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逐漸變得失控。

    陳琛抵著梁時哭得通紅的眼角，嗓音低?。骸澳峭?，為什么沒把我踹下去？”

    梁時長發(fā)披散，躺在枕上，眼神已經(jīng)有些迷離。

    她沒有回答，只是重新吻住了陳琛蠱惑似的笑容。

    半夜，外面下起雨來，豆大的雨珠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卦以诓ＡТ吧?，和屋?nèi)吱嘎?lián)u晃的聲音交相呼應(yīng)。小旅館的床鋪年久失修，那惱人的聲音激得梁時面紅耳赤。

    不過，很快她就顧不上了，覺得自己好像化成了水，和窗外的雨水一起，噼里啪啦，時漲時落，攀過高峰又躍至低谷，濺起高高的水花。

    墻上那臺灰撲撲的空調(diào)看似在嗡嗡作響，實(shí)則吹不出半絲熱風(fēng)，然而房間里卻暖如春日。

    梁時渾身都汗津津的，她抬起手，摸了摸陳琛濕漉漉的眼尾。

    陳琛忽然咬住她的一根手指，將她恢復(fù)了片刻的清明又卷進(jìn)了滅頂?shù)男郎u中。

    第63章

    梁時在第二天早上回到了張雨綺的小院。

    張雨綺正拿著一根鋤頭在小菜地里刨土, 看到她回來，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口氣揶揄地說：“某些人出門買個菜, 買了一夜才回來, 嘖嘖，讓我看看都買了些啥？”

    梁時的菜籃子里只有寥寥幾棵青菜。

    張雨綺冷哼一聲，接過菜籃子就進(jìn)了廚房, “吃早飯沒？”

    梁時“哎呦”一聲，往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一坐：“餓死我了！快給我下碗面?！?/br>
    張雨綺看到她那副沒出息的樣子, 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梁時, 當(dāng)初我怎么說的來著？不能免費(fèi)給老板睡！你看看你現(xiàn)在, 不僅免費(fèi)給睡，睡完連一口飯也不給吃啊！”

    梁時不好意思地捂住臉：“那他還要趕回去開年終會議嘛?！?/br>
    張雨綺驚訝道：“回哪里？南城？”

    梁時點(diǎn)點(diǎn)頭。

    “陳總怎么過來的？”

    梁時支支吾吾地答道：“私人飛機(jī)?！?/br>
    張雨綺嘴巴都合不上了，半天才說：“有錢就是好，坐著自己的飛機(jī)來睡女人。”被梁時撿起地上的蒜頭扔了過去。

    不一會兒，她從廚房端出一碗清湯面, 上面飄著幾根青菜，正是梁時買回來的那些。

    梁時抱著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張雨綺蹲下繼續(xù)刨土，頭也不回地問：“那你接下來什么打算？”

    “沒什么打算。”梁時邊吃邊說：“陳琛說讓我再等等, 我就等著唄。”

    “你不打算回南城？”

    梁時搖頭：“我剛到這邊工作, 給瞿沨當(dāng)牛做馬一個月，還沒拍上好片子呢, 哪能現(xiàn)在就走？”

    張雨綺驚道：“那個公司竟然不是騙子？”

    梁時無語, 已經(jīng)懶得解釋了, 只能轉(zhuǎn)移話題：“怎么沒看見朵朵？”

    “哦, 我給她找了個家教，她一早上課去了?！?/br>
    梁時放下筷子。

    她們一行回到家鄉(xiāng), 大人可以重新找工作，孩子卻也跟著奔波折騰，現(xiàn)在連個像樣的學(xué)校也定不下來。jsg

    她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卡，扔給張雨綺，然后繼續(xù)吃面。

    張雨綺問：“這是什么？”

    梁時頭也不抬：“這是我拍上個片子的顧問費(fèi)，還剩不少呢，起碼足夠在縣城付個首付。”

    她慢條斯理地吸著面條，“聽朵朵說你化妝的生意還挺好。水寧鎮(zhèn)太小了，沒多少客源，你要不要考慮搬去寧安縣城，買個小房子，讓朵朵也能去個好點(diǎn)的學(xué)校?！?/br>
    “叔叔阿姨春節(jié)后就要回來了吧，你也沒法在這里長久住下去不是？”

    張雨綺沉默了一會兒，盯著菜地里的土坑道：“我有積蓄，不用你給錢?！?/br>
    “我知道你有積蓄，這是我的，算入股，等你開了化妝工作室，我就是原始股東了！”她笑嘻嘻地說。

    “呵，總裁的女朋友就是不一樣，生意經(jīng)立馬升級了?！睆堄昃_坐在小馬扎上，抬頭看了看湛藍(lán)的天空，嘆了口氣：“梁時，當(dāng)年我費(fèi)盡心思想逃離這里，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原點(diǎn)?！?/br>
    “也不算回到原點(diǎn)吧。”梁時把嘴一抹，將碗筷端去水槽，稀里嘩啦地刷起來。

    “我現(xiàn)在覺得，人生是螺旋狀的，不是直線上下的那種。你覺得回到了原點(diǎn)，其實(shí)是在旋轉(zhuǎn)著往上走而已，而你當(dāng)下可能看不清楚?！?/br>
    張雨綺眨巴了下眼睛，又掂量著手里那張銀行卡，展顏笑了：“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梁股東！”

    兩人正互相開著玩笑呢，院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梁時回頭，只見李小彤背著書包站在門外。

    梁時的血壓噌地就飚了上去。

    “李小彤！你還知道回來！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收拾服帖我就不是你姐！”

    李小彤卻直直地向她走過去，昂著下巴，一副無所畏懼的架勢。

    “那滅絕師……我是說，王老師，是不是把我的信都給你了？”

    梁時叉著腰：“是又如何？”

    “你看了嗎？”

    梁時不屑地一哼：“小屁孩的情書我才懶得看！”

    李小彤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她，伸出手道：“那些不是情書。我是來要信的，還給我?！?/br>
    梁時盯著她，露出一個壞笑：“你現(xiàn)在真是翅膀硬了，自打我回國以來，你不接電話，不回微信，連我打給你的學(xué)費(fèi)都給退回來。想要信是吧？可以，求我??！”

    李小彤憤憤地瞪著她，半晌，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求你。”

    梁時反倒愣了愣。

    她和李小彤對視了幾秒，看到小姑娘眼眸里倔強(qiáng)的小火苗，什么都沒再說，轉(zhuǎn)身去屋子里拿出一個紙袋。

    “信都在這里了。你高三了，懂點(diǎn)事，別做讓自己后悔的選擇?！?/br>
    李小彤拿過紙袋，奪門而出。

    她出門就開始奔跑，一路跑到公交站才停下。氣喘吁吁地打開那個紙袋，拿出捆得很完整的書信，竟然真的一封都沒有拆。

    紙袋下面還有東西。她翻了翻，竟然是用信封裝好的三千塊錢，還有一個嶄新的最新型號的手機(jī)。

    *

    梁時只請了三天假，沒法在水寧鎮(zhèn)久留，便坐著公交回到了寧安縣火車站。

    她一邊和陳琛聊微信，一邊等車。

    “所以你是剛剛回到南城，發(fā)現(xiàn)我不在，就跑出來找我了？”

    “嗯，從看到你的字條到查清你在哪，花了兩個小時?！?/br>
    梁時驚了，虧她還以為自己能跑得掉！

    她剛要接著打字，余光瞥到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前。梁時抬頭，竟然是李小彤。

    “你怎么來了？”梁時嚇了一跳。

    李小彤一屁股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坐下，懶洋洋地說：“來送送你?！?/br>
    梁時才不信。

    她皺著眉問：“到底怎么了？難道是你談戀愛的事鬧到年級主任那里去了？我不會要陪著你在全校大會上念檢討吧？”

    李小彤無語地沖著她吼：“都說了沒談戀愛！”

    “那你上次還跟我說，不想去南城，因?yàn)樯岵坏煤湍信笥逊珠_？”

    李小彤啞火了。她憋了半天，抿了抿嘴，手指繳著自己的衣角。

    “我不想跟你去南城，你還要給奶奶治病，我不想當(dāng)你的負(fù)擔(dān)?！?/br>
    梁時震驚地眨了眨眼。

    李小彤垂著頭，有些艱難地說：“那些信真不是寫給男朋友的，只是我想象中的一個人而已?！?/br>
    她說著，拉開書包拉鏈，從里面拿出一個盒子。

    梁時看到那個盒子，一些久遠(yuǎn)的記憶霎那間呼嘯而至。

    “你剛失蹤沒幾個月，奶奶每天去警察局守著，我獨(dú)自在家。有一天，家里來了一個人?！?/br>
    李小彤緩緩地回憶著當(dāng)年的情景。

    “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帶著幾個看起來很專業(yè)的人，想要去你的房間看看。我當(dāng)時不敢讓他進(jìn)門，他就在門縫里遞給我一塊巧克力，說是賄賂我。那個巧克力，和你當(dāng)初行李箱里的那塊一模一樣?！?/br>
    “所以我就讓他進(jìn)來了。他在你房間里看了一圈，也不知道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線索。直到后來，他看到了這個盒子?！?/br>
    梁時眼眸微顫，打開了盒子。盒子里靜靜地躺著那塊藍(lán)色的男士手表。

    時隔多年，這塊表微有些舊色，卻仍然難掩光華。

    “我看他盯著這塊表，就問他，是不是想把這東西要走。他卻說，這本來就是他的東西。”

    “他把表還給我，說以后如果需要錢，就把它賣掉。還囑咐我，要去市里找正規(guī)的店鋪，別賣得太便宜。”

    “他臨走的時候，告訴我說，會有人負(fù)責(zé)我從現(xiàn)在到大學(xué)畢業(yè)的費(fèi)用，讓我不要擔(dān)心。我問他為什么，他說只是替jiejie照顧我?！?/br>
    李小彤從書包里拿出那捆信，將繩子解開，把那些信封攤在腿上。

    每一封信紙的收件人都寫著同樣的名字——耳東。

    梁時拿著盒子的手微微顫抖，臉上浮起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是他的名字，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后來，真的有基金會聯(lián)系了學(xué)校，這么多年，一直負(fù)責(zé)我的學(xué)雜費(fèi)、住宿費(fèi)甚至生活費(fèi)，連我身邊的朋友都看不出來我其實(shí)家境挺貧寒的。”

    “我挺感謝他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聯(lián)系他，這么多年，甚至連他長什么樣子都忘了。我只是把自己的心事寫在信里，開心的，不開心的，想象著有一個遠(yuǎn)方的好人可以傾訴而已?！?/br>
    她終于抬起頭，直直地看向梁時：“最艱難的時候，奶奶都沒舍得把這塊表賣掉，因?yàn)檫@是你唯一留下的東西了。”

    梁時的臉上唰地流下兩行清淚。

    她一把抱住李小彤，喃喃地說：“對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