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 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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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兒四目張望,走在她身前的?鄭衣息卻壓低了聲音說:“一會?兒再?領(lǐng)你逛廟會??!?/br> 如今卻是有頂頂要緊的?事兒要做。 鄭衣息讓雙喜等人在寺外候著,自己則領(lǐng)著煙兒進(jìn)了安國寺的?后院。 他先帶著煙兒去了一處雅閣,這雅閣中?央擺著一座插屏,且插屏的?邊縫處還被人絞出了一個小洞。 另一頭的?人能透過?這個小洞瞧見插屏后的?人的?幾分身影。 鄭衣息神色肅穆,鬢發(fā)間隱隱滲下了些細(xì)汗,他竭力穩(wěn)住自己的?聲線,與煙兒說:“你且在這插屏后坐好,替我把這一卷佛經(jīng)抄了,不?論外頭有什么聲響,你聽見了什么,都不?要動。” 他說這番話?時神色無比嚴(yán)肅,泠泠的?眸子里凝著幾分狠厲。 煙兒卻無所?察覺,只記得在來廟會?的?路上,鄭衣息說與她聽的?話?語。 “今日我要為我姨娘祈福,大師說要讓我身邊親近之人替姨娘抄一卷經(jīng)書?,其間不?可斷,也不?可離開?!?/br> “煙兒,你可愿意?” 這段時日鄭衣息待她十分溫柔,事無巨細(xì)地?好,連身邊的?圓兒也說,“世子爺有些不?一樣了。” 煙兒自己更?是能體會?出鄭衣息的?不?同,從前他總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望向自己的?眸光里有嫌惡和睥睨。 如今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卻純澈得只能映出自己的?倒影。 從花燈節(jié)后,他好似是漸漸地?將她放在了心間,這無關(guān)?尊卑、也無關(guān)?身份。 煙兒不?敢奢望太多,也不?敢與蘇煙柔這輪明月爭輝。 她只想好好活下去,若能與心上人兩廂廝守,自然更?好。 所?以,她沒有發(fā)覺出鄭衣息話?里的?漏洞,只是欣然應(yīng)允下。 因鄭衣息將她當(dāng)成身邊親近之人,心間還升起了些惘然的?甜蜜。 鄭衣息百般囑咐了她,她便也鄭重其事地?應(yīng)下。 她的?字雖還是難登大雅之堂,可她也會?盡力為之。 鄭衣息囑咐完這番話?語后,便推脫說還有事,要出去見一個舊人。 煙兒點了點頭,乖順地?繞到插屏后的?桌案,自己研了磨,開始專注地?抄起了佛經(jīng)。 整整兩個時辰,她連身子都未曾挪動一下,只靠著“心誠則靈”的?一片真心,真摯地?祈求著鄭衣息的?姨娘能享些福報。 她依遵著鄭衣息的?話?語,手酸了也不?敢停,累了渴了也不?敢動一下。 直到日暮時分,煙兒才擱下了羊毫,因不?見鄭衣息的?身影,她正想去雅閣外頭瞧瞧。 就在這時,兩個受了傷的?男子正相互攙扶著走進(jìn)了雅閣,一進(jìn)門便瞧見了那十分顯眼的?插屏,和插屏后影影綽綽的?女子身影。 遙遙瞧去,那女子還十分眼熟。 那兩個男子只覺得胸膛處的?痛意愈發(fā)洶涌,險些便要支撐不?住逃亡的?意志。 這一處的?雅閣里怎么會?有個世家小姐?一切實在是太過?詭異。 只是身上的?毒發(fā)的?太過?猛烈,讓那兩個男子無暇思?索。 第31章 占有 那兩個受了傷的男子正是五皇子身邊的左膀右臂劉勇與?譚明?, 這兩人皆出自?寒門,皆對五皇子忠心不二。 今日安國寺埋伏重重,劉勇與?譚明?身中劇毒,已是頭?昏腦漲到神?智不明?。 如今進(jìn)了這雅閣之后, 聞到了里頭?更濃重的迷藥, 再瞥見了插屏后坐著的貴女, 心里已是惱怒無比。 他們沒有忘記今日來安國寺的初衷,本是聽聞鄭衣息獨身前往此處,并未帶多少護(hù)衛(wèi),想著總有法子將鄭衣息拿下。 可一進(jìn)安國寺, 便被鄭衣息帶來的死士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進(jìn)了這雅閣后又頭?重腳輕得厲害。 劉勇在倒地之前依稀瞧見了不遠(yuǎn)處的蜀錦云靴,那靴子頂端還鑲著一只碩大?的東珠, 如此奢靡, 像極了侯府嫡女蘇煙柔的作風(fēng)。 并且這次給五皇子遞信的人也是安插在寧遠(yuǎn)侯府的眼線。 可那人報上來的的消息統(tǒng)統(tǒng)都?是假的。 是蘇煙柔! 她與?鄭衣息一齊演了這出戲。 劉勇被那迷藥迷的四肢癱軟無力?, 人已是支撐不住,只好秉著最后一口氣將所中迷藥不多的譚明?推出了雅閣。 * 鄭衣息進(jìn)雅閣時,劉勇已七竅流血而死。 譚明?應(yīng)是在他們的有意安排下逃回了五皇子府。 雅閣內(nèi)的煙兒正眨著水蒙蒙的杏眸無措地望著他, 如受了驚的林間小?鹿,神?色間盡是惹人憐惜的純澈。 鄭衣息嘴角的笑意一凝, 便緩緩走到煙兒身旁, 與?她說:“不必再抄了?!?/br> 只是廟會也逛不成了, 那些死士和東宮的暗衛(wèi)們還在等著鄭衣息的消息,他實在是抽不空來陪煙兒閑逛。 鄭衣息難得露出幾分歉疚的神?色來, 一時便將腰間的玉佩解了下來,遞給了煙兒, 道:“這玉不錯,你拿著玩吧。” 煙兒不懂。 她不僅不明?白闖入雅閣的那兩個男人是誰,也不明?白鄭衣息為何要給她這塊玉,更不明?白為什么?廟會逛不了了。 懷揣著滿肚子的疑惑,煙兒被雙喜與?小?武一起送回了鄭國公?府。 回去的路上,圓兒不解地問:“不是……要逛廟會的……嗎?” 雙喜連忙給她遞了個眼神?,又朝著神?色郁郁的煙兒怒了努嘴。 圓兒這次閉上了嘴。 而此時此刻的鄭衣息,正與?好友傅景行在一塊兒密談。 探的就是被“有意”送回五皇子府的譚明?。 傅景行是太子的伴讀,也是刑部尚書的嫡長子,他生性比鄭衣息更謹(jǐn)慎幾分,聞言便道:“這計謀漏洞百出,五皇子會信嗎?” 鄭衣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只說:“他生性多疑,縱使不信,也不敢再搭上寧遠(yuǎn)侯府這條線?!?/br> 傅景行點了點頭?,見鄭衣息嘴角噙著一抹笑,再不似早先那般惱怒,便揶揄道:“那女人如此落你的面子,你怎么?瞧著一點也不惱怒。” 鄭衣息掃他一眼,眉宇間已凝起了冷色。 傅景行忙收了取笑之意,正色般說道:“那丫鬟呢?我來替你了結(jié)了她吧?!?/br> 話?音甫落。 方才還神?色鮮明?的鄭衣息卻陡然一僵,整個人好似被雷擊中了一般,凝著冷意的眉宇愈發(fā)沉郁不化。 傅景行打量他幾眼,神?色頗為疑惑地說:“若要一勞永逸,這丫鬟絕不能活著?!狈駝t就會有被五皇子勘破計謀的可能性。 再說了,誰又能保證這丫鬟一輩子替他們保密,殿下的千秋大?業(yè)可是一點細(xì)節(jié)都?馬虎不得。 這也是太子的吩咐,一條賤命罷了,大?不了多給她家?人一些銀子就是了。 鄭衣息默了良久,才揚起眸子與?傅景行:“她是啞巴,她不會說出去。” 傅景行一怔,疑惑在他眸底越放越大?,直到一剎那匯成了深切的驚訝。 他問:“鄭衣息,你瘋了吧?” 鄭衣息望向他,神?色依舊淡漠無比,“我沒瘋?!?/br> “你可知這丫鬟活著,就能攥住你我的命脈,她若有異心,耽誤的更是殿下的大?業(yè)?!备稻靶械穆暳恳褤P高?。 鄭衣息卻嘆了一聲,無比篤定地說:“她不會有異心?!?/br> 眼見著傅景行的面色十分不虞,他又添了一句:“她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執(zhí)拗,分明?是硬要保下那丫鬟的命。 傅景行慌得在雅閣里踱步了好幾圈,見鄭衣息都?是一副死性不改的模樣?,便道:“你真瞧上那丫鬟了?” 鄭衣息自?己也不明?白。 可他唯一能確信的,就是他不想煙兒死。 “可你剛開始是怎么?答應(yīng)殿下的?如今又要讓我怎么?去交差?”傅景行問。 從前的計劃都?不作數(shù)了。 他已答應(yīng)要給煙兒貴妾的位份,再多的雖給不了,總要讓她好好活在這世上。 “我去向殿下請罪?!编嵰孪h然不動地說。 * 晚間之時。 煙兒略用了些晚膳,便坐在羅漢榻上替鄭衣息繡起了對襟長衫。 若是繡累了,便歇下來瞧瞧鄭衣息送她的這一塊玉。 雙喜方才說了,這玉乃是鄭衣息被請封為鄭國公?世子后,鄭國公?親手贈予他的,平日里鄭衣息從不離身。 可他如今竟是將這塊玉送給了煙兒,里頭?的含義實在是引人遐思。 煙兒心里雖有失落,可瞧著那在燭火下熠熠生輝的玉佩,又好似被涌上來的暖意填滿了一般。 她握緊了那玉佩,映著佩身倒影的燭火一下子被她攥在了手心,就如同她的這顆心一般,飄蕩搖曳,不知什么?時候燃,也不知什么?時候滅。 鄭衣息悄無聲息地走進(jìn)正屋時,撞見的便是在影影綽綽的燭火下顧影自?憐的煙兒。 那時的他還不明?白心口升騰而起的那股憐惜之意是為何而起,只是立在門檻處靜靜注視著她。 他憶起初遇煙兒的那一日,自?己差一點便活生生地掐死了這個啞巴。 短短幾個月內(nèi),卻又為了保下這啞巴的命而去東宮請罪。 何其怪異,根本一點也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風(fēng)。 他活了這么?大?,除了于嬤嬤以外?,何曾這么?在意過一個奴仆? 鄭衣息想,就如傅景行所說的一般,他是當(dāng)?真有些在意這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