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偵探 第60節(jié)
魏崔城喝了茶, 用唇語無聲說道:“掐我?!蓖米幽懽幼兎柿? 借醉邀寵。 這傻兔子!你清醒一點(diǎn)!陸善柔使勁一掐。 魏崔城頓時覺得自己要上天了。五十兩帛金沒白隨。 陶朱和麥穗第一次參加富商的葬禮,今年三月周太皇太后薨了, 紫禁城也有盛大的葬禮, 但是富商的葬禮顯然更“好玩”一些, 尤其是八十四歲的喜喪, 就像是一場盛會,比過年還熱鬧。 兩人玩的不亦樂乎,陸善柔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留在這里還有事,你和麥穗把鳳姐護(hù)送回家。” 兩人都不想走,說道:“好,把鳳姐送回乾魚胡同,我們再過來?!?/br> 陸善柔說道:“你們回來干什么?橫豎有魏崔城溫嬤嬤他們在這里。” 兩人說道:“當(dāng)然是過來玩啊。” 陸善柔說道:“這里是棋盤街,往南是正陽門,往北是紫禁城的承天門,宵禁管的最嚴(yán)格,宵禁之后客人們都走了,戲也不唱了,只有主人家徹夜守靈,沒什么好玩的。” 兩人這才罷休,和鳳姐一起回家。 誰知剛到家,牟斌就上門了,要陶朱和麥穗回宮,說道:“金太夫人病了?!?/br> 陶朱不想回去,說道:“不是一直都病著嗎?” 牟斌說道:“這回是真病了,皇后娘娘衣不解帶的照顧,也病了,皇上要太子立刻回宮?!?/br> 弘治帝可以不在乎金太夫人,但是張皇后是他畢生摯愛,他不能不管。 好日子要到頭了。陶朱縱有萬般的不舍,也只得回去。 麥穗把陶朱給他寫的功課帶走,“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提前準(zhǔn)備好了?!?/br> 明天回內(nèi)書堂讀書,不用被老師們罰站了。 陶朱頓時覺得自己過的最慘:我回去肯定要被母后罰的! 陶朱回宮,已經(jīng)深夜了,他聽到一陣低沉的咳嗽之聲,發(fā)現(xiàn)父皇站在院子里,用帕子捂住嘴巴咳嗽。 “父皇,您怎么了?怎么站在宮外咳嗽?這都秋天了,夜里很冷的?!碧罩烀^去扶著弘治帝。 弘治帝搖搖頭,“沒事,皇后剛剛歇下,我怕咳嗽聲把她吵醒,就到了外頭咳?!?/br> 陶朱問道:“母后生了什么???” 弘治帝說道:“因著急金太夫人的病,焦慮上火,生了口瘡 ?!?/br> 口瘡……也是病啊 ?陶朱心里如此想著,但不敢說出口,說道:“父皇,兒臣聽您咳嗽的厲害,宣太醫(yī)給您看看吧?” 弘治帝擺手道:“不用如此興師動眾的,我喝點(diǎn)秋梨膏壓一壓就好了。倒是皇后,長了口瘡,一吃東西就疼,今天都沒有怎么進(jìn)食,人都憔悴了,我很擔(dān)心她的身體啊。” 陶朱說道:“夜深了,父皇先去休息,兒臣陪著母后便是。” 弘治帝笑道:“你哪里懂得伺候人,一邊歇著去,皇后說想你了,等她醒來,你陪她說會子話。” 宮人過來說道:“皇上,藥已經(jīng)熬好,可以試藥了?!?/br> 試藥?陶朱跟著弘治帝走進(jìn)寢宮,桌子上放著五碗藥汁。 弘治帝說道:“這是五個太醫(yī)開的不同降火的方子,朕要他們都熬出來,朕親自嘗一嘗,那個最能入口,就選那個方子。” 還能這樣?陶朱忙道:“父皇,是藥三分毒,豈能隨便吃?您還咳嗽著,兒臣來試藥吧?!?/br> 弘治帝說道:“你還小,用不著你試藥。何況只有我懂得皇后的口味,朕淺嘗輒止,又不是真喝下去?!?/br> 父皇待母后真是情深。陶朱親眼看著弘治帝試藥,每一碗都含在嘴里反復(fù)品味才吐出來。 最后選了第一碗,弘治帝漱了口。 趁著母后還在睡,陶朱說道:“那金太夫人那邊——”我要不要去看望?。?/br> 一提起金家,弘治帝就頭疼,“你那兩個表哥都不是東西,金家怎么教出這種敗家子??墒?,打老鼠傷了玉瓶,終究不值得,你去看看金太夫人吧?!?/br> 唉,父皇到底還是為了母后做出讓步。 陶朱去了外祖母所住的宮殿,金太夫人還沒睡,見到外孫子來了,喜上眉梢,并沒有提兩個砍了頭的侄兒,只是說了一些陶朱小時候趣事。 看來外祖母并沒有糊涂到無可救藥嘛。陶朱乖巧的應(yīng)答,祖孫都很開心的樣子。 過了一會,有內(nèi)侍來報(bào),說皇后睡醒了,想見太子。 陶朱忙告辭,去了父皇母后的寢宮,陪著張皇后說話,一開口就說:“兒臣去見了外祖母,外祖母看起來氣色還不錯,應(yīng)該很快就病愈了,母后莫要擔(dān)心。” 一聽這話,張皇后很滿意,說了些好好讀書、聽朝之類的話,就和弘治帝歇著了。 皇家過的和普通百姓家一樣,即使有了矛盾,裝聾作啞,各退一步,糊弄一下,也就過去了。 陶朱回到東宮,明明什么都沒干,他卻覺得累的很,還很煩。明明紫禁城是他的家,他卻感覺不到家的溫暖,總覺得和父皇母后金太夫人說話好累! 每一句對答、問候,就像一場考試。 一場測試他是否孝順、是否服從、是否是一個合格的儲君所設(shè)計(jì)的考試。 考試還有結(jié)束的時候,他的考試無窮無盡,永遠(yuǎn)都考不完。 吳千戶在東宮巡邏,看到眾星捧月般的陶朱,頓時僵在原地:“你你……你是太子殿下?” 在滄州的時候,陶朱還自稱是錦衣衛(wèi)的一個小旗呢! 此話一出,立刻有人呵斥道:“大膽!敢對太子殿下你你我我,這是欺君之罪,還不快——” “你不要大驚小怪!父皇母后剛剛歇下,你亂嚷嚷什么?!碧罩鞗]好氣的說道:“吳千戶第一次見我的真身,難免驚訝,我赦他無罪?!?/br> 東宮都是張皇后安排的人,吳千戶肯定會被排擠,他只是一點(diǎn)小問題,就被無限夸大成這樣。 陶朱決定給吳千戶撐腰,說道:“你是新來的,來,進(jìn)來給我講一講,你這幾天在干些什么?!?/br> 吳千戶就這樣成了東宮太子身邊的紅人。 所有人都知道,紫禁城有且只有一個皇子,那就是太子,張皇后這個年齡,不太可能生下其他皇子。 太子將來是紫禁城的主人,所以,吳千戶在紫禁城的日子依然不好過,但很快有人向吳千戶示好了,要把這個“冷灶”燒熱,紫禁城里的局面慢慢起了變化。 紫禁城里的三口小家庭過日子尚且勾心斗角,棋盤街三通錢莊后面趙家樓一百多號人的大家族更是斗的厲害! 且說宵禁之后,客人基本都散了,只有幾個世交好友陪著主人家熬夜守靈。 靈堂里,年紀(jì)小的熬不住,都去睡了,大房,二房,四房各自出了幾個身強(qiáng)力壯的晚輩還在硬抗,只是哭聲不再是一陣陣的,就是零星幾點(diǎn)哭聲,伴隨著壓抑的呵欠聲。 不過,此時四房的當(dāng)家人趙四錢毫無睡意,“什么?金石之藥?” “嗯。確實(shí)如此。”寒江獨(dú)釣說道,三更已過,他向趙四錢使了個眼色,兩人在庭院孝棚里一堆紙人紙馬紙房子里頭低聲說話。 寒江獨(dú)釣把溫嬤嬤驗(yàn)尸的初步發(fā)現(xiàn)告訴了趙四錢。 趙四錢連連否認(rèn),“我母親是不可能服用金石之藥的,她只喜歡賺錢,對什么長生不老,延年益壽的說話都嗤之以鼻,她說這輩子無怨無悔,賺了一輩子錢,她很開心,走就走了,沒有什么好留戀的。還有,你們沒有經(jīng)過我的同意,就——” 寒江獨(dú)釣打斷道:“那是逼得實(shí)在沒辦法,陸善柔不得已出的權(quán)宜之計(jì)。你看現(xiàn)在靈堂,老太太遺體身邊圍著一群人,各房都有自己的心思,溫嬤嬤若動手稍慢一些,就連這些都發(fā)現(xiàn)不了。四錢,我也相信你是絕對清白的,你很想知道真相,對吧?!?/br> 面對著寒江獨(dú)釣的誠懇態(tài)度,趙四錢一肚子怒火就是發(fā)不出來。 趙四錢深吸一口氣,問道:“這都是陸善柔的主意吧?她不敢當(dāng)面對我講,就要你來當(dāng)說客?” 寒江獨(dú)釣沒有否認(rèn),說道:“陸善柔已經(jīng)和魏千戶訂婚了,婚期就在明年二月二十六?!?/br> 有些話,不在話里,全在話外。 寒江獨(dú)釣其實(shí)不是在說陸善柔的婚期,而是在表達(dá)另一種意思。 寒江獨(dú)釣對陸善柔一直很好,是親人的那種好,像長輩,像哥哥,沒有其他意思。只是陸善柔是個漂亮的寡婦,寡婦門前是非多,難免有些流言蜚語。 就像魏崔城也吃過寒江獨(dú)釣的醋。 趙四錢聽得懂,說道:“我現(xiàn)在很累,腦子很亂,我從來不在狀態(tài)很差的時候做出任何重大的決定——這是我母親教我的,做大決定的時候要冷靜清醒,不要一時頭腦發(fā)熱。我明天再答復(fù)你們。” “好,有你這句話就行?!焙?dú)釣說道:“你要保住身體,切莫——” “什么人?”趙四錢耳朵一豎,將身邊的紙馬撥開了,“是你?” 站在紙馬背后的正是她贅婿趙如海。 趙如海說道:“我找你……吃夜宵,大半夜的,都餓了,廚房新作的夜宵端上來——韓舉人,一起去吃吧?!?/br> “不用了,我沒有吃宵夜的習(xí)慣。”寒江獨(dú)釣說道:“我去棋盤街似家客棧住一晚,明天早上再過來?!?/br> 因人太多,趙家樓打地鋪輪番守夜都睡不過來,就把似家客棧包圓了,安排自家人和客人去住,并且和巡街的中城兵馬司打好招呼,即使在宵禁期間,凡是提著趙家白燈籠的人,都可以自由的在趙家樓和似家客棧之間的路段來回走動,不會被兵馬司盤查。 文虛仙姑身份特殊,她在趙家樓有個小房間,是趙老太太專門給她安排的,就在老太太臥室旁邊,過年還有八月十五的時候就住在那里,文虛仙姑晚上就睡在自己房間,陸善柔陪著她,就和師姐同塌而眠。 溫嬤嬤,魏崔城,寒江獨(dú)釣三人一起打著燈籠,去了似家客棧休息,都不在趙家樓。 路上,踩著已經(jīng)開始結(jié)霜的路面,寒江獨(dú)釣說起了他和趙四錢在一堆紙?jiān)镎f話的事情,“……也不曉得趙如海在紙馬后面聽到了多少。” 話里話外,溫嬤嬤都曉得他是什么意思,說道:“管他聽到多少,一個贅婿,利益和趙四錢綁在一起,夫妻一體,他不會對別人說的。” 魏崔城已經(jīng)從微醺里清醒過來,假裝什么都聽不懂:我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話說: 酒,是白兔變成瘋兔的媒介。? 第67章 大灰狼守株待小狗,躲衣柜誤聽活春宮 棋盤街,趙家樓。 敲了四更鼓,是人最疲倦的時候, 連趙大錢和趙四錢都撐不住, 躺下睡著了,明天還有的忙。 哭聲有一搭沒一搭的繼續(xù),三房人的哭聲大比拼接近尾聲了,嗓子哭啞了, 實(shí)在嚎不出來啊。 倒是銅盆里燃燒的紙錢一直沒有斷過,都知道趙老太太的愛錢,投其所好, 兒孫們不停的燒錢。 陸善柔聽著躺在身邊的文虛仙姑呼吸聲漸漸變得悠長平穩(wěn), 知道她睡沉了,就悄悄起床, 穿上鞋子。 隔壁就是趙老太太的臥房,按照規(guī)矩, 死后要點(diǎn)長明燈,屋里不能黑著, 陸善柔悄悄進(jìn)了屋。 為什么在這個時候“窺探”一個死人的臥室? 這是陸善柔以及父親陸青天總結(jié)出來的探案經(jīng)驗(yàn):兇手往往喜歡在得手之后去兇案現(xiàn)場回味自己的“成就”。 這東西就像小狗喜歡找一棵樹抬腿撒尿一樣, 沒有樹其實(shí)也能行, 但就是忍不住找一顆樹。 而陸善柔就是小狗“獵人”, 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機(jī)會。 現(xiàn)在, 月黑風(fēng)高,人疲馬倦, 正是“小狗”找一棵樹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