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無情道仙尊 第41節(jié)
在他眼前的每一道階梯,每一塊青石板,都曾經(jīng)是蕭懷舟一步一步,風(fēng)雨飄搖……踏上去的。 那夜雨雪紛紛,謝春山無法想象,病弱的蕭懷舟,是怎樣咬著牙,一步一步跪到歸云仙府山門口的。 到最后,又是用怎樣的心情,失魂落魄走下去,戰(zhàn)死在王都城門口…… 白衣道君從靈囊里拿出一粒藥,塞入口中。 苦澀的藥香在舌尖下化開,震驚了謝長行一臉。 “這!這是化壽丹!你真的瘋了!” 化壽丹,顧名思義,便是可以將修仙之人壽命轉(zhuǎn)化為法力與體力。 每一顆丹藥吞下,雖然可以獲得法力,卻會徒然減少數(shù)十年壽命。 修仙之人雖有數(shù)百年壽元,可是任憑誰也經(jīng)不起這樣消耗?。?/br> 可謝春山卻執(zhí)意如此,吞服下丹藥之后,提著劍一步步踏上臺階。 每往上走一步,腳下便暈染出一個帶著血色的腳印。 他身上淋漓可怖的傷口完全止不住,來自逆天施法的反噬像一頭兇猛的惡獸,在他的身體內(nèi)來回沖撞。 只等著一個時機。 等著此人道心崩塌的那一瞬,將他吞噬。 生死道消。 可謝春山知道,他的道心不會更改。 只要蕭懷舟在,他的道心便在。 凡人壽數(shù),不過百年。 多出來的,便是無趣。 他不要與天齊壽。 他要與他同歲。 他要和他終老。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 第26章 歸云山下一直都是白雪皚皚。 但這雪只會從山腳下一路蔓延到山頂,一旦觸及到歸云仙府門口,這雪便像驟然消失了一樣。 無影無蹤。 從歸云山山腳下踩上第一個臺階開始,謝春山才算是真真正正開始走蕭懷舟走過的路。 一路上謝春山看見了許多東西。 有傲雪凝霜的松枝,就像是那個手握撼天弓不愿意屈服于命運的少年。 有離巢覓食的鳥兒,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也不忘呵護著巢中的孩子。 還有一樹寒梅,凌寒獨自開放,只要路過便可以聞見幽幽的梅香。 這些都曾是蕭懷舟當(dāng)初見過的風(fēng)景嗎? 去歸云仙府的路上,一路蜿蜒上山,一共有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臺階。 到最后一層臺階上的時候,從來喜怒不形于色的白衣道君,額頭上竟然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 粗重的呼吸聲映襯著空蕩蕩的歸云仙府大門。 古樸的“歸云仙府”四個大字牌匾之下,有一處嶙峋的假山。 假山石頭縫隙中,竟存著一個空蕩蕩的鳥巢。 巢中還有幾根殘留的羽毛,只可惜一只鳥的影子都沒有看見,看來是已經(jīng)被拋棄了。 謝春山不敢想,前世蕭懷舟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夠順著臺階來到他的山門下? 又懷著怎樣的心情,在這里跪了整整一夜。 他彎下身子,想要觸碰一下蕭懷舟曾經(jīng)跪過的青石磚面。 磚面堅硬,骨骼脆弱。 非尋常人的毅力所能達到。 瑩白如玉的手從青磚地面上挪開,徒留下了幾個猩紅的血印。 “又回來做什么?” 長嶼老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木質(zhì)的山門被人“吱呀”一聲從外面推開。 兩個道童引路,長嶼老祖人未至,聲先到。 謝春山猛然起身,抬頭與這位高高在上的師尊對視。 他的目光平靜而淡漠。 完全直起身子來以后,謝春山其實要比長嶼老祖高上一個半頭。 昔日的稚子孩童已經(jīng)長成了玉樹臨風(fēng)的模樣。 長嶼記得,當(dāng)初撿了謝春山回來的時候,不過才四五歲的年紀。 雖然小時候也有著與平常人不符合的冷漠氣質(zhì),練劍的時候即使再痛,也絕不會留一滴淚,只會咬咬牙,繼續(xù)堅持。 也從來都不會與自己撒嬌,吩咐下的任務(wù)只是一味的埋頭苦干。 但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謝春山會變成現(xiàn)在的模樣。 淡雅清雋,迷迷滂滂,如淡云遮月,周身上下都透著不近人世的淡然之氣。 仿佛這個塵世與眼前的道長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長嶼老祖一直以為,謝春山不會為任何東西,任何人而側(cè)目。 偏偏有個人卻成了例外。 謝春山?jīng)]有行禮,而是從袖中拿出一卷東西。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極其寶貝地將那東西取出來。 是一卷紅底宣紙,上面用筆墨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 最顯眼的還是封卷上面系著的紅繩。 紅繩打的是同心結(jié)。 解開那縷紅繩,長卷上的字便十分清晰的落入長嶼老祖眼中。 嘉禮初成,良緣遂締。 情敦鶼鰈,愿相敬之如賓;祥葉螽麟,定克昌于厥后。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結(jié)鸞儔,共盟鴛蝶,此證……(注1) 落款處,赫然是謝春山的名字。 還有一處空地沒有落款,但已經(jīng)留足的位置。 這是一份民間成親之時都會書寫的契約。 也算是一紙約束。 結(jié)了這契約,寫上生辰八字,再按上手印。 便是昭告天地,這二人結(jié)為夫妻。 此后白首到老,不離不棄。 歸云仙府并沒有不允許弟子成親。 畢竟修道之人,到最后可以飛升成仙的只是極少數(shù)。 大部分弟子最后要么是終老歸云山上,要么便是知道此生成仙無望,請告師父回到鄉(xiāng)里,尋一良人,相伴余生。 所以長嶼老祖并不限制弟子們離開。 而歸云仙府弟子眾多,修無情道的一共就那么幾個。 謝春山便是其中之一。 無情道者,即使成婚,到最后也將斬斷姻緣,冷心冷情,方可成就大道。 所以在入門之時,長嶼老祖便已經(jīng)同每一個要修無情道的弟子說過,一旦進入此道,就該斷情絕愛。 不該貪戀人世繁華。 此刻長嶼老祖不知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將這契約上每一個字全都讀完的。 謝春山遞上了婚書,卻一言不發(fā),只是執(zhí)著的盯著婚書之上旁邊的那個空位。 那個位置便是父母高堂蓋上自己印章,見證這段契約的地方。 與此同時,謝春山也做好了死在這里的準備。 若是論實力,其實以謝春山的天縱奇才,未必打不過長嶼老祖。 只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謝春山不會動手。 萬層臺階,依舊不能體會蕭懷舟當(dāng)初的錐心之痛。 若長嶼老祖最終依舊不答應(yīng)的話,那么他也想同蕭懷舟一樣,長跪一夜。 門口的道童一個個都探著腦袋躲在木門后面,滿臉緊張的盯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