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栩思來想去，目前來看最佳方式還是通商貿(mào)易。

    只有有東西能賣過去，至少先保證人不會餓死。

    盧栩默默想著顏君齊畫的地圖和二叔口述的地貌，一路往北，把貨物運到永固縣似乎不太難。過了永固縣，翻過千蛟嶺就是以往蠻人的地盤，如今裘虎在那邊當(dāng)百戶，主要職責(zé)就是看管蠻族，找他們來護(hù)送商隊，應(yīng)該也不太難……

    盧栩一路琢磨，走到家里，想了想，那些都是遠(yuǎn)的，他們觀陽聯(lián)盟還沒那么強(qiáng)的實力，只靠他自己是不行的，想要有人去，得好好動員。

    眼下他能做的還是抓緊給裘虎他們準(zhǔn)備些東西。

    重的不好帶，輕的總要帶些。

    裘虎初六就要走，眼下都初四，天都快黑了，盧栩能準(zhǔn)備的時間有限，從村里各家收了些干菜，全切成小段，用油紙包好壓扁。

    路上吃就不考慮什么形狀好不好看了，能補(bǔ)充些維生素作用到了就好。

    另外重要的就是藥。防凍傷的，治風(fēng)寒的，治跌打摔傷的，治拉肚子的……

    雪天路滑，萬一在荒郊野嶺有人病了，總不至于太抓瞎。

    盧栩又買了些棉衣棉被，譚石頭他們今年雖然賺了錢，但山上買東西不方便，就是家家戶戶都做了一兩件棉衣棉被，指定也是不夠用的。

    他們常年在山上生活，體質(zhì)普遍比山下人好，但孩子老人畢竟體弱，北邊又比觀陽這邊冷得多，剛過去搞不好連個房子都沒，不穿厚點蓋厚點肯定有人要生病。

    ……

    盧栩東湊湊，西湊湊，沒怎么樣就湊了兩大板車。

    想到他們路上帶廚具不便，盧栩還從自己家廚房拆了兩口鐵鍋給裘虎他們帶上。

    萬一路上陶鍋碰壞了，總還有口鍋能生火煮飯。

    盧栩這一折騰，把全家都驚動了，大人孩子全跟著忙活。

    盧慶一邊幫著裝車，一邊暗暗觀察這人人贊不絕口的大侄子——歲數(shù)不大，想法天真，天馬行空，隨心所欲，不過做起事來倒還是有模有樣的。

    最難得的是盧栩要做什么，無論聽上去多不靠譜，也沒人反駁。

    似乎全家都默認(rèn)了他做的都是對的。

    這不他才說了要給裘虎他們送些東西，天都黑了，一家人放下飯碗就開始幫忙。

    不用他太使喚，他的弟弟meimei們就全自己找活兒干了——

    寒露、小夏準(zhǔn)備干糧，盧文、盧舟挨家挨戶買東西，盧輝、盧軒問都不問，就把車準(zhǔn)備好了。

    僅僅一個傍晚，他們就準(zhǔn)備了兩車物資，還群策群力，幫他想東想西。

    這個怎么裝，那個怎么放，什么東西需要多少……

    盧栩嗯嗯啊啊，自己還沒想清楚，別人連車都裝好了。

    不但孩子，大人也愿意陪著他折騰。

    盧家人基本沒人見過裘虎，盧栩在觀陽開鋪子，帶家人到觀陽時候，裘虎人早從軍走了，他們甚至沒幾個人知道盧栩和裘虎還是義兄弟，不過這不妨礙他們幫盧栩準(zhǔn)備東西，更沒人問為什么要給一個沒見過的人送東西。

    盧爺爺只問他要怎么送，盧栩道：“從河上面推過去?！?/br>
    盧爺爺皺了皺眉，沒說什么，而是叫三叔、四叔到河上去踩冰試試，他不放心，又親自拿了鋤頭、鎬子鑿冰，確定冰面凍得夠厚實能走人才滿意。

    家里的女眷們則一邊抱怨怎么這么急，一邊從各家往外翻東西，干糧、rou鋪、咸菜、醬菜、針線、拐杖、蓑衣、草鞋……

    只要她們覺得用得上的，全都收拾起來打包，沒一會兒又是一車。

    一家人井井有條，讓盧慶生出許多感慨。

    鄰居聽說他們家買棉衣，不少人把新做的送來，詢問怎么冬天都要過去了又要買棉衣，三嬸、四嬸如此這般一說，鄰里們也紛紛感慨。

    一來感慨從軍不易，好不容易打完仗，又要舉家搬遷。世人最是重土安遷，不是過不下去逃荒，誰愿意離開家鄉(xiāng)？

    二來則是感慨盧家厚道，非親非故的，愿意給掏錢給這些異鄉(xiāng)人準(zhǔn)備如此多東西。

    三嬸嘆氣：“咱們?nèi)绷四茉儋I再做，他們一個村子往那邊遷，這一路冰天雪地的，不容易?！?/br>
    她在觀陽久了，雖然不認(rèn)識裘虎，但譚石頭、梁山寶、雜貨鋪、山貨鋪的許多人她都認(rèn)得的，這一下子都要走了，怎么能不唏噓。

    “往后就見不到石頭啦？”盧奶奶則舍不得譚石頭，他們家雜貨鋪幾乎都是譚石頭送貨，除了送貨收貨，平常捎?xùn)|西，幫干活，忙前忙后的，盧奶奶常留他在家吃飯，還給譚石頭做過衣裳，待譚石頭也跟親孫子沒什么區(qū)別。

    一聽他要往北邊，到蠻人堆里去，也是憂心難安，把給盧軒做的新棉鞋拿出來，讓盧栩給譚石頭捎過去。

    初五一大早，盧栩他們從河邊出發(fā)。

    多虧今年天氣冷，都過年了河面還凍著，換做往年，這會兒河水化未化，人不能走，船又不好行，才是真麻煩。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是趕了大早，早上氣溫低，冰凍得結(jié)實，天還沒亮盧栩就哆哆嗦嗦起床了。

    除了年紀(jì)小的沒來，第二代盧慶、盧有、盧余三兄弟，第三代盧栩、盧輝、盧軒三兄弟，全都來了。兩人一輛車，一個推，一個拉，盧爺爺叫他們帶上粗麻繩，萬一車陷到冰面下，也好往外拉。

    盧爺爺囑咐：“一定看著點兒，注意腳下面?！?/br>
    打頭的是盧慶，他提著燈籠和盧栩走在最前，“放心吧爹，天冷你回屋歇著吧?！?/br>
    盧爺爺擺擺手，目送他們平穩(wěn)上了河，三輛板車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才放下心，站在河岸目送他們離開。

    踩冰走不安全，但如今也沒別的辦法，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他們送不了什么名貴的，也總是要送一份心意。

    一路有驚無險，除了盧栩路上提醒盧軒小心，結(jié)果自己摔了一跤外，全程平平安安。

    冰面走得快，他們又都是青壯年，經(jīng)過起初的小心翼翼，后半程全是滑冰行走，到達(dá)觀陽縣城，太陽也才剛剛出來。

    往日繁忙的南城門冬天卻是安靜，除了釣魚的，平時也沒什么從南門出來到碼頭去，他們這滿滿當(dāng)當(dāng)六人三車，還頗為轟動——

    城門守衛(wèi)還以為誰窮瘋了初五就進(jìn)城賣農(nóng)貨呢。

    一瞧是盧栩，得知他們是來給裘虎一眾送行的，城衛(wèi)一個個也有些觸動，沒提入城費便放他們進(jìn)城。

    盧栩熟門熟路到了裘家租的大院，年前已經(jīng)空蕩冷清淪為倉庫的大院，如今滿滿當(dāng)當(dāng)全是人，房間不夠，還有人在院子里搭了帳篷。

    盧栩一敲開門，先進(jìn)入眼簾的就是滿院子帳篷和亂跑的小孩。

    給他開門的還是個他沒見過的半大小孩子，他們大眼瞪小眼望了望，小孩一溜煙往里跑了。

    “你找誰呀？”聽見動靜，在院子里煮稀飯的老媼放下勺子起身問。

    “虎哥在嗎？”盧栩見里面都滿得不好下腳了，叫二叔他們把車靠墻放在巷子里，先找裘虎吧。

    “在在在?！崩蠇媽Τ抢锶藥е┣右?，友好又局促地笑笑，一邊喊他們進(jìn)來坐，一邊喊人進(jìn)去叫裘虎。

    裘虎正和梁樹寶在規(guī)劃每輛車怎么裝東西，人員怎么安排，聽說有人一大早找他，還當(dāng)是賣板車的。

    他掀開簾子出來，瞧見盧栩狠狠怔了一下。

    裘虎吃驚：“你怎么來了？！”

    盧栩笑道：“我來送點兒東西。”

    裘虎：“快快，進(jìn)來坐！”

    盧栩左右看看，裘虎哪有工夫招待他，也不客氣，直接道：“我就不坐了，看看有什么能幫上忙的，我給你幫忙，打仗你們行，怎么裝東西你得問我和石頭，石頭呢？”

    正說著，只聽門外譚石頭高聲道：“咦，盧軒！四叔、三叔、盧輝、二叔！你們怎么來了！”

    裘虎聽見，也連忙出來，一瞧，巷子里還有五個人三輛車！

    盧栩送的東西不貴卻實用，一卸車就得到譚石頭一通夸，裘虎不善言辭，卻也看得出盧栩的一片赤誠，沒有拒絕，沒有提要付錢，只站在一旁默默幫他們卸貨，把東西分給短缺的人家。

    盧栩擔(dān)憂的也沒錯，他們棉衣、棉被不足，年前買了些，趕做了些，年后又買了些，譚石頭賺的錢幾乎全花在這上面了。

    那些領(lǐng)到衣服被子的人家，各個朝盧栩不住道謝。

    盧栩認(rèn)不清他們，他們卻是沒少聽到盧栩的名字，尤其過年，從觀陽回村的哪個不是大包小包？

    裘虎走后，還在村里的人家也是各個擔(dān)憂，擔(dān)憂他們外出打仗能不能平安回來，擔(dān)憂在縣里謀生的親眷們?nèi)橇寺闊]人管，擔(dān)憂他們成了一團(tuán)散沙找不到活干，吃不上飯……

    裘虎一走，他們?nèi)窟@個盧栩領(lǐng)著在觀陽謀生。

    沒見到前，他們覺得盧栩八成和裘虎差不多，二三十歲，長得高大威猛，一身腱子rou，留著胡子，不茍言笑，站在那就有威嚴(yán)。

    結(jié)果一看……

    這……

    這不是跟石頭差不多么？！

    瞧著比石頭還白，比石頭還??！

    他們看稀奇似的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盧栩渾然無知，發(fā)完物品，把盧奶奶給譚石頭的棉鞋交給他，藥、干菜、鍋等等一并裝到他們的公有板車上。

    這一路水路不通，他們幾乎全要走陸路步行過去，現(xiàn)下牲口還少，時間也倉促，譚石頭和梁山寶憑借觀陽聯(lián)盟的人緣，才買到五只驢，三匹騾，他們臨時改裝了三駕有頂?shù)能?，預(yù)備讓年歲太小的孩子、年歲太大的老人坐。

    其他人，全要步行，一家一輛板車，孩子和婦女才能累了到板車上坐坐。

    畢竟主要靠人力，讓別人拉著，自己坐著，除非走不動，不然誰都會不好意思的。

    盧栩越聽，越覺得這樣不行。

    這么遠(yuǎn)，又還是冬天，好幾百里走過去，路上準(zhǔn)要凍病、累病，或者水土不服。

    盧栩把昨天裘虎給他的銀契又掏出來。

    他們年前分紅，裘虎不在，盧栩便把裘虎的和預(yù)備明年擴(kuò)大生意用的啟動金都存到錢莊去了，裘虎那份兒盧栩給了譚石頭，昨天裘虎拿給他，今天他又揣回來了。

    “觀陽牲口少，越到北邊越多，你們一路走一路買，能買多少是多少，不管牛車騾車驢車，至少讓婦孺都能坐上車。這么大老遠(yuǎn)走過去，到了也要病了，到了那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找個大夫都難，病起來是要命的?！北R栩不由分說將銀契塞給譚石頭，“你去兌換成銀子，八成兌銀子，兩成兌銅錢，路上補(bǔ)給些吃食也方便?！?/br>
    見裘虎要推辭，盧栩又道：“你們買上牲口，到那邊開荒耕田總能用到，就是用不到轉(zhuǎn)手賣掉也虧不了。這錢本來就是要分給你的，你要是實在不想要，就當(dāng)我投資給石頭，讓他在那邊開個觀陽聯(lián)盟的分號。”

    眾人皆是一愣，“分號？”

    盧栩信誓旦旦：“對呀！我們觀陽聯(lián)盟的商隊早晚會走到永固縣，走到你們家門口的！”

    第103章 分號計劃

    “分號？是不是就是我在新家那邊開個雜貨鋪子？”譚石頭率先說,他和盧栩混在一起最久，最快能跟上盧栩的思路，馬上又拋出了新問題：“可是我賣什么呢？虎哥說那邊什么都缺……”

    盧栩：“你租牲口??！”

    譚石頭眨眼,“啊？”

    盧栩：“遷過去的肯定不止你們,春天開荒,哪里都要用畜力，有人有牲口，有人沒有，到時候你有多余的就往外租,別人有錢，你就收錢,沒錢,你就換東西，慢慢攢的東西多了，你就可以賣貨了?！?/br>
    譚石頭眼睛一亮：“對呀！我怎么沒想到！”

    他們倆嘿嘿笑笑,盧栩繼續(xù)出主意：“沒東西可賣也不要緊，那邊蠻人多，趕上價錢合適，你就替我收牛羊，好養(yǎng)就養(yǎng),不好養(yǎng)就殺掉做成rou干rou鋪。還有什么咱們這兒沒有那邊有的，你幫我盯著,等我湊齊人手，就過去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