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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二代被迫從頭再來[種田] 第31節(jié)

    就算種麥子之余再種些蔬菜雜糧,也得種個七八畝地。

    盧栩神游愁思,忽然聽見里正高聲問,“人都到齊了么?看看誰家沒來,趕緊去喊?!?/br>
    盧栩定了定神,人群鬧哄了一陣,里正敲響了銅鑼,“靜一靜,靜一靜,不等了?!?/br>
    眾人集中精神期待地等他公布田賦數(shù)額。

    盧栩隔著人群望里正,沒從里正臉上看出一絲絲喜色。

    他心里咯噔一聲,他和顏君齊對視一眼,只里正開口道:“今年咱們觀陽是豐年,朝廷定的田稅比去年多些,二十之五。”

    里正話說完,人群靜了靜,隨即就炸了鍋。

    “二十之五?!”

    “我們還能活嗎?”

    里正繃著臉又一陣敲鑼,他嘴唇抖了抖,沉了聲呵,“朝廷的收糧官已經(jīng)到了飲馬鎮(zhèn),帶著十艘貨船,官府派了上百精兵來護(hù)衛(wèi)糧草!”

    人群再次沒了聲。

    村民臉色變了又變,上百精兵,是來護(hù)衛(wèi)糧草嗎?

    里正將鑼交給兒子,聲音也滄桑了幾分,“咱們村限兩日內(nèi)交齊糧食,大家回家準(zhǔn)備去吧?!?/br>
    如兜頭澆了一大盆的冷水,夏收的喜悅被沖刷得干干凈凈。

    盧栩扭頭看見元蔓娘、三嬸、四嬸站在人群外,臉上同樣愁容滿面。

    顏君齊臉色沉得厲害。

    盧栩低聲問他:“你家儲夠糧了么?”

    顏君齊搖頭。

    麥子剛收時,他就已經(jīng)找村里田多的人家買好了要交田稅的糧食,不過那時他是按照去年田稅買的,連家中要吃的口糧,他一共才買了三百斤,幾乎花干了家里所有錢。

    五畝田,按今年良田均產(chǎn)一畝三百斤,二十之五,他家要交三百七十五斤糧,如今糧貴,一斤新麥就要四十文,他上哪再湊七十五斤去?

    盧栩問:“差多少?”

    顏君齊:“還差七十五斤?!?/br>
    顏家有多少錢,除了顏君齊母子倆,就數(shù)盧栩最清楚,盧栩:“先從我家拿吧?!?/br>
    顏君齊黯然,他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栩哥,我可能還不上的?!?/br>
    他們母子倆一年不吃不喝也賺不了十兩銀,更別說還要吃喝筆墨花銷,若明年田賦再高,別說什么讀書科考,他們會連日子都過不下去!

    盧栩按住顏君齊肩膀:“還不上就欠著,不要緊,日子總能過去的?!?/br>
    他晃晃顏君齊,“別胡思亂想,今年肯定是出了什么狀況,若每年田賦這么高……”他把聲音壓得更低,只有顏君齊能聽到,“那是在逼人造反!”

    顏君齊猛地心悸一下。

    “你動動你聰明的小腦瓜想一想,不會一直這樣的,別慌?!北R栩用力抓著顏君齊肩膀,其實(shí)自己心里也發(fā)著懵,他想不明白,朝廷是瘋了嗎?

    去年收二十之三時候,觀陽就有好幾個地方差點(diǎn)鬧起來,今年一口氣漲這么多,不怕激起民變么?

    盧栩心里慌得一批,還強(qiáng)裝鎮(zhèn)定碎碎念著安慰顏君齊,“是不是又急著籌軍糧,還是哪兒鬧了災(zāi)荒?不成我到縣里找人打聽打聽?”

    顏君齊肩膀被他抓得生疼,人卻漸漸冷靜,他定了定神,開口道:“今年春汛,觀陽沒受災(zāi),但隔壁匯縣、通河縣都受了災(zāi),咱們隆興郡是朝廷糧產(chǎn)重地,從匯縣、通河收不到糧,也許就只能將糧稅加到周邊的縣上?!?/br>
    “對對對!”盧栩也慢慢靜下來,他爹和顏君齊爹就是在通河縣挖渠出的意外。

    他們不知道,顏君齊猜準(zhǔn)了情況。

    北邊打仗糧草已空,就等著隆興郡收夏糧,已經(jīng)先后催了幾趟,戶部和兵部聯(lián)合派了欽差來督糧,郡守多次上書隆興受災(zāi),朝廷的底線只能接受隆興田稅同去年等同,但匯縣、通河還有相鄰三個縣都受了災(zāi),尤其是匯縣、通河已經(jīng)鬧起了饑荒,若再從災(zāi)縣收糧,只怕會鬧出民變,州郡不得已才從豐收的幾個縣加田稅,依據(jù)夏收情況,有的收十之二,有的收二十之五,觀陽定了二十之五,縣令到州府鬧了幾次,但均以搬空了觀陽百姓受難一年,餓死了匯縣、通河,隆興就要大亂,等匯縣、通河百姓造了反,觀陽還能獨(dú)善其身嗎的說法趕回來。

    能做的,只剩鼓勵治下百姓多多墾荒,不停上書朝廷從南方借糧。

    這些別說盧栩,連里正都不知道詳細(xì)情況。

    盧栩幫顏君齊湊齊了麥子,沒一會兒盧栩聽到隔壁三奶奶家女眷的哭罵聲,片刻后,里正家盧川繃著臉拿著秤來了。

    他們對望一眼,都是滿眼的無奈。

    盧栩?qū)⒁话傥迨稃溩友b上推車,和盧川一起幫顏君齊將麥子裝上他推來的板車往村口集合,一路走,一路都能聽到罵聲。

    沒人敢青天白日痛罵朝廷,只能痛罵老天,或把怒氣發(fā)泄到孩子身上,一刻前還給買糖吃的父母,頃刻間變得兇神惡煞,理解不了二十之五田稅概念的孩子只知道往外運(yùn)了好些糧,他們只知道賣了糧能買rou能買糖,天真地一問,不是挨揍就是挨罵。

    整個盧家村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

    連稚童都知道看大人臉色,笑也不敢笑了。

    盧栩沉默著和三叔、四叔到村口匯合,等人到齊了,由里正領(lǐng)著一起到鎮(zhèn)上交糧。

    盧栩覺得,不過半天,他這位大爺爺人都老了幾歲似的。

    不止盧家村,在盧家村和飲馬鎮(zhèn)間的王家村,雙水村也正往鎮(zhèn)上交糧,隊(duì)伍排得很長,年長者愁容滿面,年輕的一個個怒發(fā)沖冠。

    尤其是雙水村人,他們挨著飲馬鎮(zhèn),村里出過那位在鎮(zhèn)邊飲馬的將軍,崇尚武德,一個個像要去和收稅官干仗似的。

    盧栩滿腦子胡想,就這個氣氛,給幾把刀,罵幾句臟話,再來幾個挑事的八成就有人要反了。

    到了鎮(zhèn)上,平日熱鬧的飲馬鎮(zhèn)也比平時沉靜,到處都死氣沉沉的。鎮(zhèn)上大多也是農(nóng)籍,若無田,則要像顏君齊家一樣,折算人頭交糧。

    到了碼頭,上百的差役腰間挎刀分了幾隊(duì)肅立在道路兩旁,憤怒的村民這才收了怒火,認(rèn)命地等里正和稅官對賬,交糧??粗淮录Z運(yùn)上船,有人哭了,也有人麻木地望著無盡的長河。

    盧栩排著隊(duì),聽見前面有人爭執(zhí),他探頭往前看,排在他們前面的雙水村和收稅的皂隸起了沖突。

    “怎么會差十斤?我在家稱好的,整整七百五十斤!我還多裝了五斤!”

    皂隸:“那你秤不準(zhǔn)。”

    那年輕人怒不可遏:“我看是你的秤不準(zhǔn)!”

    皂隸:“你說什么?!放肆!”

    盧栩皺了眉。

    每年交糧不管多少,這些收稅的小官都會少說幾斤,你稱一百斤,他非說你九十八、九十九,以往要到縣里交糧,大老遠(yuǎn)去了,又要回家拿一趟一兩斤的缺空,一來一回,船費(fèi)也不便宜,人人都嫌麻煩,干脆默認(rèn)了多裝些。

    只是沒想到,這次竟然一開口就是缺十斤。

    雙水村的年輕人想鬧,里正見附近的兵役朝這邊來了,連忙按住他,叫別人把他拉走了才跟收稅的皂隸賠笑,說讓他回家拿。

    結(jié)果不知是那名皂隸惱怒了故意報(bào)復(fù),還是就是趁著糧價(jià)貴想黑糧食,后面每家都要補(bǔ)糧。

    少的要補(bǔ)兩三斤,多的要補(bǔ)十斤八斤。

    也不知道這多貪下來的糧食最后會落到誰的手里,他正想和顏君齊閑說,見顏君齊握緊拳頭臉繃得死緊,對前方的皂隸怒目而視,盧栩想起那句俗不可耐的比喻:如果眼神能殺人,那人已經(jīng)被顏君齊凌遲了。

    他從沒見顏君齊如此生氣過。

    在那爛脾氣的皂隸注意到前,盧栩連忙擋住了顏君齊。

    盧栩擔(dān)憂地盯著顏君齊,顏君齊被擋了視線,閉了閉眼,再睜開人已經(jīng)平靜,盧栩卻從他眼神中看到化不開的沉郁和失望。

    盧栩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無論什么時候,他只想賺錢養(yǎng)家,護(hù)佑一家人安康,只要別人不碰他底線,占他些便宜他不在乎,人心都是貪婪的,別說管他們兩個村稅收的小皂隸,就是他爸公司的小小經(jīng)理,把親戚塞公司當(dāng)個小保安,還要親戚家兩條煙,盧栩見慣了,他早就習(xí)慣他爸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八面玲瓏,也習(xí)慣把辦事送禮當(dāng)理所當(dāng)然。

    這是他爸媽教會他的游戲規(guī)則。

    想要獲利,就要讓利。

    但顏君齊不一樣,他受的是另一套教化,他三歲就開始讀書,夢想是科考入仕,做一個為君分憂為民請命,能庇護(hù)一方百姓的好官。

    盧栩想,也許看到官吏這樣盤剝百姓,比惡霸劫道搶錢還更要讓顏君齊憤怒。

    他不知道這樣好還是不好,更不知道這樣算聰明還是傻,盧栩被難倒了。

    他沉默地排隊(duì),聽三叔四叔低聲謾罵皂隸也沒吭聲。

    快輪到他們時,盧栩道:“君齊,你在這兒等我,我替你去交吧?!?/br>
    他怕顏君齊會和人吵起來。

    顏君齊搖搖頭,“我要看著他們稱?!?/br>
    看他們是怎么把別人的血汗,救命的糧搶走的。

    第30章 價(jià)格混亂

    交完糧稅,盧家村三天都沒緩過來。

    整個村子都是沉默的,沒了歡聲笑語,孩子們再沒糖吃,貨郎也不再來,連三奶奶家包子鋪都暫時歇業(yè)了。

    在消化掉田稅加重的沖擊前,村里沒人會買包子了,家家收起新磨的白面,又吃起雜糧。

    三奶奶趕集賣,生意也大不如先。

    盧栩不由擔(dān)心起他的油條生意來,也不知道縣里的情況怎么樣。

    三嬸也問起來。

    他家沒收多少糧食,三叔家卻多,盧栩天天一趟趟從縣里買面,又沉又遠(yuǎn)不說,還貴。

    往年收了麥子除了留百十來斤吃,其他的都賣了,現(xiàn)在不一樣了,盧栩一天就要用五十斤面,他家那二十多畝麥子磨出來,也就夠用幾個月。賣誰不是賣,賣給盧栩還省事呢。

    他和老四媳婦商量了,都給盧栩留著。

    三嬸和盧栩商量著要不要弄個磨盤回來,自己磨面粉。

    三嬸道:“我尋思著糧鋪賣的面粉還不都麥子磨的?不成咱們多磨幾遍,磨細(xì)些,咱家麥種都是我一粒粒挑出來的,麥子長得籽又大又飽,磨出來面粉炸的油條指定好!”

    盧栩也覺得三嬸家麥子好,他們家種田細(xì)致,同樣的田,三嬸家麥子比別人的更飽滿,更重,別人家一畝田收三百斤,他家一畝能收三百三。

    他們正商量著,盧文嘭一下撞開他家門,飛奔進(jìn)來滿頭大汗地喊:“娘!村里來貨商收糧食了一石六千錢!”

    三嬸手里干仗都掉了,“多少?!”

    要知道除了上次盧栩偶然遇見那次出高價(jià)的貨商買軍糧,去年整年糧價(jià)最高只有一石四千錢!

    盧文:“六千!就在曬谷場,好多人在搶著賣!”

    三嬸、盧栩隨著盧文匆匆跑向曬谷場。

    收糧的貨商帶著成筐的錢沖進(jìn)村來,如一道驚雷炸懵了対生活麻木無望的村民。

    孩子跑去田里喊大人,在家的女人顧不上家務(wù)跑到曬谷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