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無情道仙尊 第21節(jié)
一陣夜風(fēng)掠過,吹開那人染著鮮血的青絲。 謝春山看見了那張臉。 與夢中那抱著月琴逗他談笑的少年一模一樣! “謝春山,我教你彈月琴好不好?” “謝春山,你看吶,這便是我們大雍朝的千里江山。” “謝春山……我的國……亡了。” 夢中少年,絕望而悲切的盯著他,雙目飽含血絲。 謝春山從未見過這樣一雙眼。 帶著淋漓的不舍,又帶著徹骨的恨意,與漫天烈火之中同朱紅色的古城墻一道化為灰燼。 謝春山指尖顫了顫,心里彌漫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就好像五臟六腑都被泰山壓頂一般。 沉悶悶的恨不得嘔出一口血來。 他控制不住朝那個少年伸出手,想要將少年從火光中拉出來,從國破家亡的困境里帶出來…… “咻”一聲,去勢凌厲的弓箭貼耳而過,卻因為他伸出手的那個動作,身形錯開來。 白羽箭堪堪擦過他耳邊,帶起一陣細(xì)微的風(fēng)流,卻毫發(fā)無傷。 他從窗紙縫隙里仰頭看去。 院中少年執(zhí)弓而立,安安靜靜站在落雪紛紛的庭院里。 身后沒有烈火灼城,亦沒有尸橫遍野。 可那張模糊不清的面容,卻似乎漸漸與夢中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無可分割。 “我輸了?!?/br> 蕭懷舟放下手中弓箭,語氣里不悲不喜,只有些沒有辦法參透的悲涼之感。 他賭輸了。 還是他太天真了,早就知道謝春山修的是無情道,無論山河變化,斗轉(zhuǎn)星移,無情道就是無情道。 怎么可能會為任何一樣?xùn)|西動搖。 曾經(jīng)的國破山河不會,如今的抗旨拒婚亦不可能會…… 王府中死一般的沉寂,隨著蕭懷舟放下弓箭,一群人便立刻匆匆退出了院子,生怕這件事牽連到自己。 大家站在外面都看得清晰,在白羽箭出去的那一剎那,原本一動不動的謝道君,不知為何忽然側(cè)開了身。 白羽箭落空。 也便意味著謝道君對蕭懷舟根本無意。 連一直咋咋呼呼的故里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贏了,卻又好像沒有贏。 因為蕭懷舟看起來很可憐,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孩子一樣。 雖然面無表情,但是那種被拋棄的感覺卻沒有辦法騙人。 “我確實是喜歡你,但我也不愿意就這么強(qiáng)迫你,你們中原有句話叫做強(qiáng)扭的瓜不甜,反正距離我回東夷還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我也不求你立刻答應(yīng)我,至少同我相處相處,萬一你改變主意了呢?” 故里祁沒有將話說的那般決絕。 主要是他屬實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jié)局。 原本他只是想要給自己被拒婚找個臺階下,卻沒有想到蕭懷舟一門心思喜歡的人,竟然一點臉面都不留,毫不留情的拒絕了蕭懷舟。 他當(dāng)蕭懷舟寶貝疙瘩似的捧著,不能平白遭什么歸云仙府的人作踐掉。 那什么謝道君不要,他故里祁要。 蕭懷舟依舊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 故里祁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自己雖然平時無法無天了點,但也不是那種不識時務(wù)的人。 此刻冒進(jìn)的話,只會讓蕭懷舟更加厭惡自己。 所以故里祁隨手找了個由頭先行離開,等過兩日再約蕭懷舟出來培養(yǎng)感情。 整個屋子里除了簌簌落雪之聲,便只剩下了蕭懷舟與謝春山二人。 明明只隔著一道窗,他們兩人之間卻好像隔著天塹鴻溝。 永遠(yuǎn)都無法逾越。 冬末的風(fēng)吹的人遍體生寒,蕭懷舟在院中沉默了許久,這才動了動自己的身體,抖落一身白雪,然后抬腿往自己屋子里去。 謝春山以為他會回屋待一天。 卻沒想到蕭懷舟只是回屋取了個東西便轉(zhuǎn)身朝這間屋子里來。 屋子里的地龍燒得guntang,蕭懷舟進(jìn)來的一瞬間,身上冰涼的寒意全都融化掉了。 謝春山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沉默的盯著蕭懷舟。 盯著蕭懷舟進(jìn)屋,盯著蕭懷舟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木盒子甩在桌子上。 盯著蕭懷舟用無事發(fā)生的聲音平靜說道:“這藥,是蕭帝送給你的,可治眼傷。” 謝春山?jīng)]有動。 身體的慣性,讓他下意識將自己指尖藏了起來。 畢竟蕭懷舟……可能又會強(qiáng)行給他上藥…… 謝春山兀自想著,緩緩閉上眼睛,手腕上的鎖鏈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這一系列動作,都被蕭懷舟收入眼中。 他冷嗤一聲,卻并未上前。 而是語氣淡漠:“謝道君若是覺得用了此藥惹出因果,大可不必?fù)?dān)心。今日謝道君為我抗旨拒婚一事當(dāng)了活靶子,也算是償還了這道果?!?/br> 蕭懷舟每一句話說的都很清晰,不帶一絲情緒,同時將謝春山所有拒絕的退路全都堵住。 “自此之后,望謝道君謹(jǐn)守道心。朝代更迭,自是天命,與謝道君并無關(guān)系。” 他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番話的。 他只是忽然之間覺得很累,無比疲憊。 前生后世,他對于謝春山的執(zhí)念都只是自作多情而已。 終究是一場黃粱大夢,騙了自己。 這一刻,蕭懷舟忽然就想要放手。 與心中那位高山仰止的道君,做一次徹徹底底的告別。 自此之后,山水不相逢。 屋子里點著的熏香燃到最后一寸,忽的從中折斷,湮滅最后一絲紅色的火星,然后化作飛灰落入香爐中,悄無聲息。 就像這間屋子,人去樓空,只留下謝春山一個人獨自坐在榻上,盯著掀開又放下的門簾。 簾外風(fēng)雪綿綿,蕭懷舟踏雪而去,連一句告別都未曾說。 屋子重新安靜下來,謝春山伸出修長指尖,輕輕覆蓋在桌案上黑色的木匣子上,感知著屬于木質(zhì)柔和的溫度。 片刻之后,他掀開木匣,將里面安靜躺著的仙眼螺,一寸,一寸碾碎。 揉在指尖,乖巧抹上眼眶。 他忽然,想要見見蕭懷舟的模樣…… 作者有話說: 謝春山:我沒動,信我! 蕭懷舟:6。 舟舟生氣啦,哄不好了哈哈哈哈 刀子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啊啊啊啊,接下來就沒有刀子了(我發(fā)誓!) 很快進(jìn)入文案劇情,jiojio踏……斯哈斯哈(bushi) 第17章 接下來一連數(shù)月,蕭懷舟都未曾出現(xiàn)在這間院子中。 整個王府中除了觀書,所有人都好像遺忘了謝春山一般,院中無人打掃,任憑冬雪覆蓋滿青石磚,又被艷陽融化,化作一灘水,再蒸發(fā)消失不見。 然后便是淅淅瀝瀝的春雨,適時而來。 歲月流年,安靜走過。 謝春山的耳朵很敏銳,雖然王府侍從都被隔絕在外院,但是他們所說的話全都一字不落的落入他耳中。 某日蕭懷舟與東夷世子策馬游街,一日看盡王都花,正是春風(fēng)肆意少年的時節(jié)。 又或者某日,蕭懷舟同二皇子在朝堂上起了爭執(zhí),砸了手中玉牌,驕縱紈绔地很,最后被蕭帝罰跪了兩個時辰。 再或者,蕭懷舟整日與東夷世子廝混,感情越發(fā)地好,卻始終沒有松口談和親的事情。 那些在他人口中鮮活存在的蕭懷舟,自那日起,便再也沒有踏足過謝春山的宮殿…… 從前在歸云仙府,歲月流年如白駒過隙,數(shù)十年也只是一閃而過的概念,謝春山習(xí)慣了清修,倒是從來都沒有意識到何為歲月漫長。 可呆在王都的這數(shù)月,他頭一回感知到凡人詩句中扼腕的以日為年,是何種滋味。 并不是很美好。 三月鶯飛草長的時候,謝春山白日里已經(jīng)可以視物,手腳筋脈也恢復(fù)地七七八八,雖然還不能久站,但閑來無事在屋子里走兩步完全沒問題。 觀書就是在這時候,送了一把月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