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偵探 第22節(jié)
陶朱差點滾下炕了,暴跳如雷,“你敢擠我?” 麥穗重復(fù)了那句話,說:“擠一擠又不會死?!?/br> 麥穗還把一把刀放在大炕中間,劃分區(qū)域,“一人一半,各睡各的,你擠著我,我會睡不好;我睡不好,明天精神就不好;精神不好,我就無法集中精力保護你的安全。” 陶朱氣得七竅生煙,“所以,你是為我好?” “不是?!丙溗胝f道:“我只是遵守皇上的命令,把你活著帶回宮?!?/br> 感情是個一根筋?。√罩煺f道:“等我回宮,就立刻稟告父皇,把你換掉。” “求之不得?!丙溗胄南耄阂蛱与x宮出走,張皇后把東宮的人全部換掉了,東宮以前的舊人都在慎刑司受罰,我才不樂意伺候太子。 誰叫你選我了?你看不出我當時臉上寫著不樂意嗎? 非要選我! 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麥穗是弘治皇帝精心從御馬監(jiān)挑選出來的奇葩,看起來是一朵嬌花,其實他是個天才武學(xué)高手,且此人所思所想與尋常人不同,給他一個目標,他會心無旁騖的完成。 只看目標,至于過程,一塌糊涂,天才么,自是有天才的脾氣,正好治一治淘氣的太子,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 麥穗混在七個壯漢里,弘治帝猜測太子的秉性,定會選一個看起來最弱的,然而這朵最弱的嬌花,其實可以打敗七個壯漢。 陶朱嘖了一聲,正要再和麥穗理論,床上的魏崔城說道:“都閉嘴睡覺,明天還有得忙?!?/br> 陶朱遂不敢說話了,安安靜靜的聽著冷雨敲窗,蜷縮著身體,覺得自己弱小無助,都欺負他,連身世都搞不清楚,好可憐。 魏崔城從床上甩了一床被子,落在陶朱身上。 畢竟只有十三歲,陶朱裹著薄被,不知為何,有點想哭。 魏崔城躺在床上,剛才被干爹氣得跑出來,還來不及換衣服,身上穿著陸善柔的舊道袍,衣服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的味道,一股幽幽的香氣,若有若無。 其實就是古喇水的味道,一旦粘上,經(jīng)久不消。 伴隨著香氣,魏崔城睡著了,夢境總能讓人實現(xiàn)現(xiàn)實里不敢做的事情,放飛著靈魂。 他做了個在現(xiàn)實里絕對憋死都說不出口的夢,代價是一大早起來洗衣服。 他將半舊的道袍攤開晾曬,很是愧疚,覺得褻瀆了衣服,人家好心好意的借衣服,我卻…… “魏千戶,我們一起去北頂接陸宜人和鳳姐吧?!碧罩煊謥碚宜?/br> “她應(yīng)該還沒醒。”她一般睡到中午,魏崔城站在衣服前面,遮擋著陶朱的視線,其實已經(jīng)洗干凈了,但是他心虛,總覺得看得出來污漬。 陶朱騎上馬,“無妨,我正好去北頂吃包子,你們都說好吃,我得去嘗嘗?!?/br> 畢竟只有十三歲,昨晚的哀傷今天就好了,滿腦子想著吃吃吃。 魏崔城心想,與其待會和干爹見面又吵架,不如去北頂?shù)汝懮迫崞鸫?,于是也騎馬跟著去了。 昨晚一場雨,今天早上放晴了,烈日高照,魏崔城,陶朱,麥穗三人騎馬來到北頂蹭包子吃,在門口打掃落葉的小仙姑告訴他們,“陸宜人已經(jīng)走了?!?/br> “走了?”魏崔城大驚:“我們一路沒有遇見她?!彼裁磿r候早起過?不是每天睡到中午嗎? “陸宜人是往那邊走的?!毙∠晒弥钢线叺牡缆罚澳銈儚谋狈降男÷飞蟻淼?,南轅北轍的,肯定碰不上。” 魏崔城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南邊追趕,陶朱笑嘻嘻的對小仙姑說道:“我們沒吃早飯,能不能給幾個包子吃?”還是忘不了吃。 小仙姑贈了半籃子包子。 陶朱提著籃子就跑,麥穗拍馬趕上,拿著劍,用劍柄把籃子挑了過去,邊騎邊吃。 麥穗的邏輯很簡單:我吃飽了才有力氣保護太子。至于太子吃不吃,不關(guān)我事。 反正餓一頓半頓的又不會死。 這是土匪還是護衛(wèi)?回宮就把你換了!陶朱吼道:“我還餓著,餓暈了落下馬,摔死了怎么辦!我的臉就是落馬摔腫的!” 其實是被李閣老的手下打腫的,但李閣老是他的恩師嘛,又剛死了獨子,算了算了,他不計較。 麥穗就像打發(fā)要飯的似的,扔給陶朱一個包子,“嗟!” 君子不食嗟來食,但陶朱是君子嗎? 當然不是!陶朱愉快的吃起來了。 魏崔城遠遠看到陸善柔牽著馬,站在路邊一個插著紅色三角旗的地方。 這里就是吳太監(jiān)的仆從們帶著馬車等待主人一家歸來的地方。錦衣衛(wèi)用三角旗標記出來了。北頂周圍已經(jīng)被錦衣衛(wèi)設(shè)了路障封閉起來,沒有閑雜人等進入。 “陸僉事這么早啊?!蔽捍蕹欠硐埋R。 “嗯,有案子的時候睡不好,就干脆起來了。”陸善柔說道,“我早上牽著馬,從北頂大門出發(fā),一路步行。按照吳太監(jiān)一家人返回的路線走到這里來的,用了大概兩盞茶(約二十分鐘)時間?!?/br> 陸善柔拿出一塊西洋的懷表,她是掐著表來的。 “中元節(jié)那天道路擁擠,馬車被堵得走不動,人擠人,我再加個一盞茶時間,就是三盞茶(約半個小時)?!?/br> 陸善柔收起懷表,飛身上馬,“案發(fā)就在從北頂大門到這里的三盞茶之間。我們在這條路線上再走幾遍,看是否有所發(fā)現(xiàn)?!?/br> 看到陸善柔破天荒的早起,兢兢業(yè)業(yè)查案,自家干爹還暗搓搓的要查人家的底細,魏崔城一顆心越發(fā)偏向陸善柔,也騎著馬巡視。 日頭毒,兩人都帶著遮陽的林沖笠,并轡而行。 通往北頂?shù)穆吩臼且粭l小路,隨著碧霞元君的信徒越來越多,又多了廟會集市,信徒們湊了錢,拓寬了路,還用石子鋪平,八匹馬一起通行都不擁擠。 但是每逢集市,路邊滿是擺攤的商販和從家里挑了自家的東西來賣的村民,再寬闊的路也不夠用,最擁堵這一段路只能步行。 現(xiàn)在,集市的嘈雜褪去,昨晚大雨沖刷,寬闊的石子路干干凈凈的,路邊楊柳成蔭,遠處還傳來陣陣稻香,陣陣蛙鳴之聲,根本想象不到在這條路上發(fā)生了滅門慘案。 陶朱和麥穗吃著包子在半路和陸善柔兩人會合了。 陶朱:“喂,再給我一個,我還沒吃飽?!?/br> 麥穗從籃子甩來一個包子,“嗟?!?/br> 陶朱熟練的接過,見兩人騎馬漫步過來了,揚著包子打招呼,“早啊,陸僉事,魏千戶,吃了沒?” 經(jīng)歷了芳草院兇案,陸善柔和魏崔城對陶朱任何怪誕出格的言行舉止都見怪不怪了。 “吃了?!眱扇藨?yīng)道,繼續(xù)往前走。 陶朱調(diào)轉(zhuǎn)馬頭,狗皮膏藥似的跟在后面吃包子。 此時道路空無一人,陸善柔在馬背上幾乎是入定的狀態(tài),幻想著自己周圍全是人,香客,路人,趕集的村民,路邊叫賣的商販。 她環(huán)顧著四周的“人”,嘴里喃喃自語,“為什么七個人在路上毒發(fā),你們卻沒有一個人覺察不對勁呢?平日有人打架推搡,你們都能圍成一團看熱鬧,為何七個人肚子疼得滿地打滾,七竅流血,卻無人關(guān)心?這不正常?!?/br> “那時候吳太監(jiān)和吳太太因脾胃弱,不敢吃冰碗,都沒有中毒,他們?yōu)楹尾幌蚵啡饲缶???/br> 冷不防,身后吃著包子的陶朱頓住了,捂著肚子下馬,“騎馬吃東西灌了一肚子風(fēng),哎呀呀,肚子疼,我先去方便一下?!?/br> 陶朱跑到了柳樹后面的草叢里。 麥穗停在路邊等陶朱,心想太子就是太嬌氣,喝了點風(fēng)就受不了,我冬天吃雪都沒事。 肚子灌風(fēng),來得快,去得也快。 陶朱很快完事了,摸了摸身上,摸了個空,就大聲喊道:“麥穗!遞紙來!” 麥穗就像雕塑似的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吼道:“你身邊全是南瓜藤,揪幾片大南瓜葉子將就一下!” 太子就是嬌氣!擦南瓜葉又不會死人!拿劍的手,怎么會給你遞紙!哼! 回宮就把你給換了!陶朱恨得牙癢癢,沒辦法,只能用南瓜葉子對付一下。 畢竟從小長在世上最富貴之地,對付完了之后,陶朱還走到田埂水渠里洗手。 聽到身后陶朱的動靜,陸善柔驀地停下來了,喃喃道:“我明白了,是我的疏忽,我從結(jié)果上看問題,忽略了受害者的毒發(fā)是有過程的?!?/br> “什么啊?”在魏崔城看來,陸善柔此時就像夢游,他牽著陸善柔馬匹的韁繩,就怕她跌下馬。 陶朱洗完手,和麥穗一起追來了。 陸善柔說道:“是肚子疼!砒/霜發(fā)病,先是刺激胃腸,惡心嘔吐,肚子疼。我問你們,一個人肚子疼,首先會做什么事情?” 魏崔城說道:“找大夫?!?/br> 陶朱說道:“宣御醫(yī)?!?/br> 麥穗說道:“上廁所?!?/br> “對,是上廁所?!标懮迫峒拥恼f道:“砒/霜入了腸胃,腸胃受損,中毒人的先是惡心嘔吐,肚子疼,拉稀,之后才是吐血,拉血,七竅流血而亡。” “普通人肚子疼,是不會想到自己中毒的?!标懮迫嶂钢€在啃包子的麥穗,“會先去找?guī)?。尤其是冰碗,吃冰碗肚子疼是很尋常的事情,因為很多不良商販用的冰塊都不干凈,是冬天從河里鑿的冰塊,儲存在地下的冰室,什么木屑垃圾,都藏在冰塊里,吃了肚子還能好嗎?” 陶朱拍手說道:“我明白了!吳太監(jiān)一家有七人肚子疼時,以為是冰碗里的冰塊不干凈,拉肚子,他們都離開大路,像我一樣,去旁邊找?guī)恕_@里都是大樹,還有稻田什么的,找個地方蹲下很簡單?!?/br> “沒有這么簡單?!标懮迫嵴f道:“吳太監(jiān)是有身份的人,而且這七人里,有女眷,吳大少奶奶是貴婦人,兩個吳小姐是千金小姐,她們?nèi)瞬粫衿胀啡四菢与S便找個地方蹲下?!?/br> “在集市上,有專門做這門生意的,在大樹后面空地里,用帷幕或者草席圈兩塊地方,分男女。擺上數(shù)個馬桶,清水,草紙,甚至還點燃艾草熏香去味驅(qū)蚊。一個人至少收一吊錢,幾乎是無本的買賣,利潤極大,之后附近農(nóng)民還主動過來免費幫忙清洗馬桶,把糞便堆在自家田地里漚肥?!?/br> 陸善柔在北頂出家三年,對這里事情了如指掌。 “七個人在鬧市同時毒發(fā),一定會引起sao動圍觀。但是七個人吃了冰碗肚子疼找?guī)吞珜こA?,沒有路人會留意。所以這時候兇手過來拉客,去帷帳方便,他們一家人就跟去,吳太監(jiān)被刺死,吳太太被勒死,七人毒發(fā),全家都死在那里,所以偽裝廁所的帷帳是案發(fā)現(xiàn)場?!?/br>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一回《找團伙地圖定乾坤,仿勒痕魏三要獻身》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要上夾子,所以更新時間會在晚上十一點,依然是二合一肥更,感謝支持。? 第24章 找團伙地圖定乾坤,仿勒痕魏三要獻身 ◎兩章合一◎ 在偽裝廁所的帷帳里滅門之后,把尸首裝車運走,又偽裝出殯, 去湖中拋尸。 這是一個極其聰明, 又極其殘忍的團伙,算計好了每一步,不亞于當年滅了我家的惡人們。 只是,他們計劃周密, 為何在夏天拋尸湖里,而不是埋尸呢?夏天尸首容易腐爛膨脹,最快一天就能浮上來啊, 這事根本瞞不久的。 明明步步算計, 為何在最后一步顯得草率了——或者,兇手是故意為之?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陸善柔一遍遍的在腦子里推演吳太監(jiān)滅門的過程。一家九口人在她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的死去不知多少回了。 “陸僉事?陸宜人?陸善柔?莫要往前了, 前方是湖水。” 一個聲音響起,把陸善柔從自己的世界里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