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也一貫是講道理的女娘。再見崔韞頷首后，她高高揚(yáng)起頭顱。

    “表哥適才的問，再問一次。”

    崔韞難得配合她，順著她炸起來的毛：“……對我退避三舍？”

    “再前面一句?！?/br>
    崔韞：“你就沒有話對我說嗎？”

    “有?！?/br>
    “我想了想，表哥同我的情誼，無需為了那些小事耿耿于懷。做人合該豁達(dá)些，我沒必要揪著一事斤斤計(jì)較。顯得小家子氣了些?！?/br>
    女娘矜持道：“這件事，算我有愧于你?！?/br>
    沈家女娘，的確好哄。

    崔韞眸中閃過驚愕。

    他久違的輕笑一聲，嗓音也有了點(diǎn)點(diǎn)波瀾，有一股是縈繞在舌尖的懶散。

    “行啊，我接受?！?/br>
    沈婳嚴(yán)肅點(diǎn)頭：“這些時日久久不得出門，可把我憋壞了?！?/br>
    崔韞看著她。

    沈婳一哽：“我的錯，我認(rèn)。”

    到了崔宣氏院子。喬姒同崔絨也在。寒暄一番剛?cè)胱€沒等動筷子，就聽崔宣氏道。

    “三日后蹴鞠宴，宮里送了兩份請?zhí)?。?/br>
    一份給崔韞，還有一份自然是給崔絨的。

    崔絨身份尊貴，便是踢不了蹴鞠，這個年紀(jì)最是好動去了也能尋個熱鬧，皇后自愿意給崔家賣個好。

    果不其然，崔絨翹起唇瓣：“我去我去！”

    “二叔陪我！”

    崔絨得意忘形：“只有兩份請?zhí)筒粠騤iejie了?！?/br>
    沈婳懶懶：“你就這般歡喜？”

    “嗯！”

    “也是，借著宴會，能光明正大逃一次學(xué)，換誰不樂意。”

    崔絨瞪眼：?。?！

    崔韞冷然：“準(zhǔn)你去，用下次休沐的日子補(bǔ)上。”

    “那我不去了。”

    崔絨奶聲奶氣：“其實(shí)也挺沒意思的，上回蹴鞠宴一群女娘拉著我問東問西，問的都是二叔?！?/br>
    她憤憤：“我二叔是他們能肖想的嗎！”

    喬姒斥：“吃你的飯?！?/br>
    就在這時，崔韞忽而側(cè)頭去看沈婳。

    “可想去？”

    “啊？”

    “不是說憋壞了？”

    沈婳慢吞吞：“可我沒請?zhí)?。?/br>
    崔韞還是往肅的神態(tài)，寡淡而端方自持：“你若想去，自然能去?！?/br>
    崔宣氏聞言，一番思忖后更著頷了頷首。沈婳日后為崔家婦，也的確免不得各種應(yīng)酬。

    她和喬姒受寡，到底有些事不能出面。

    崔絨見狀小聲嘀咕：“叫她做什么？難不成禍害公主么？”

    等等！禍害公主！

    第233章 難不成還委屈你二叔了？

    這四個字富有強(qiáng)大的吸引力。

    她的眼當(dāng)下蹭亮。

    “沈jiejie！你去！一定要去！蹴鞠會可好玩了，一群人巴結(jié)的，一群故作清高的，還有一群說閑話的?！?/br>
    “不如你我合力逼退那些恨不得將眼扒在我二叔身上的女娘？”

    她甚至下狠話：“對了，還有那個公主，你如果能搞她，日后我對你馬首是瞻！”

    不同于陽陵侯府，眼下輔國公府氣氛焦灼。

    輔國公夫人面色凝重，她將手中的請?zhí)刂厝釉谧郎希鸬纳项^的茶盞更著顫動。她面帶薄怒。驚的謝宜寧一個哆嗦。

    “五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送，我家女娘多次以身子不適推辭，就差將避嫌頂?shù)筋~間了，她倒好裝傻充愣轉(zhuǎn)頭請了宮中御醫(yī)，這是非逼你去不可了?！?/br>
    而，謝宜寧最是膽怯。平素在盛京女娘里頭也最不合群。她不參加此宴，也說得過去。

    什么五公主舉辦的蹴鞠宴，實(shí)則由皇后一手cao辦發(fā)，借著她的名義罷了。請的也都是些不曾成婚的郎君和女娘，輔國公夫人到底不好作陪。

    “不行，我得去打聽打聽，還有誰收了帖子。也好照看你這個呆木頭。你這性子，吃虧了還不自知?！?/br>
    輔國公夫人來來回回的走。謝宜寧愧疚的半低著頭。

    “阿娘?！?/br>
    謝珣擱下手中的茶盞：“我陪宜寧一道過去，您無須掛憂?！?/br>
    “不行！”出聲的是輔國公。

    “你只要現(xiàn)身，身子痊愈的消息就能不攻自破?！?/br>
    謝珣溫和道：“可總不能躲著?！?/br>
    傷能裝一時，到底裝不了一世?；始业男乃迹驳拇_該結(jié)束了。

    他稍一抬眸：“當(dāng)年皇上登基，為了打壓舊臣扶持新貴，便將算盤打在了小姑身上。就差下一道圣旨。”

    “當(dāng)初，祖父不敢違背圣令，便親自選了個人，本以為靠譜，可結(jié)果呢？”

    換來謝家女跳江。

    可偏偏爀帝好一番說辭，那時的他，已坐穩(wěn)江山，言辭帶有惋惜，可滿朝上下，誰不說是謝家女心胸狹隘，想不開？

    輔國公府，一朝淪為笑柄。

    這件事，謝家能如何？

    若不想殃及謝家全族，唯有硬著頭皮認(rèn)，謝家女死后也不得太平，而活著的人還要看那陳世美每每在謝家女忌辰，深情緬懷。

    “此事，謝家如何能被繼續(xù)擺布？”

    提及此，國公夫婦徹底啞言。

    蹴鞠宴就在崔絨的期待下到來。那日一早，天尚未亮，她就跑去了東院。

    小女娘在影五再三保證不會打擾沈婳后，踮著腳尖，靠著墻一步一步往里挪。

    塌前擺著一張茶，上頭只堪堪點(diǎn)了一盞微弱的燈。

    崔絨去看安憩的沈婳。

    她未曾上妝，小臉白的如涂了面粉的臉。女娘呼吸孱弱，易碎的像個瓷娃娃。

    崔絨褪去了鞋和厚重的外衫，爬上去。熟稔的蓋上被子。

    她剛躺下，已經(jīng)能想象宮里的雞飛狗跳了。越想越激動，以至于再無困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

    突然間，她聽到身側(cè)窸窸窣窣的動靜，隨后是女娘的輕喘小咳。她咳的很小聲，好似在克制。

    可越這樣，咳的越是急促。

    驀地，沈婳半支起身子，素手熟稔的從枕下取出白帕。

    榻上的燈線不好，沈婳正難受不曾察覺出多了個人。

    崔絨卻是睜大眼，看的真真切切。

    她眼前目睹血順著女娘的鼻尖噴涌而出，不知是光線過暗的緣故，白帕上的血漬并非紅色。

    崔絨捂住嘴，深怕溢出聲響。

    沈婳有那么片刻五感盡失。

    豆大的汗沒入鬢發(fā)，她疼的蜷縮在一處。病發(fā)時，總想著這么疼不如真的死了算了?？商弁瓷⑷?，她就貪婪的想多活一日，再多活一日。

    人呢，總是在糾結(jié)。

    等她再醒來，外頭已大亮。

    沈婳渾身輕松，再無不適之狀。她將帶血的帕子背著人燒了，這才小步小步往外走。剛出屏風(fēng)，就見崔絨拿著包子再啃。

    “你何時來的？”

    “你管我何時來的?！?/br>
    崔絨視線游離：“給你帶了包子，我阿娘說了，早膳必須得食身子才會好。當(dāng)然，我就是隨口一說，你身子好不好與我何干?！?/br>
    “你這小鬼說話真不中聽?！?/br>
    用了早膳，崔絨就一個勁的嚷著啟程。

    當(dāng)然，其中不乏帶著異樣的嗓音。

    “不行，你這樣不行，你回去打扮好看些再出來，定要把那些人全部比下去！如此我才好拿得出手！”

    “我都給你想好了，就畫桃花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