采奕奕,不會氣餒和沮喪,并且笑容溫和又不失感染力,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

    他高大,走得近些,身影便將她完全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