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被迫從頭再來[種田] 第102節(jié)
盧彩惱了二哥,好幾天沒給他好臉色,直到某天回家路上遇見趙惠香,趙惠香紅著臉細(xì)聲細(xì)語問她要不要到她家去一起做繡活。 自此,盧彩有了最好的朋友,有了照顧她的jiejie,到了有媒婆登門給大哥說親的時候,她先吵著問二哥什么時候才娶惠香姐給她當(dāng)嫂子。 二哥說:“不急不急,大哥先成婚?!?/br> 盧彩跑去和惠香告狀,惠香也說,“哪有弟弟比哥哥先成婚的,你催也該先催大慶哥才是。” 盧彩問:“你不急嗎?” 惠香紅著臉搖頭,“反正,反正我也只會嫁你二哥,早一天晚一天,又沒什么要緊的區(qū)別?!?/br> 盧彩想來也是,便開始天天催大哥。大哥娶了大嫂,二哥才好娶二嫂嘛! 他們家哥哥弟弟長大了,家里日子總算好過了些,大哥、二哥和爹娘商量著把家里房子修補修補,又規(guī)劃著再蓋兩間敞亮的土坯房,今年秋收先給大哥蓋,明年秋收再給二哥蓋,讓兩個哥哥都在新屋子娶妻。 大哥親事定下來,盧彩便拉著惠香一起到鎮(zhèn)上買布,約了未來的大嫂,一起到惠香家縫嫁衣。 三個女孩湊到一起,兩個要嫁的誰也不好意思說話,只有盧彩天天嘰嘰喳喳,給兩個嫂嫂出主意,這里繡個什么花,那里縫個什么扣子,傍晚回家,盧彩都要悄悄跟兩個哥哥匯報嫂嫂的嫁衣縫到哪一步了,什么彩線用完了。 兄弟倆便一大早偷偷跑去鎮(zhèn)上買線,吃早飯時交給她,由盧彩帶去給嫂嫂。 大哥如期成婚,盧彩邀了惠香來吃喜酒觀禮,和親戚家?guī)讉€小女孩湊在一起偷偷地瞧,“惠香姐,等明年,我就能叫你聲二嫂啦!” 到了第二年,二哥和惠香定了婚期,總有些沒正形的二哥忙碌起來,下田,耕種,蓋房子,得空還要上山打兔子打野雞找藥材。 他們家兄弟多,父母總要考慮沒出嫁的meimei和也快要成親的弟弟,盧慶便要靠自己多攢些錢,多攢些聘禮,讓惠香風(fēng)風(fēng)光光嫁過來。 盧彩印象里,那一年,是二哥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一年,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每天天不亮起床,干完一天農(nóng)活,又上山砍木頭,晚上回家打家具。 找木匠太貴,她二哥就自己做,衣柜,桌椅,床,首飾盒…… 連花紋都是他采了花按到木頭上比著刻。 那年春天,桃花正艷,盧慶刻了兩只桃木簪子,花骨朵的給meimei,桃花的給惠香,他在河邊撿到一小塊兒粉色的石頭,打磨了好些天,才卡進(jìn)那柄桃花簪上。 沒人覺得盧慶不會娶惠香,沒人覺得惠香不會嫁給他,盧家找媒人去提親,村里的媒人都不好意思賺為他們牽線的禮金。 定親那日,盧彩記得天邊滿天紅霞,二哥湊了好幾箱禮物,提著酒,牽著他精心養(yǎng)的一對大白鵝,穿過半個村子到趙家下聘。 村里年齡相仿的男男女女都轟動了,沒人不羨慕。 “等過了秋,房子晾好,咱們就成婚!” 偏偏,就在剛剛秋收完,還沒來得及交糧賣糧時,朝廷開始征兵。 那時惠香已經(jīng)縫好了嫁衣,盧慶收拾好了新屋,還恰逢大嫂有了身孕。 本是要添孫娶媳雙喜臨門的好事,一下讓盧家措手不及。 盧慶左右為難,父親老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大嫂剛剛懷孕,胎像不穩(wěn),兄長天天不敢合眼守著,兩個弟弟是還是剛成丁的毛頭小子。 盧慶思來想去,還是打算替大哥去從軍。 惠香早料到了,大夫說盧大嫂身體狀況,興許會早產(chǎn),這節(jié)骨眼,盧慶哪會讓大哥去從軍。 晚上盧慶偷偷來她窗下找她,她便寬慰他,“你去吧,正好我嫁衣還想再改改。” 他們把婚期后延了一年。 那時,依舊沒人覺得他們會散。 往常從軍多是去朔州修城墻,長則一兩年,短則幾月,有時候秋天去,開春春耕前人就回來了。 別說幾月、一兩年,以他們倆多年的情誼,便是等上三年五年,誰都生不出一丁點兒的擔(dān)心。 那時盧奶奶和趙家奶奶商量,要不要趕在盧慶出發(fā)前把婚事辦了,二叔不欲惠香委屈,這般匆匆嫁他,惠香也想多在娘家留幾年。 她父母身體不好,弟弟又年幼,家里許多地方需要她來幫襯,只是父母覺得她漸漸大了,又和盧慶情投意合,不愿意耽擱他們。 兩個孩子堅持,長輩也沒再勸。 那場分別,誰都沒太當(dāng)回事,連分別都是輕快的。 村里青壯結(jié)伴出發(fā),臨別還在哄孩子回來時給他們買北邊好吃好玩的,兄弟間相互調(diào)侃,有人囑咐弟弟meimei喂好他們新買的豬,繼續(xù)蓋他們才蓋一半的房…… 那天惠香特意戴上了那支桃花簪,牽著弟弟站在盧家親屬里一起送盧慶出發(fā)。 “最多兩年,等我回來娶你。” 惠香把她連夜趕制的平安符塞給盧慶,“嗯,我等你回來?!?/br> 只是,一年,一年,又一年…… 從軍的未歸,新丁又要出發(fā)。 整整三年,走的人再無音訊,北境戰(zhàn)亂的消息不停往他們的小小鄉(xiāng)野村莊襲來。 年年征兵,糧稅增長,牲口漲價,日用漲價…… 沒蓋完的新房成了舊房。 惠香等啊等,等到她嫁衣都不再簇新,她爹因一場風(fēng)寒落了肺病,到了冬天開始咳血。 弟弟小,娘沒主意,惠香做主把家里田賣了給她爹看病,家里積蓄吃空了,病依舊不見好轉(zhuǎn)。 盧彩蹚著雪提著糧食往惠香家送,才進(jìn)趙家門,便聽幾個外村的媒婆在給惠香說親。 “孩子,你也要替自己想想呀?!?/br> “你就是不為自己想,你也為你爹你娘你弟弟,替家里想想啊?!?/br> “我和你娘是同村,必不會騙你,那吳家孩子懂事能干,比你還小一歲,模樣也不比盧家那孩子差,家里就他一個兒子,上頭三個jiejie都出嫁了,下面兩個meimei年紀(jì)不大,就是個商籍,可商籍農(nóng)籍對咱們說有什么差別,不都是過日子吃飯?你過去也不用受婆婆妯娌刁難擠兌,多好啊。” “是呀,那孩子母親和你娘是同村,你小時候也見過的?!?/br> 惠香不住落淚。 那幾人見勸不動,便嘆道:“聽鎮(zhèn)上人說,頭幾批的兵丁都調(diào)到西邊打蠻子了,現(xiàn)下蠻子都打到朔州來了……若盧家那孩子能回來,別管多久,你等他,也是段佳話,可這都幾年了,盧家那孩子一點兒音信都沒有。嬸子說直點難聽點,那孩子說不定早就死在外頭了?!?/br> 聽到這兒盧彩聽不下去,憋著一股氣,提著糧食踹開門,“胡說八道什么!我哥才沒死,你才死在外面了!” 她和那幾個媒婆吵了好大一架,惠香望著她卻只是無聲落淚。 趙家親戚本就少,這病拖拖拉拉又像個無底洞,趙家沒糧下鍋,還愿意幫襯的也只剩盧家。盧慶生死未卜,盧家并不富裕,兩家又沒真的結(jié)親,即使她已經(jīng)嫁過去,也不能為了娘家拖垮了盧家。 終究,惠香還是答應(yīng)了。 沒幾天就把盧慶送的所有聘禮,盧家?guī)鸵r的米糧全都退還給盧家。 村里小姑娘聽說了,便對著盧彩罵惠香,說她攀了高枝,南橋鎮(zhèn)吳家有錢,給她家送了好些禮好些錢,人家瞧不起盧慶這窮小子了。 退禮那天,盧彩恨極了惠香,要她把那支桃花簪子還回來。 惠香含著淚回家拿,將抱在手絹里的簪子遞給盧彩,盧彩奪了簪子,把手絹扔給她,跑回房間,把這些年惠香送她的都扔給她。 惠香站在院子里哭,一聲不吭,盧彩被爹娘拉著不許她再鬧,盧栩也被嚇哭了,家里孩子哭大人鬧,亂成一團(tuán),盧家大嫂把惠香送出門,“彩彩她和老二最親,她……她還不懂,你別往心里去?!?/br> 惠香搖頭,說著也哭起來,“是我對不住他們?!?/br> 盧彩聽見了隔墻在院子中罵:“趙惠香你等著后悔吧!我二哥就會回來了,你肯定會后悔的,等著吧!” 可她也是逞一時嘴上的痛快,心里知道,她哥哥也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只是,她不能原諒,明明她們才是最該堅信二哥能回來的人,為什么惠香要拋下她,就這么放棄了。 第95章 唏噓 “惠香姐出嫁時候,爹娘還給她添了嫁妝,讓我們幾個當(dāng)娘家親戚把她送到南橋鎮(zhèn),老三、老四還偷偷去瞧過她,希望她好,又希望她過得不好……只是后來日子太久了,我們又有些慶幸多虧惠香姐沒有等他。十幾年啊,任誰都以為二哥死了,要不是怕刺激娘,家里早給二哥辦喪事了。” 盧彩卷著線團(tuán),唏噓長嘆。 村里不是沒有別的女孩喜歡盧慶,一直都有,只是誰都沒提過,連被看出來了,也只能紅著臉?biāo)啦怀姓J(rèn)。因為惠香太好了,因為他們感情也太好了,盧慶眼里只有惠香,惠香眼里也只有他,旁人看了也只有羨慕的份兒。 惠香出嫁最初的幾年,村里偷偷喜歡過哥哥的女孩子都在罵她,后來,她們也一個個出嫁了,日子過了太久,憤憤不平的人都為人母為人婦,十幾年過去,再沒人相信她二哥還會回來。 再見面,起初還會尷尬,到如今,即使見面,也都默契地選擇不提那樁往事。 “如果從前沒巡舊歷讓大哥先成婚,而是讓二哥和惠香姐先成婚,如果不是家里那時候日子緊,不能買替讓二哥不去,如果不是把婚期定在秋末,如果趙叔沒因為那場風(fēng)寒染了肺病,如果二哥走前他們先成了婚,如果二哥能早點回來……”盧彩苦笑,“哪有什么如果呀,我們那輩兒最好的一對兒,就這么錯過了?!?/br> 趙惠香嫁人時候,不只是她,兩個弟弟心中是有怨的,無論父母如何開導(dǎo)解說,告訴他們惠香的不易,他們還是怨的。 從惠香說親到出嫁,他們?nèi)齻€再沒登過趙家門,直到惠香嫁人那天,她娘勸她去送嫁,說惠香家人少,就當(dāng)替二哥去看看,她才不情不愿去了。 后來回想,那天她愿意去,其實心里記掛著惠香那么多年的好,也認(rèn)可她娘說的——算來總歸是她二哥沒能如期回來,難道要拖累惠香等一輩子嗎? 若是二哥在,一定舍不得吧。 那天很長,隔了太久,旁的盧彩都記不清了,她只記得從盧家村到南橋鎮(zhèn)的路好長好長,送親的人很少,同齡的女孩子沒人愿意陪她走一趟。 盧彩走得腳都疼了,她低頭偷偷轉(zhuǎn)腳,慢了別人一步,恰好看見地上突然落了一滴水滴。 她抬頭望,大晴的天,天上連朵云都沒有,哪里來的水滴? 她低頭,又一滴落下來,濺起地上的塵土。 她追上去,看見搖晃的紅蓋頭下,惠香眼睛比那頭舊了的蓋頭還紅。 她印象里,那是趙惠香最丑的一天。 他們對她的怨氣,也在那一天也化為烏有了。 趙惠香出嫁了,她童年、少年到青年所有的期許,所有的憧憬,也在同一天死了。 直到盧彩自己擇婿出嫁,依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懂了那天的惠香。只是偶爾午夜夢回,夢到少年無憂無慮時,二哥領(lǐng)著他們?nèi)ゲ梢肮?,給她們折花,夢到他幫二哥偷偷給惠香送烤魚,惠香偷偷給二哥補衣服,一邊落淚遺憾,一邊更加慶幸,惠香沒有繼續(xù)等他。 一個人最好的歲月,不該那么無端端的空耗過去。 他們每一個人都該像少年時候一樣,過得好。 可就在他們都以為這才是對的,這才是人之常情,所有知情人都選擇閉嘴不再提,他們都成了長輩,過年時惠香終于能平靜地帶孩子回娘家,連塵埃都落定十多年后,盧慶回來了。 她可憐的哥哥,如今住在他親手蓋的婚房里,用著他為成親親手雕刻的家具,每天睜開眼看到斑駁掉灰的土墻,不再平穩(wěn)好用的家具,夢里又會夢到什么? 這么多年他在邊關(guān),又是靠什么苦撐著熬過來的? 盧彩抹抹眼淚,淚眼婆娑地對盧栩道:“栩娃呀,如今你買賣大朋友多,你二叔也不是個種田的料,不然你給他找個別的營生干吧?!?/br> 盧栩怎么會聽不明白姑姑的意思,她想給二叔換個環(huán)境,免得睹物思情。 “好呀,我也缺人手,等我回頭問問二叔。” 盧栩滿口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