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姜翎的眼珠輕輕轉(zhuǎn)動，眉頭微微皺起，仿佛是要醒來。

    作者有話說：

    家里有老婆就是不一樣:）

    第9章 共度秋風

    ◎“莫齊軒，中秋快樂。”◎

    第一場秋雨姍姍來遲，姜翎蜷縮在木床上，百無聊賴地翻動著手里的書籍。

    放在從前，這樣的房間她是一定呆不下去的?？涩F(xiàn)在，她不僅呆得好好的，甚至還生出了一絲貪戀之情。

    皇宮富麗堂皇，卻枯燥冰冷，泰阿劍更是宛如墳墓，在里面的日子能生生消磨她的心性。

    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這個破舊的居室，才勉強給了她幾分“家”的感覺。要在這里一直待下去，也不再是一件令人那么反感的事。

    莫齊軒對她也不錯，溫和有禮，寬容退讓，她終于可以放心地與他相處，而不必擔心他會如書中一般，背后插刀將她生吞活剝。

    雨水拍打窗戶的聲音，讓她從逸散的思緒中回神，夜?jié)u漸深了，空氣中的溫度也低了不少。

    她用下巴抵著膝蓋，眼睛望向窗外。

    莫齊軒怎么還沒回來？

    過了會，還是沒等到人。她只好輕嘆口氣，直起身，拿起話本繼續(xù)看。

    算了，再等等他吧。

    然而困倦?yún)s無可抑制地涌上大腦，不知不覺中便熟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眼前的光亮格外昏暗，似乎有一道陰影覆蓋在臉上。

    她懵懂地揉了揉眼，定睛一看，上方赫然是莫齊軒那張俊秀含笑的面容。

    姜翎：“……”

    她嚇得手一抖，話本啪地摔到地上，嫌棄道：“干什么呢，回來都不知道說一聲？”

    莫齊軒彎腰替她把話本撿起，輕輕拍去上面的灰塵置于一側(cè)，終于開口：“給你帶了份禮物?！?/br>
    姜翎直起身，來了興趣：“是什么？”

    莫齊軒從懷里掏出一個布袋，遞到她手中。他自己身上雖然淋了雨，但這布袋還是干凈整潔，絲毫沒被浸濕。

    姜翎拆開來瞅了眼，發(fā)現(xiàn)里面裝了串淡粉色的東西，取出一看竟是條手鏈。

    模樣款式都很漂亮，她挑起唇角，戴在了手上，果然分外合適。

    莫齊軒解釋道：“下午在路邊看到的，覺得很襯你，所以就買了下來。”

    姜翎把手舉到面前，在燈光下欣賞著手鏈的光澤，眉眼俱是驕矜之色：“嗯，確實還不錯?！?/br>
    話雖說得平淡，可臉上的笑一直沒有下去過。小巧的梨渦點綴在左頰，于燈光烘托下，恍若沉靜湖面陷下的一角，瀲滟動人。

    “你喜歡就好。”莫齊軒說。

    “那就謝謝你啦?！?/br>
    姜翎收回手，裙擺隨著她站起的動作蕩出漣漪。

    狐貍似的眼眸泛著柔和的光，少女面帶微笑，語調(diào)輕盈：“好了，時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早點睡吧?！?/br>
    “好?！痹谒纳碛跋Ш?，莫齊軒輕聲應答。

    **

    連綿的秋雨一直下了許多日，直到幾天后雨水停歇，天空也依舊烏云密布。

    但向來肅穆的莫府，卻忽然變得熱鬧起來。

    姜翎起先還不解，是當天傍晚偶然聽見路過小廝的交談，才明白原來今天就是中秋節(jié)。

    對于九州來說，這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

    夜幕時分，她坐在墻頭遠望，路上時不時有行人出沒，府內(nèi)燈火通明，錦衣玉帶的公子小姐嬉笑而過，下人們也滿面笑容，商量著一起去打牌。

    今晚其實沒有月亮，圓月被烏云掩蓋，一點星光都透不出來。但架不住大家興致高，互相耍劍比試、吟詩作對，將盛宴的熱浪從府邸深處向外推去。

    好像全世界都在歡呼，落寞的只有這一方院子。

    姜翎收回目光，落至地面，歡笑聲變得遙不可及，院子里森冷陰暗，只剩一盞燈火在屋內(nèi)搖晃。

    她走進房間，見到莫齊軒正在翻書，不知看什么那么入迷。

    他的身影被燭光拉長，映射在皸裂的墻面上，顯得孤單而寥落。

    “莫齊軒，你吃月餅嗎？”姜翎突然開口，打破了這片寧靜。

    少年抬頭，神色茫然。

    姜翎說：“今天中秋，該吃月餅了?！?/br>
    莫齊軒想了想，說：“好，那我現(xiàn)在去買?！?/br>
    時間還不算太晚，有幾家鋪子尚未關門，莫齊軒很快買了回來，在院子里搭了桌子和姜翎一起賞月。

    只可惜烏云蔽月，星芒黯淡，只在偶爾風吹云散之時，才得以窺見月華真容。

    姜翎吃不出什么味道，但很執(zhí)著地將整塊月餅都吃光。

    今晚她不那么討厭莫齊軒，頭一次好聲好氣地跟他聊起天。

    莫齊軒問：“彥竹，你以前是什么樣的？”

    姜翎說：“打打殺殺，然后睡覺，不過比現(xiàn)在強大多了。”

    莫齊軒又問：“他對你好嗎？”

    “你說莫慎？”姜翎回憶了一下曾看到的內(nèi)容，“他喜歡泰阿，但對劍靈沒什么感情?！?/br>
    倘若他對劍靈還有一分憐憫之心，也不會讓“她”獨自在劍冢里等待千年。

    莫齊軒聽到她對莫氏老祖的稱呼，眉心微動，笑著問道：“那彥竹以后有什么打算？”

    姜翎望著蒼穹，神色放空：“我不知道，如果能獲得rou身就好了……不過那應該很難吧?！?/br>
    “現(xiàn)在這樣有什么不好嗎？”

    “好嗎？我想要味覺，想要痛覺，想要有能出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的身份?，F(xiàn)在這樣，或許更像個行尸走rou吧？”

    莫齊軒若有所思，良久，他說：“我會幫你的，彥竹?！?/br>
    姜翎不以為意，隨口說：“是嗎?！?/br>
    “你我簽訂了生死契，劍靈劍主本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蹦R軒微笑著說。

    像是在強調(diào)什么一樣，他緩慢而清晰地繼續(xù)道：“只要我變得足夠強，你也會實現(xiàn)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嗎？”

    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

    姜翎心里升起一種古怪的感覺，她說不清是為什么，只好回道：“嗯，所以你要努力變強?！?/br>
    莫齊軒笑如春風：“彥竹也會幫我，對吧？”

    姜翎回避了他的目光，低聲說：“我……是，我也會幫你的?！?/br>
    等到月餅吃完，莫齊軒便把桌椅收好，院子里回歸寂靜。

    遠處的喧鬧聲逐漸沒落，姜翎看著莫齊軒忙碌的身影，靜靜地想，這樣也算是在這里過了第一個中秋節(jié)罷？

    真是世事無常啊，九公主姜翎居然有朝一日，會和自己最討厭的角色共度中秋，放在從前恐怕會被當做天方夜譚。

    但是這個家伙……好像也沒她以為的那么討厭。

    “莫齊軒。”她在背后呼喚。

    “嗯？怎么了？”少年回頭看她。

    姜翎微微抿唇，輕快地說了四個字：“中秋快樂?！?/br>
    下一刻，她就趕在臉頰泛紅前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得好像一場錯覺。

    莫齊軒的臉上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容，他走到泰阿劍面前，俯身溫和開口：“中秋快樂。謝謝你，彥竹。”

    劍身細弱錚鳴，算是回應了他。

    莫齊軒維持著微笑轉(zhuǎn)身，原本的表情卻漸漸收斂下來。

    在面對墻壁之時，他于陰影中捏住鼻梁，沉郁地呼出一口濁氣。

    方才似乎有些太過放松。

    他是有多久……沒好好慶祝過任何一個節(jié)日了？

    好像從母親病重之后，就再也沒有這種時光。

    但是啊，夜還很長。

    少年的目光恢復了以往的幽深與平靜，他面無表情地收拾洗漱，在木床上迅速入眠。

    要想安然度過長夜，就必須拋棄一切溫情與幻想，耐心地抵擋寂寞，養(yǎng)精蓄銳以待明天的到來，這是他自幼就學會的道理。

    **

    然而，表面上平靜如水的莫府，實際上并不安寧。

    幾天之后，莫青松房間里。

    孫誠正躬身匯報消息：“稟家主，整座天司城都搜過了，哪怕用上點魂燈，也沒能發(fā)現(xiàn)六公子的身影?！?/br>
    點魂燈，專用于死人之身，可搜索亡魂野鬼。

    莫青松沉聲道：“沒有尸骨，連魂魄都了無蹤跡……難道千星他真的是畏罪潛逃？”

    孫誠不敢接話，就聽他又問道：“還有什么發(fā)現(xiàn)沒有？”

    “據(jù)線人匯報，六公子曾在余唐鎮(zhèn)購置過一間宅子。就在昨天，屬下的人成功打開房間內(nèi)的密室，并在里面找到一件九品靈器，很可能與二公子那日取回的仙劍同樣出自劍冢?！?/br>
    “混賬！”莫青松手中茶杯狠狠擲地，碎片飛濺到孫誠腳邊，但后者連眼都沒眨一下。

    “我莫府，怎么就出了這種孽障！”莫青松喘著粗氣捏緊眉心，語氣加重，“告訴下面的人，繼續(xù)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就不信，這偌大天司城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他莫千星還有本事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