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見春臺/嬌啼/嬌靨 第42節(jié)
也就桑窈性子溫柔,不觸及底線就不會怎么記仇,偶爾會應她幾句話。 桑茵玥這般,日后確實踢到鐵板可是有她受的。 他道:“楊兄見笑了,我這個meimei實在是口無遮攔?!?/br> 楊溫川從桑窈身上收回目光,溫聲道:“無妨?!?/br> 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突兀的問了句:“對了桑兄,令妹這幾年身體如何?” 桑晏和一愣,道:“你說的是……窈窈?” 楊溫川嗯了一聲,思及十多年前江南的夏天,垂眸溫聲道:“抱歉桑兄,這般問的確是突兀了?!?/br> “只是不瞞桑兄,方才見到令妹,我才想起之前在江南似乎見過她?!?/br> “只是那時她還是個小姑娘,我記得應當是來養(yǎng)病的?!?/br> 桑晏和驚訝的睜大眼睛,桑窈小時候的確身子弱,在很小的時候被送往過江南養(yǎng)病,只是沒想到桑窈和楊溫川還有這層淵源。 而十幾年過去,楊溫川居然一眼就認出了她。 “我說你方才怎么總看著窈窈呢,原來還有這一遭!” 他搖了搖頭,繼而感嘆道:“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br> 他莫名覺得同楊溫川距離近了些,不由攬著他的肩膀道:“窈窈現(xiàn)在可好著呢,楊兄你且放心吧?!?/br> “到時我回去同窈窈說說,你倆也好敘敘舊!” 楊溫川被帶著走,他笑道:“那時她還小,可沒什么舊可敘?!?/br> 兩人一邊說一邊轉(zhuǎn)過身去,正好同謝韞打了個照面。 桑晏和愣了下,反應過來后不由站直了身體,他面露喜色,迫不及待想上前去搭話。 他早先便聽聞過謝韞的種種事跡,心中十分仰慕,況且他才初入翰林,而謝韞雖是他同齡,但在朝中資歷頗深,這會怎么也該去打個招呼。 此等機會不容錯過,他上前兩步,對著謝韞拱手作揖,聲音不乏激動道:“謝大人?!?/br> 楊溫川抬眸掃了眼面前的清雋男人,頓了片刻后亦笑道:“楊某曾在江南時就聽說謝大人威名,實在百聞不如一見?!?/br> 謝韞意態(tài)疏淡,似乎不愿多談,只道了句:“閣下過譽。” 桑晏和又道:“謝大人您是要進宮嗎?” 剩下那句“我們也是”還沒說出來,謝韞便嗯了一聲,不乏敷衍的道: “謝某還有公務在身,就不奉陪了?!?/br> 言罷,就越過兩人闊步進了宮門。 徒留兩人面面相覷。 楊溫川笑了一聲道:“謝大人這是心情不好?” 桑晏和搖了搖頭,目光還留在謝韞的背影上,道:“謝大人行事似乎向來如此?!?/br> 一般不給不重要的人留面子。 楊溫川也不在意,拍了下衣袖道:“那桑兄,我們也走吧?!?/br> 事實上,桑晏和自進了翰林院起就十分忙碌,根本沒什么機會見到桑窈,這樣一來二去,他還把這件事忘了。 而等到桑窈再次見到楊溫川的時候,已是小半月之后了。 初夏時分,雖不及七八月份日光熾烈,但晌午時也熱的有幾分發(fā)悶。 桑窈靠坐在窗前,手邊的賬本高高摞了一堆,寂寞的擱在一旁,而面容俏麗的少女正坐在凳子上,一臉的專注。 少女額上泛了細汗,手臂支起,手上動作利落又靈巧,手中細長的樹葉不一會就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 她已經(jīng)編十來個了,蝴蝶,小蛇,什么都有。 每當她看賬本的時候,身邊的一切都會變得有意思起來,就連樹葉都在誘惑她。 燃冬從小廚房替桑窈端來一碗溫涼的乳酪梅子凍,放在了桑窈手邊,又無奈道: “小姐,您該睡午覺了?!?/br> 燃冬又替桑窈把那些隨意放置的小動物一個一個放平整,每一個都十分精巧。 桑窈吵架時反應雖慢,但她平日里手上功夫可十分厲害,既靈巧又迅速,什么紡織刺繡,對她來說都不在話下。 她放下手里的葉子,看著賬本,一時充滿了愧疚:“你怎么不阻止我走神呢。” 燃冬道:“小姐若是不想看就不看了?!?/br> 桑窈心情不太好,她趴在桌上,嘆了口氣道: “你說公主府開宴,怎么會邀我過去呢?!?/br> 燃冬也不明白,這般宴會,去的大多都是三品以上的重臣子女,按理說桑窈的父親位居四品,她是不夠格去參加的。 她安慰道:“沒事的小姐,總歸應當不是什么壞事,奴婢就在公主府外等您,您若是不順心,咱們出來就走?!?/br> 這倒沒什么順不順心的,桑窈參加的宴會不少,早已總結(jié)出了八字秘訣,不聲不響吃吃喝喝,權(quán)當是蹭飯了。 她嘆了口氣。 宴會當天,為顯重視,桑窈特地打扮了一番,較之以往,顯得越發(fā)的妍麗可人。 桑窈這邊前腳才進公主府,謝韞后腳就從南門走了進來。 原本一個賞花宴,對謝韞來說,實在是沒有來的必要。 但長公主同謝家頗有幾分關(guān)系,算起來,這位昭元長公主也是他的表姑,他拂不開面子。 從西南門進去,要穿過一條長長的甬道時,謝韞步履不停,直到在一處轉(zhuǎn)角,透過一片片花團錦簇,在枝葉空隙處,一張熟悉的小臉印入眼簾。 凈斂渾身一震,那是誰,桑姑娘! 凈斂按捺住激動,在確信主子的確往那看了一眼后,才斗膽開口:“主子,桑姑娘也來了?!?/br> 謝韞收回目光,道:“嗯,所以?” 一般來說,公主府的宴會,桑窈根本進不來,她怎么會在這里。 不會是聽說他要來,然后故意混進來的? 這個女人不至于吧。 他停下腳步,問:“殿下給她發(fā)帖子了?” 凈斂哪能知道這個,不過他揣摩了一番,非常識趣的看著獨身一人的桑窈,提議道:“要不……去問問?” 宴會尚未正式開始,桑窈因為不認識什么人,去到之后便熟練的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站著,看似在賞花,其實是在發(fā)呆。 直到她不慎看見了不遠處的李瑤閣,并成功與她撞上目光。 完蛋。 這個地方已經(jīng)不安全了,她已經(jīng)感覺到李瑤閣蹙眉看著她了。 正當她提步要走時,卻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窈窈?” 桑窈抬頭看過去。 來人面龐清雅,身姿挺拔,正是前幾日才見過的那位狀元郎楊溫川。 桑窈對他的觀感有些許復雜。 她一方面覺得這人知禮博學,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新科狀元,之前又為她說過話,好像是個很好的人。 可另一方面,她又覺得這人也太自來熟了些,話還沒說幾句呢,窈窈就叫上了,弄的好像他們多熟一般。 但桑窈總不能不給人面子,略顯尷尬的叫了句:“楊大哥。” 楊溫川看了眼她面前零星的小花,道:“這的花太少,怎么不往前走走?” 當然是因為往前走人就多了。 她隨口道:“那些我方才已經(jīng)看過了?!?/br> 又在騙人了。 楊溫川又提議道:“待會要開宴了,一起過去嗎?” 桑窈拒絕道:“你先去吧?!?/br> 楊溫川雙手背在身后,沉默片刻后,十分惋惜的嘆了口氣,道:“……窈窈,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嗎?!?/br> 桑窈這才扭過頭去看他,“嗯?” 楊溫川默默不語。 桑窈盯著這張眉目清朗的面龐,在樹影斑駁中,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忽然洶涌而至。 早已被塵封的模糊記憶漸漸露出一角,這張臉也漸漸同她記憶中一個愛笑的小少爺劃上了等號。 桑窈因為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弱癥,她幼時身體很不好,連學會說話都比別的小孩晚,聽說江南水土養(yǎng)人,他爹就將她送往了江南。 她在一個煙雨小鎮(zhèn)里待了快兩年。 那時的桑窈才七八歲,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一開始來到那個鎮(zhèn)子時她其實并不開心,那里雖環(huán)境好,可爹爹和jiejie都不在她身邊,也沒人陪她玩。 后來在某一段時間里,隔壁突然搬來了一戶人家,里面有個眾星捧月的小少爺。 小少爺朋友很多,每次看他們一起玩,桑窈都羨慕壞了。 后來不知道是那一天起,那個小少爺注意到了她,他問她:“你怎么總是偷看,你叫什么名字?” 桑窈就說:“我叫窈窈?!?/br> 后來他們不知怎么就熟悉了起來。 在她無聊又貧瘠的生活里,這個哥哥是為數(shù)不多會耐心陪她玩的人。 在那個寂靜的煙雨小鎮(zhèn),他會帶年幼的她去河中淺灘捉魚,跟一群小孩一起放風箏,蕩秋千,偷桃子,少年有時會給她帶好吃的,偶爾還會捉小蟲嚇她。 只不過這位哥哥并沒有在那里待很久,僅半個月的時間,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