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偵探 第39節(jié)
寒江獨釣嘆道;“我看吶,這五十兩銀子是為你賺的——等你和他成親了,我得隨禮啊,我算是你娘家人,出手可不能寒磣了?!?/br> 魏崔城打聽好了路,見寒江獨釣和陸善柔竊竊私語,立刻拍馬過來,插在他們中間,說道:“西施就在前面土地廟以西第三戶人家,門口有一顆歪脖子樹?!?/br> 三人行,前往西施的家。 這是個農家小院,陸善柔說道:“聽說西施一個寡婦在家,你們兩個大男人先別出聲,我來叫門。” 若是男人叫門,怕是不敢開門。 陸善柔拍門,“西施在家嗎?” 叫了十來下,瓦房窗戶終于有了光亮,一個女聲響起,“誰?。俊?/br> 陸善柔說道:“我是錦衣衛(wèi)派來查案的,有令牌和名帖為證,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農婦模樣的婦人提著燈籠走出來,來到籬笆面前,看到陸善柔身后兩個男人,頓時后退三步。 陸善柔把令牌和名帖都亮出來,“你不要害怕,這兩個男人,都是我的手下。我們剛才和你們村的里長打過招呼了,是他告訴我們你住在這里,我們才找過來的?!?/br> “我不識字,看不懂。”西施半信半疑,“你說是里長要你們來的,我問你,里長家養(yǎng)了幾條看門狗?” 剛才探路的魏崔城說道:“他家沒養(yǎng)狗,只有貓,兩頭牛,還有雞窩,羊圈,豬窩?!?/br> 西施這才打開院門,“官爺進來說話?!?/br> 西施家很簡陋,但是很干凈,農婦端來一盆新鮮蓮蓬待客,“我早就睡下了,升火現(xiàn)燒水給官爺們泡茶來不及,隨便吃些,入秋了,這是積水潭最后一點嫩蓮蓬,要吃得到明年?!?/br> 屋里有一盞油燈,還有魏崔城與寒江獨釣兩盞牛角燈,照的很亮,可以看清楚西施的相貌。 她是個中年婦人,又歷盡滄桑,長相在看慣了美人的陸善柔等人看來,頂多算是清秀,但是在村里,配得上西施的稱號。 陸善柔說道:“你不識字——聽說過順天府衙門的陸青天嗎?” 西施說道:“聽過,滅門的陸青天,是個好官,看過他的戲文?!?/br> 陸善柔說道:“我是陸青天的小女兒,受錦衣衛(wèi)之托,來查虎哥之死案。西施冰碗是你的店鋪吧?” 西施連忙說道:“是,是我的本錢,褲帶街還沒取名叫褲帶街,還很偏僻的時候,我就在那里擺攤賣冰碗了……” 原來西施是個寡婦,以前全家都是積水潭的佃農,后來那塊地的主人把田地改建成了消暑的別院,田沒法種了,男人改行去積水潭捕魚,船翻了,淹了個半死,抬回家不久就咽氣了。 她一個女人還帶著一個孩子,無法出去做幫傭,就在積水潭賣起了冰碗,一年做三個月的生意,靠這個維持生計。 陸善柔打量著房子,案幾上有一個粗陶制的茶壺,旁邊只有一個杯子,不像兩人在生活,于是試探著問道:“你的孩子……” 西施說道:“去年染了天花,沒挺過去,死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打頭風。 陸善柔繼續(xù)問道:“前天褲帶街一群人打架斗毆,你在嗎?” “在?!蔽魇┱f道:“蓮蓬、菱角馬上下市,最后幾天冰碗生意,我靠這個活一年,一天生意都不敢耽誤,從清早忙到晚上快宵禁了才回村?!?/br> 陸善柔問:“打架的時候,你都看到了什么?“ 西施回憶片刻,說道:“最近天氣涼快了,生意不太好,前天剛打起來的時候,我店里只有兩三個吃冰碗的客人,聽說前頭有打群架的,他們就好奇端著冰碗去圍觀。我攔住他們,說先把冰碗的錢結了,碗和勺子押金二十個錢。小本買賣,望各位客官們體諒?!?/br> “客人們都桉數(shù)給了錢,我就沒多問,任由他們端著碗走了。我在店里拿刀子砍菱角的皮,后來就聽到兵刃聲、大呼聲越來越近,嚇得我立刻關了店門,等到外面安靜了,才敢開門,結果就看到有人倒在店門口。” 陸善柔又問:“你的店新粉了墻面,這是誰做的?” “是我做的?!蔽魇┱f道:“我聽說那個貨郎死了,很害怕,算卦的說等七七回魂,冤魂索命,要到他死的地方,我得把墻重新粉刷一遍,免得冤魂找過來。我就找了個小工,把墻粉了一遍?!?/br> 作者有話說: 魏三:只有我不知道所有人都在嗑我和善柔的cp……? 第42章 陸寡婦夜問村寡婦,來鋪房快手變鋪頭 原來是店主自己粉的墻壁。 陸善柔問:“你認識貨郎虎哥嗎?” “我認識?!蔽魇┱f道:“他經(jīng)常挑著貨走街串巷,積水潭附近各個村落他都跑過,我在他那里買過一些針頭線腦之類的小玩意兒, 不過他那天……倒在我店門口時, 我沒認出來是他,他臉上糊滿了血,我一個婦道人家,害怕不過, 不敢碰他,等到捕房的人過來,擦干凈他的臉, 才知道他就是虎哥?!?/br> 寒江獨釣問道:“虎哥的貨郎擔子在你店鋪附近嗎?” “不在吧……反正我沒看見。”西施說道。 陸善柔看著盆里的嫩蓮蓬, “你今天出攤了?” “嗯。”西施說道:“這幾個蓮蓬是賣剩下的,還是沒有夏天的鮮嫩, 明天我就不去了,貨不好, 沒得砸了十幾年的老招牌?!?/br> 陸善柔問道:“剛剛粉刷一新的店鋪就這么空著了?” “不會空?!蔽魇┱f道:“我每年只做三個月的生意,我已經(jīng)把鋪子給李鋪頭的家人賣螃蟹, 快中秋了, 積水潭的螃蟹也肥了, 螃蟹生意頂多兩個月, 等湖水結冰, 褲帶街沒有任何河鮮可賣,就都關門歇業(yè), 等明年開春, 冰雪融化了再做買賣?!?/br> 這群買賣人就像候鳥一樣, 看時令做生意。 魏崔城忍不住問道:“李捕頭就是管褲帶街這一代的鋪房鋪頭?他強迫你讓鋪子吧?冰碗你做得, 螃蟹買賣你也可以做,為什么要讓給別人?” 西施忙道:“官爺誤會了,李捕頭不是壞人,我一個寡婦人家做買賣,鄰里關系、上下打點,什么都要費些功夫的。李捕頭很關照我們,我要是送禮吧,人家也瞧不上,我就這個店鋪能拿得出手,橫豎空著,送給人家做兩個月生意,賺些銀子,有什么不好?” “況且,螃蟹生意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賣螃蟹,就得賣酒啊,要不誰來賣我的螃蟹?進貨、刷洗、上蒸籠、篩酒、暖酒,有時候還要抄幾樣小菜,沒兩三個人忙不過來的?!?/br> 又道:“喝酒的人容易耍酒瘋,說瘋話,鬧事,我一個寡婦如何撐得???有些銀子不屬于我,就給別人賺去,我落個清凈?!?/br> 陸善柔看著西施的手指,因長期剝蓮子殼、砍菱角皮浸染成黑色,已經(jīng)滲透進了肌里,洗都洗不干凈了。 一個寡婦在市井生存不易,除了做生意,還要打點關系。 “這個你收下?!标懮迫崮贸鲆唤倾y子擱在桌子上,差不多有五兩。 西施連忙推辭道:“哎呀,這個我不敢要,無功不受祿的?!?/br> “不是白給你。”陸善柔說道:“我是查案的,你若想起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情想告訴我,你就雇一輛車去澄清坊的乾魚胡同找我,這是車馬費,你應該得的,你幫我,怎能讓你貼錢做事呢?!?/br> 其實這只是借口,都是寡婦,陸善柔心生憐憫之意。 西施這才收下,還打著燈籠,把三人送到院門口。 離開村莊,陸善柔說道:“下一個要找管褲帶街的李捕頭,寒江獨釣知道他住那里嗎?” 寒江獨釣比陸善柔早來一步,已經(jīng)打聽好了,說道:“他今晚恰好在捕房當值,我們去捕房找他?!?/br> 陸善柔把令牌和牟斌名帖給了寒江獨釣,“那邊都是男人,我出面的話,又要大費周章才肯說實話,你來問方便一些,現(xiàn)在你就是錦衣衛(wèi)委托的神探。” “我這里有壽寧侯的名帖,委托我查案的時候給的?!焙氠災贸鲆粡埫瘟嘶危安贿^,錦衣衛(wèi)的令牌應該更好用一些?!?/br> 寒江獨釣接過了虎頭令牌。 三人打馬到了捕房,已經(jīng)是半夜了,捕房門口掛著一對燈籠,但里頭的人已經(jīng)睡過去了,魏崔城捶門捶了十幾下,才聽見里頭有人回應:“大半夜的鬼叫什么!打擾爺?shù)那鍓?!?/br> 魏崔城故意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開門!錦衣衛(wèi)辦案!” 門開了,李捕頭衣冠不整,拖著布鞋,鞋幫子都踩在了腳底下,“對不住了,小的巡夜剛回來,睡的死死的,這不就——” “李快手?”陸善柔和寒江獨釣異口同聲的說道。 李捕頭張大嘴巴,使勁揉了揉眼睛,“韓師爺?二小姐?我沒做夢吧?真的是你們?” 魏崔城心道:今晚邪門了,怎么盡是故人重逢? 寒江獨釣哈哈大笑,使勁拍了拍李捕頭的肩膀,“可不是?你小子出息了啊,快手都當成捕頭了。” 快手,是衙門里最低級的小卒,李快手曾經(jīng)是順天府衙門提刑所里的一個小小快手。 李捕頭抱著寒江獨釣,“哎喲喂,韓師爺別取笑我了,我也就這點出息,到頭了。二小姐,來,這邊坐?!?/br> 寒江獨釣是筆名,他本命叫做韓冬。 李捕頭用衣袖把凳子擦了又擦,請陸善柔坐下。 陸善柔坐下了,指著魏崔城說道:“這位是錦衣衛(wèi)魏千戶。” 李捕頭搬了椅子,放在陸善柔的下手處,“魏千戶請坐?!?/br> 陸善柔是故人,還是五品誥命夫人,所以上座,寒江獨釣目前還不是官,奉陪末座。 李捕頭一腳把還在睡的一個鋪快踹醒了,說道:“快去溫一壺酒來,給我的貴客們去去寒氣?!?/br> 李捕頭又抓了些干果、炸果子等等吃食拼了一個攢盒,擺在桌子上,自己不敢上桌,找個小杌子矮矮的坐在旁邊。 既然都是自己人,陸善柔就不裝了,直接道明了來意,“……你把褲帶街打群架、發(fā)現(xiàn)重傷的虎哥、還有那個貨郎的貨擔子在何處發(fā)現(xiàn)的,仔細說說?!?/br> 李捕頭興奮得搓著手,“我就知道二小姐不是凡人,多年不見,您還是做這一行當,還成為錦衣衛(wèi)的座上賓,太厲害了,陸青天后繼有人啊?!?/br> 說著說著,李捕頭哭了,“嗚嗚,陸青天若泉下有知,該多么高興啊?!?/br> 這下弄得,陸善柔心里都生出一片酸楚,眼睛濕潤了。 魏崔城想安慰她,但是有外人在,他不好說什么,就從干果碟里剝了幾個松子,細細的吹去松子皮,把白嫩嫩的果仁放在小碟里,往陸善柔這邊推了推。 陸善柔喜歡松子的清香。 寒江獨釣輕輕的錘了李捕頭一拳,“都啥時候了,趕緊說正經(jīng)事。等你說完了,我就留在捕房,今晚就睡在這里,和你敘敘舊,你想說多久,就說多久,可好?” 李捕頭拿袖子往臉上一抹,擦干眼淚,說道:“我在這片當了五年捕頭,褲帶街這幾年紅火了,我跟著撈了一些油水。平日里喝酒打架,都是常有的事情,一般小打小鬧的,我就帶著捕快們把人押到捕房,交了贖錢就放人,但是遇到權貴們,我們捕房就不敢管了……” 壽寧侯府和長寧伯府為了爭奪積水潭的一塊田地已經(jīng)吵了好幾次,都是推推搡搡的,沒有見過血。 事發(fā)那天,兩方人馬都在褲帶街喝酒吃河鮮,剛好在一家酒樓遇到了,先是互相嘲諷、拼酒,后來雙方的人都喝倒下了,就叫了更多的家丁過來叫陣。 用六百年后的話講,就是“搖人”,人越“搖”越多,后來一百多個人,小酒樓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雙方的火氣越來越旺,從拼酒變成了掰腕子,后來又變成了摔角打架。 酒樓的老板嚇壞了,趕緊去找李捕頭,李捕頭聽了,管是管不了,只能去勸一勸——即便要打,別在我的地盤打啊! 但是等李捕頭帶著捕快們到了酒樓,里頭已經(jīng)從一對一摔角變成了多對多斗毆。 甚至連兵器都使出來了! 李捕頭就帶著五個小捕頭,怎么敢攔一百多個喝急眼的家?。?/br> 李捕頭麻溜就跑了,去找西城兵馬司搬救兵去。 等西城兵馬司的人到了褲帶街,群架已經(jīng)打完了,雙方都有傷,但力氣都用盡了,沒法再打,互相攙扶著散了。 西城兵馬司也不敢惹這兩個外戚家族??! 所以就這么看著他們走了,沒有人敢阻止,或者盤問,靜靜的看著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