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翎站在不遠處問：“他死了嗎？”

    莫齊軒抬首：“是，可以回來了，阿翎?！?/br>
    姜翎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眼便消失在原地。

    莫齊軒面無表情舉起泰阿，耀眼的陽光自劍身折射而出，下一刻，鮮血噴涌，在腹部赫然多出一道猙獰可怖的傷口。

    巨大的疼痛令他眼前一黑，但他強撐著一口氣，緩緩俯身形成半跪的姿勢，用盡全部力氣匯聚最后一絲神智。

    終于，遠處傳來莫子書尖銳的呼喊聲：“表哥——”

    他松了一口氣，就這樣暈倒過去。

    **

    莫齊軒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天之后。

    房間里安靜得很，只有小貓打呼嚕的聲音依稀傳來。

    他睜開眼睛，嘗試著開口說話：“阿翎……”

    喉嚨干澀得不成樣子，說出的話也破碎嘶啞，但很快地，一只手就輕柔撫上他的額頭。

    “呀，你醒啦，太好了，燒也退了呢！”

    莫齊軒眼珠一轉(zhuǎn)，見到姜翎盈著笑的臉，咳嗽道：“扶我起來吧?！?/br>
    “好。”

    姜翎攙著他在床上坐好，然后轉(zhuǎn)身給他倒了杯水。

    “你昏迷了三天，這期間依舊沒找到龔孝平的蹤跡。企圖刺殺我的那些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查明身份，不過莫青松現(xiàn)在還沒有任何表態(tài)?！?/br>
    “嗯，謝謝你阿翎?！蹦R軒闔上雙眸，舒緩呼吸，“幫我把莫青松叫過來吧?！?/br>
    “你不用再休息一下嗎？”姜翎有點猶豫。

    “不了，就現(xiàn)在?！蹦R軒微笑道。

    “那好，我馬上回來，你別亂動哦?！?/br>
    姜翎說著就起身出門，莫齊軒靠在床頭，低垂的眼睛沒有一絲情緒。

    過了會，莫青松果然及時趕來，身后還跟著幾名醫(yī)師，連岑不修也在，趁著沒人看到偷偷沖他眨了眨眼。

    莫齊軒撐住床板，似乎想要起身行禮：“孩兒拜見父親?！?/br>
    莫青松一手將他扶住，沉聲說：“不必多禮，現(xiàn)在感覺怎樣？”

    莫齊軒臉色慘白，勉強道：“沒什么大礙，父親不必?fù)?dān)心?！?/br>
    莫青松點點頭，沖著身后吩咐道：“請各位為犬子診斷。”

    于是幾名醫(yī)師一齊上前，圍著莫齊軒把脈診治，最后開出一個藥方。

    等到結(jié)束之后，莫青松隨手將人揮退，連姜翎也沒有留下。

    他背手而立，冰冷的眼睛審視著床上的少年：“蕭野究竟是怎么死的？務(wù)必把當(dāng)時的情況，詳細(xì)講與我聽?！?/br>
    “是?！蹦R軒說。

    “那日大哥派人前來找我，說是在郊外發(fā)現(xiàn)賊人蹤跡，我當(dāng)即同他趕至現(xiàn)場，與幾名魔修一起搏斗。不料中途來了一個厲害人物，我們不是對手，大哥不幸為其所害，而我也重傷瀕死，多虧子書表妹及時趕來才能得救?！?/br>
    莫青松一言不發(fā)，冷漠地打量著他。

    他查驗過莫蕭野的尸體，結(jié)果顯示乃兩人合力所殺，且所用劍法從未見過，按理說能夠洗清莫齊軒的嫌疑。

    但不久之后，那些在聽風(fēng)館被捉拿的刺客也查明了身份——都是莫蕭野暗中培養(yǎng)的死士。

    一切不言自明。

    莫青松發(fā)出深深的嘆息。

    可他能說什么？難道要說，是他莫家兄弟殘殺，所以才導(dǎo)致了這種局面嗎？

    莫家已經(jīng)沒了一個金丹，要是為此驅(qū)逐莫齊軒，無疑是自尋死路。

    所以他只能暗中處理了那些人的尸體，假裝是龔家的刺客，洗脫莫齊軒的嫌疑，也掩蓋莫蕭野的秘密。

    哪怕到了現(xiàn)在，他看著莫齊軒面無波瀾的臉龐，也只能神情復(fù)雜地開口：“既然這樣，你就先好好休息吧?！?/br>
    “是，多謝父親關(guān)心?！蹦R軒溫順垂首，語氣平淡。

    等莫青松離開之后，姜翎立刻走了進來。

    “怎么樣，沒問題吧？”

    莫齊軒抬首，笑著說：“放心，龔家的事還沒解決，他不會對我怎么樣的。之后的計劃，我也已經(jīng)安排好。”

    “那就好。”姜翎松了口氣。

    **

    莫齊軒的傷足足養(yǎng)了半個月才好。

    只是外傷雖愈，內(nèi)傷卻難以好全，他帶傷上陣，率領(lǐng)莫府子弟接連斬殺數(shù)名龔府逃犯，甚至最后和姜翎一起在水云澗抓獲了龔孝平。

    盡管莫名的黑色火焰再次將他燃燒殆盡，但在臨死之前，莫齊軒從他胸前破損的衣裳之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墨色的圖案。

    那是一團黑色的火影，焰火中央浮現(xiàn)出一個奇異的鬼臉。

    莫齊軒并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莫青松，而是獨自保守了秘密。

    由于在這次作戰(zhàn)中出色的表現(xiàn)，他成功引起城主注意，并受邀前往月初的宴會。

    十天后，聽風(fēng)館內(nèi)。

    姜翎推開房門，正碰上莫齊軒從院外歸來。

    他今天穿了身鵝黃色的圓領(lǐng)窄袖錦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勁瘦高挑的身姿，一頭黑發(fā)用銀色絲帶高高束起，隨著步伐微微搖曳，和少年臉上恣意灑脫的笑容相得益彰，好不動人。

    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張揚明烈，卻完美與他的氣質(zhì)融合，姜翎微微一呆，直到大老虎從她的腳上跑過，才恍然回神。

    “這身衣服還挺適合你。”她小聲說。

    “是嗎？”莫齊軒微微一笑，“你喜歡我這樣？”

    少年的目光坦然直白，她情不自禁移開眼神，臉頰微紅，語氣卻滿不在乎：“隨你怎么穿，又不是穿在我身上?！?/br>
    莫齊軒笑了一聲，旋即攤開右手，將一瓶丹藥遞到她面前：“這個給你。”

    姜翎一怔，將之拿在手中，念出瓶上的字樣：“三品九陽丹?！?/br>
    莫齊軒解釋道：“我見到了城主，并在私下把目前已知的情報告訴了他，包括那些人應(yīng)該不是魔修的猜測，以及在龔孝平身上出現(xiàn)的圖案。城主似乎知道些什么，所以對此很感興趣，問了我許多，并在走前賞給我這瓶丹藥?！?/br>
    九陽丹，有市無價，用途甚廣，若能達到三品以上，更是可以助力修士突破瓶頸，乃至拯救重傷瀕死之人。

    姜翎說：“那你留著用吧，我……”

    可不待她說完，莫齊軒的手已經(jīng)包裹住她的，將那瓶丹藥緊緊握在她掌中。

    “拿著吧，我已經(jīng)有冰心丹了?！彼f。

    手背上傳來溫涼的觸感，卻令她灼燙不已，好似被火燒一般迅速收回手掌，低著頭胡亂答應(yīng)：“嗯，嗯。”

    莫齊軒狹長的眼尾閃過深深的笑意，他含笑道：“要出去逛逛嗎？”

    姜翎眼睛一亮，驀地抬頭：“現(xiàn)在嗎？”

    “嗯?！蹦R軒說，“最近太忙了，出去透透氣也好。”

    “那走吧！”姜翎期待地看著他。

    莫齊軒失笑，點頭道：“好，走吧?！?/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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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鮮花如浪

    ◎掌聲與祝福?！?/br>
    莫齊軒在城主府待了三天, 姜翎不知此后有何計劃，但看得出他現(xiàn)在心情頗為不錯。

    也怪她當(dāng)初看書不夠仔細(xì)，才對目前的狀況知之甚少, 好在一切進展順利，也不用她過于憂慮。

    冬去春來, 燕子北歸, 灤山鎮(zhèn)過了雪季, 開始日日放晴, 金燦的太陽高高掛在天上。

    不知是否是天氣的原因，今天的街上，人群格外擁擠。

    行人無論男女老少, 都手捧鮮花，面帶笑容, 在溫和的日光中洋溢著幸福的氛圍。

    街道兩側(cè), 攤販盡出，各種飾品玩物琳瑯滿目, 尤以酒類居多。吆喝聲此起彼伏，盈滿整條長街。

    就連平常緊閉窗柩的閣樓百姓，也紛紛支起窗戶，探頭觀望, 時不時交談些什么。

    姜翎隨著人流向前，好奇問道：“今天是什么節(jié)日嗎？”

    “是花朝節(jié)。”莫齊軒說, “按照習(xí)俗，這是有情人捧花相會，共飲果酒的日子。”

    “哦?！?/br>
    姜翎環(huán)顧一圈, 發(fā)現(xiàn)人群果然都是成雙成對, 不僅有青澀懵懂的少男少女, 更有伉儷情深的耄耋老人，就連四五歲的小娃娃，也是青梅竹馬結(jié)伴交游。

    她從前久居深宮，更是日日被宮女嬤嬤教導(dǎo)男女大防，哪里見過這種陣仗，當(dāng)即展顏笑道：“那剛好，我們出來得正是時候?！?/br>
    話一說完，立刻察覺到不對，他們雖頂著未婚夫妻的身份，卻是有名無實，本該與這種節(jié)日無關(guān)。

    但莫齊軒恍若未覺，只是指著前方一個攤位說道：“這家的果酒不錯，要去嘗嘗嗎？”

    “嗯？好啊?！苯狁R上將方才的想法拋之腦后，興沖沖趕到攤位前，糾結(jié)地挑選起來。

    “姑娘，想要哪個，可以先嘗嘗，不好喝不要錢！”老板笑瞇瞇地道。

    “那我要這個?！彼焓种赶蚱渲幸粋€半透明的青色酒瓶。

    老板于是給她倒了半杯酒遞到跟前，她拿起就咕嘟喝下一口，激得眼睛差點冒淚，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好辣?！?/br>
    攤主哈哈大笑：“姑娘，你這是從沒嘗過酒吧？這已經(jīng)是最淡的青果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