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朝鄭千喻拱了拱手。

    “鄭娘子妝安?！?/br>
    鄭千喻不安。

    她想去死一死。

    她的表情寫在臉上。

    “我也沒那般差勁吧。以至于是個男的，阿爹就要塞給我？”

    “我便是一輩子不嫁人了，也絕對不湊合。阿爹若看上了，你嫁就是！”

    鄭老爺怒。

    趙華眼底閃過一絲不虞。

    “你——”

    “伯父。”

    沈婳輕輕柔柔的出聲。

    “我和鄭千喻也算是自小的交情，心生些許困惑，不防讓我親自問問趙公子？”

    沒等鄭老爺點頭，女娘抬著下巴，處處盡顯矜嬌。

    “下頭有兩個弟弟？分家了嗎？”

    趙華見她生的貌美，忙行了一禮。

    “未曾。父母健在，自不能分家?！?/br>
    鄭老爺連連點頭：“不錯，這是孝道?！?/br>
    沈婳沒給留面子：“你兄弟不算少，家中貧苦。那若是未來新婦入了你家的門，孝順長輩不夠，還要幫扶養(yǎng)著你的幾個弟弟？長嫂如母，日后還要幫著張羅婚事？”

    這是娶娘子嗎？這是娶財神爺。

    鄭老爺沉默了。

    鄭千喻嫌惡的不行。

    女娘懶懶散散：“還有，你既然有抱負，那可是舉人？”

    見他不說話。

    “秀才？”

    不說話。

    “童生？”

    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了不少。

    她嗤笑一聲：“原來一個都不是。”

    “童試參加了幾回？落榜了幾回？”

    “不如趙公子，即興寫一首詩出來讓我等品鑒品鑒？畢竟學(xué)問是自己的，不是臉上貼金嘴里說說就有的?！?/br>
    這一場相看，自然不歡而散。

    趙華再無適才的君子風度，整個人落荒而逃。

    不過，離開前，他留下一句話。

    “鄭老爺，實話同你說了吧，正經(jīng)的讀書人，怎會看上你家女兒，一個賣米的，不過是有幾個臭錢。”

    媒婆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她恨死趙華了！

    要知道鄭家的親事若成了，她能得一個不少賞錢。

    “這——”

    “我實在不知他是如此秉性?！?/br>
    “回頭我定會為鄭女娘挑一個最好的！”

    鄭老爺氣的砸了手里的茶盞，碎瓷片落了一地，媒婆心下一咯噔。

    “滾！”

    媒婆嚇得忙離開。

    鄭夫人給鄭老爺順著氣：“好了，如此之人配不上咱們姐兒。這會兒被沈娘子揭穿是好事。也是你我疏忽?！?/br>
    她清楚，鄭老爺想讓鄭千喻嫁的好，可凡是還是得講究門當戶對。

    鄭千喻耷拉著眼，經(jīng)此一事，儼然受了打擊。

    “讀書人都那般自命清高嗎？”

    她想了想道：“豐州鹿鳴書院有我阿爹資助的學(xué)子，束脩都是我家出的，他考上功名后，我阿爹歡喜不已，可他登門時，卻將這些年的錢一并還了，便是為了兩清，不愿再與我家有來往?！?/br>
    這件事，沈婳知道。

    那學(xué)子窘困無路時，親自去求鄭家。

    鄭老爺當時也功利，資助可以，但待他出人頭地，便同鄭千喻定下婚約。

    一場公平的交易罷了，從來不牽扯強迫二字，那人忙不迭的應(yīng)了。

    可是……功成名就也毀約了。

    將鄭千喻嫁給讀書人，這也成了鄭家上下的執(zhí)念。

    至于自命清高……

    沈婳瞥她一眼：“分人?！?/br>
    她想了想，難得一本正經(jīng)的說教。

    “真正有教養(yǎng)的君子，在意的不是家世，也許有人會講究門當戶對，可最后還是會在女娘的品行和是否鐘意下低頭?！?/br>
    “有能耐的郎君靠的是自個兒的本事往上爬，絕不是靠的岳家?！?/br>
    比如……崔柏。

    他讓喬姒成了最尊貴的夫人。和諸多貴女嫉妒又心生艷羨的對象。

    鄭千喻隱隱約約聽懂了。

    可她好似又有些迷糊。

    女娘正經(jīng)沒幾秒。見鄭老爺他們都走遠。到底沒忍住低聲問了一句。

    “你那舅舅……婚配了嗎？”

    “我cao心長輩的事作甚？不過，他也是鹿鳴山院的學(xué)子，聽說，夫子對他很是看重?！?/br>
    “他不過比你大三歲。”

    沈婳抿了抿唇：“你都看他如廁了?！?/br>
    “不如你看看能不能自己給自己當舅母？”

    鄭千喻想罵她有病。

    可不知為何，舅舅長的的確不錯。

    “可我都冒犯他了。”

    “你冒犯他的還少嗎？”

    第402章 這座城，終究多了個傷心人

    翌日一早。

    天色放晴。沈婳昨兒刺繡熬了大半宿，眼兒酸澀的緊，她抬手揉了揉。

    “娘子?！?/br>
    影五湊上前。

    “爺幾日前給你寫的信，您可看了？”

    沈婳慢吞吞應(yīng)了一聲。

    “那您不妨給他回一回?！庇拔逍⌒囊硪淼奶岢鼋ㄗh。

    沈婳擰眉，她毫不猶豫道。

    “不?！?/br>
    如今崔韞才給她寫了一封，她夜里偷偷摸摸翻來覆去的瞧了數(shù)次，睡前還壓在枕頭底下。

    戲里都說了，女娘得矜持，尤其是相隔兩地，更該如此。戲里的角兒可都是收三封，才回一封的。

    漾漾我啊，得四封！

    影五面無表情的臉寫著為難。

    沈婳卻沒過多留意。她一顆心落在繡娘那邊送來的繡品上，陷入深思。

    刺繡一針一線急不得，可沈婳卻覺得太慢了。

    若要長久發(fā)展，……也該招攬些新繡娘。

    豐州這邊各大繡坊之間暗流涌動，只怕難以招攬。

    她禁不住的想，最近的衡州人杰地靈，應(yīng)該能尋到不少好繡娘，加以培養(yǎng)，自然能帶出來。

    “娘子?！?/br>
    “周家的人來了?！?/br>
    沈婳眉心微微一動。收了思緒。

    她去了待客廳后，一眼就認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