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沉枝竹沒問他為什么來，仲南便也裝無事發(fā)生，在玉城住了幾天。

    時值叁伏中的末伏，天氣悶熱，路上奔波只消十分鐘就是一身熱汗。快要開學(xué)了，沉枝竹得了些閑日子，在房間睡覺，開著電腦讓軟件計算結(jié)果。

    仲南有一次到她房間催她出來吃飯，看到了小幾上亮屏的電腦。

    這軟件仲南也學(xué)過，不過不是中文版本。他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實時渲染欄的圖像不太對。

    仲南指了指熱成像圖：“你這里，你看看是不是有問題？”

    沉枝竹一臉疑惑湊過去，研究了一會兒，恍然道：“好像還真是?！弊笥艺伊苏?，她拿過放在一旁的稿紙，低頭找到對應(yīng)幾個參數(shù)的輸入數(shù)值，在上面畫了個圈圈。

    仲南低頭看著，沒有再說什么。其實他感覺別的地方也有小問題，但是指得太多，沉枝竹可能反而會急，倒不如讓她自己去看。

    這種軟件計算一次結(jié)果往往需要幾十個小時，有時候要算近一個周，在模擬的過程中反復(fù)修正輸出的數(shù)據(jù)，從而得到最接近理想結(jié)果的數(shù)值。

    沉枝竹再次拉著仲南來看的時候，已經(jīng)是好幾天之后。電腦插著電源，運行聲音幾乎可以算是一種噪音。

    仲南走近，低頭看了一遍數(shù)據(jù)和生成的渲染圖情況，挑了挑眉。

    他上次只畫出了一處錯誤，畢竟是初學(xué)，模擬數(shù)據(jù)不完善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沉枝竹的表現(xiàn)出乎他的意料，按照目前的進度，最后的結(jié)果大差不差，在誤差范圍內(nèi)應(yīng)該是正確的。

    問題都被修正了。

    他常常試圖勸學(xué)，每次沉枝竹都嫌他啰嗦，現(xiàn)在想來反倒是他自作多情。

    仲南拍了拍沉枝竹的頭：“不錯?！?/br>
    手機在這時響起來，仲南看清來人的名字，皺了皺眉。

    他接通，走到陽臺去接電話。

    沉枝竹手撐著下巴，趴在桌邊看他。隱隱約約的聲音從那里透過來，她捕捉到仲南低沉的嗓音：“……Саша？我已經(jīng)過了計較這種事的年紀(jì)?！?/br>
    沉枝竹努力支起耳朵去聽，卻見仲南側(cè)頭看了她一眼，改為用俄語和對方交流。

    沉枝竹撇了撇嘴，開始放空發(fā)呆。

    交談很快結(jié)束，仲南往回走的時候看見沉枝竹正望著他，表情一看就是在神游天外。仲南一怔，像是才想到一個剛才被忽略的問題，他的臉色很快恢復(fù)如常，反復(fù)無事發(fā)生。

    “仲西過兩天要回來一趟。”仲南閑聊似的開口。

    沉枝竹沒什么反應(yīng)：“喔，那你呢？”

    仲南挑眉，看著她的眼睛：“我怎么？”

    沉枝竹裝作玩自己手指的樣子：“你要走嗎？”

    “暫時不會，”仲南坐到她身旁，他道：“你快要開學(xué)了吧。”

    沉枝竹點頭，她看了仲南幾眼，又偏過腦袋盯著自己的手看：“怎么還轉(zhuǎn)移話題啊……肯定是要走了?！?/br>
    仲南看她這幅別扭的樣子，覺得好笑：“不是，是有其他的事告訴你，……聽著就可以，耳朵不用湊過來。”

    -

    仲西果然在兩天后跑回了玉城。

    知名的交響樂團到玉城巡演叁天，仲西特地弄了叁張音樂會的票，邀請沉枝竹和自己一位關(guān)系很好的大學(xué)舍友一起去聽。

    路上仲西就大倒苦水：“你是真不知道我哥有多么變態(tài)，我每天的日程表被安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我覺得我哥自己都沒我這么忙?！?/br>
    沉枝竹就問他：“你不怕你哥發(fā)現(xiàn)么？”

    仲西擺擺手：“我早已經(jīng)買通了這幾天上課的老師，他們說不會告訴我哥的?！?/br>
    沉枝竹只是笑。

    仲西的那個舍友她不太喜歡，似乎是叫吳彬，看她的眼神有點怪。

    沉枝竹覺得是幻覺，專心想仲南前兩天說的事。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仲南的朋友回來，他們要出去聚會，問沉枝竹來不來，他可以帶她過去。

    那場聚會有一個沉枝竹一直很喜歡的rapper，叫云遙，仲南對此頗有印象，因為沉枝竹曾經(jīng)學(xué)著他腰上的紋身去貼紋身貼，初次見到的時候把仲南嚇了一跳。

    沉枝竹自然是高高興興地答應(yīng)了。

    仲南當(dāng)時的表情有些復(fù)雜，像是希望她答應(yīng)又不希望她答應(yīng)。他最后也沒有明說，只是低頭展開她糾結(jié)的手指，親了親guntang的掌心。

    沉枝竹想到這，悄悄搓了搓手。

    仲南對她是有點特別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如果在和他有過接觸后才真的貪戀性欲帶來的快感，這算是對性欲的癮，還是對他的？

    沉枝竹不敢再想下去，長長地嘆了口氣。

    仲西在一旁聽她唉聲嘆氣，便問：“嘆什么氣？是不是和我哥的事情進展不佳？”

    沉枝竹默默道：“本來就沒有進展?！?/br>
    仲西擺了擺手：“你喜歡他就說吧，仲南對你還是很包容的，一定不會罵你?！?/br>
    沉枝竹微微皺眉，沒再說什么。

    她沒有聽過交響樂，原本也不算感興趣，聽過后果然也沒有多么喜歡。那樣渾雄的聲音浩浩湯湯地涌過來，呼嘯嘁嚓，吳彬和她說話的時候，她都聽不清對方在說什么。

    注意力從音樂跑走，她坐在座位上，想到前幾天看訪談節(jié)目，一位嘉賓說，人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在于，當(dāng)周圍的人說同樣的話，說得多了，你就會誤以為那也是自己的聲音。

    她不是只問過仲西，舍友聊天群里她曾模糊地問過另外叁個女孩子，得到的也是和仲西同樣的答案。

    沉枝竹想著，張口欲回復(fù)吳彬的話。舞臺上還在傳來優(yōu)美廣遠的音樂，沉枝竹聽到自己的聲音像是拿了層布裹住似的，又仿佛是半夢半醒，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

    她顫了顫，輕輕按住心口。

    ……我喜歡仲南嗎？我這么想和他接觸，是因為還沒有得到rou欲的簡單滿足，還是因為我只是喜歡他？

    她在心里問自己。

    演奏在一個半小時后結(jié)束，沉枝竹有些疲倦，她動了動身子，沒注意裙子后面的紗帶掉了。

    輕薄的布料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沉枝竹沒聽到聲音，也無所察覺。直到仲西起身，看到椅子下面的淺粉色陰影。

    “沉枝竹？你裙子后面那個絲帶掉了?！彼嵝训?。

    沉枝竹“噯”了一聲，往后摸了摸，意識到是真的，就要彎腰去撿。

    吳彬在這個時候按住她的手：“你穿著裙子不方便，我來吧?！?/br>
    沉枝竹點點頭。她不著痕跡抽回自己被按住的手指，吳彬的手上有汗，她覺得不太舒服。

    紗帶被撿了起來，沉枝竹伸手去接，吳彬卻避過了她的手，徑直往她靠仲西一側(cè)的那只手里放。這樣會離她很近，沉枝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覺得不太對勁，張了張口就要問他。

    一道熟悉的嗓音在這時從身后傳來。

    “這樣靠近女孩子并不禮貌，先生?！蹦腥说统恋穆曇舨患膊恍?，話音落下，他起身從吳彬手里拿過了那條紗帶。

    “仲西，你這樣旁觀并不尊重你的meimei。”

    沉枝竹說不出自己什么感覺，覺得驚訝，但又覺得仲南知道他們在這兒很正常。她轉(zhuǎn)過頭，看見仲南正沒什么表情地盯著仲西，而仲西臉色發(fā)青，和吳彬一樣。

    仲西勉強道：“這一眨眼的功夫，我真沒注意到，我還在看座位下有沒有沉枝竹別的東西，畢竟女孩子零碎的小物件真的很多……”

    仲南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仲西立刻噤聲。

    把沉枝竹的紗帶迭好捏在手里，仲南離開行排，站到了走道邊上。

    “過來?！彼聪虺林χ?。

    “快點跟過來?！敝倌显跀堉林χ竦募珉x開的時候，微微偏頭看向仲西：“在把你的事情解決掉之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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