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亓垂目一瞥時間，午夜12:00。

    下一刻，空間異能重啟，虛空折疊展開。

    石墻像變魔術(shù)一般退去，面前出現(xiàn)了一座四四方方的空間，樣式與鉛罐儲存?zhèn)}內(nèi)部非常相似，封存進(jìn)化源的鉛盒以大小體積順序排列編號，打眼一數(shù)不下六七百盒！

    “怪不得你那么忌憚卡梅倫……”榮亓環(huán)顧周圍，失笑起來：“要是這么多進(jìn)化源被安理會發(fā)現(xiàn)，恐怕你就要跟那個食人魔關(guān)一起去了吧?！?/br>
    尼爾森扯了下嘴角，生硬得看不出半點笑意：“其實每個轄區(qū)都有進(jìn)化源儲存?zhèn)}，不過那是他們自己國家的隕石，今天你只能帶走總署里的這些了?！?/br>
    “一步步來，不急?！睒s亓輕描淡寫地回答，“光這些就足夠在地球上制造出數(shù)千萬個同類了?！?/br>
    隕石輻射是有強弱范圍的，即便把這六七百塊隕石全分散到世界各地，也不至于就能輻射出幾千萬個進(jìn)化者。

    尼爾森有點疑惑，不知道這個叫榮亓的地外來客是否還有其他的手段。不過此刻他急速運轉(zhuǎn)的大腦沒精力去想那些，只干巴巴地“啊”了聲：“是嗎，那就好。”

    榮亓走進(jìn)石室，對手下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nèi)ゴ蜷_那些鉛盒。

    誰也沒注意到的是，尼爾森卻不動聲色地向后退了兩步，站在了石室外。

    “有一點我不明白，”榮亓背對著尼爾森，語氣如聊天般隨意：“你說你都總署長了，為什么還要靠金錢和進(jìn)化源來拉攏人心，那些激進(jìn)組織不也是你的同類嗎？”

    尼爾森淡淡道：“地球人是這樣的。即便當(dāng)了首領(lǐng)，也要給手下人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利益才是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的基礎(chǔ)?！?/br>
    榮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沒有信仰嗎？”

    “——信仰?！蹦釥柹檀俚匦Τ隽寺?，語氣帶著嘲諷：“連宗教都要向信眾收什一稅，信仰這么貴重的東西難道能讓人不花錢就買到手？”

    “……”

    榮亓沉默下來，不知想起了什么，少頃后突然道：“但我曾經(jīng)在地球上見過一群很有信仰的人?！?/br>
    尼爾森其實根本沒心思聽他聊天，只死死盯著石室里那道黑衣背影，內(nèi)心緊迫計算時間。

    “雖然是很多年前了。”榮亓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任何喜怒情緒：“那個女人已經(jīng)死了。”

    他仿佛在回憶什么，不過很快搖頭撇開了思緒，轉(zhuǎn)身微笑道：“既然我已經(jīng)拿到了進(jìn)化源，那么總署長閣下……”

    就在這時。

    四方石室遽然關(guān)閉，空間異能一瞬收起！

    “只要把你交給安理會，我還能當(dāng)回總署長?！蹦釥柹驹谑彝?，冷冷道：“我對當(dāng)別人的手下沒有興趣，抱歉了榮先生。”

    榮亓那幾個手下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頃刻只見空間折疊，石室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堵花崗巖高墻取代了剛才的所有景象，尼爾森拔腳沖向樓梯，動作迅速毫不猶豫。

    還好那個榮亓對地球缺乏了解，想不到權(quán)力傾軋的幽微關(guān)竅。其實沒人能證明進(jìn)化源被藏在總署大樓里是為了私吞，他完全可以解釋為臨時存放，反正卡梅倫手里也沒有任何證據(jù)；至于圓桌主教的死、在游艇上逼迫沈酌，林林總總的小問題根本動搖不了他的地位。

    只要把榮亓抓住交給安理會，這功勞足以抹殺一切，足夠讓他再次坐回總署長的位置！

    尼爾森的大腦迅速轉(zhuǎn)動，知道現(xiàn)在唯一的問題是瑪格特。

    那女人畢竟是個大監(jiān)察官，如果她真的死了，今晚的事就說不清了，肯定會被卡梅倫拿去大做文章。幸虧他剛才出手時故意避開了重要器官，不知道瑪格特那最后一口氣還在不在……

    哐當(dāng)一聲尼爾森推開門，剛要沖進(jìn)樓道，劇變卻在腳下發(fā)生——

    轟隆??！

    驚天動地般的劇烈爆炸。

    廣闊夜幕之下，整棟大樓就像脆弱的積木，從下到上全部坍塌！

    尼爾森整個被埋進(jìn)了黑暗，殘垣斷壁如暴雨傾盆，地面像彈簧般瘋狂顛動，那簡直連十級地震的烈度都無法比擬。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足足一個世紀(jì)，余震終于在煙塵彌漫中緩緩平息。

    坍塌大樓搖搖欲墜，就像夜空下一座剛出爐的巨墳。

    嘩啦！

    半堵殘墻被用力推翻，尼爾森滿身狼狽，踉踉蹌蹌地爬了出來。

    可怕的預(yù)感如魔爪般揪住了心臟，他倉皇抬頭向前一望，霎時所有猜測都得到了印證——

    不遠(yuǎn)處廢墟上，榮亓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爆炸中斷掉的殘肢迅速重生，很快就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恢復(fù)了完整。

    他握了下五指，語調(diào)平靜：

    “你難道不記得三年前的青海試驗場爆炸了嗎，總署長閣下？”

    “……”尼爾森難以置信，趔趄向后退了半步，“不，不可能，只有1類輻射源才有易爆風(fēng)險……”

    “那是對你們?nèi)祟悂碚f，”榮亓憐憫地回答。

    他隨意抬手從廢墟中召喚出一星光芒，只見那顆隕石化作了一團(tuán)無比溫順的幽藍(lán)光暈，靜靜漂浮在他掌心上方，映出了那張惡魔般年輕溫柔的面容。

    “我來自比你高階了無數(shù)倍的種族，你竟然覺得可以暗算我？”

    榮亓搖頭失笑起來，神情似乎有些遺憾，“連信仰都沒有的人類，簡直比螻蟻還愚蠢啊?！?/br>
    尼爾森心頭警鈴大作，危險的直覺在此刻沖上腦頂。

    他不假思索地跌跌撞撞向后退，正想要殊死一搏發(fā)動暴君，這時卻見榮亓隔空把手一抬。

    無形的絞索撲面而來，把尼爾森整個人活活拖上前，隨即被榮亓掐著咽喉硬生生提了起來！

    “我只能回收你的能量，卻沒法拿走你的暴君……”榮亓望著不斷抽搐掙扎的尼爾森，惋惜地?fù)u搖頭：“算了，有能量也可以。”

    “不用害怕，奧丁之狼，你將以另一種形式與我永生。”

    那是尼爾森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隨著這句話音落地，尼爾森整個人融化開來，從頭到腳層層流淌，全部血rou骨骼都化作了詭異的隕石幽光。

    緊接著，就像當(dāng)初那個劉三吉被活生生吸收的場景再現(xiàn)，滿地幽幽藍(lán)色流體正要自動涌向榮亓，卻只聽半空毫無預(yù)兆傳來一聲——

    唰！

    空間隧道遽然張開，榮亓抬頭臉色一變，白晟當(dāng)空閃現(xiàn)而至！

    一切都發(fā)生在那半秒間。

    榮亓根本什么都來不及做，倉促之間飛身退后，眨眼就拉開了百米距離；

    而白晟單膝落地，一掌按在身側(cè)，正正按中了剛才尼爾森整個人溶解而成的那一灘幽藍(lán)流體！

    白晟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甚至都沒來得及站起身，滿地幽藍(lán)流體像一下找到了歸宿，爭先恐后瘋狂涌來，完完全全沒入了他的掌心，然后沿著血管逆流往上——

    那磅礴、精純而巨大的能量，如同洪流沖擊心臟，又隨心跳一瞬沖向四肢百骸。

    所有血管都被撐到了極限，再次進(jìn)化的痛苦就仿佛迎來了新生。

    “……爸，爸？！”楊小刀驚恐的聲音忽近忽遠(yuǎn)，朦朧而不清晰：“你怎么了？臥槽你被高壓電打了嗎？！……”

    白晟說不出一個字來，抬手死死按住左鎖骨。

    那個標(biāo)識s級的位置上，熟悉的劇痛再一次燒灼皮膚，連彎曲筆劃都跟五年前第一次進(jìn)化時完全相同——

    那是又一個s。

    第67章

    五臟六腑都好像被點燃了，炙熱的洪流從心臟迸發(fā)，沖向四肢；再從肢體末端一路燃燒著返回心臟，沖上腦髓。

    白晟想站起來，但已經(jīng)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恍惚聽見半空中傳來榮亓冷酷的聲音：

    “……人類身體根本吸收不了這么大的能量，簡直是自找死路……”

    “爸？你吸收了什么？”楊小刀簡直要瘋了，“你快給吐出來！快！”

    “一整個s級的能量，連我這具身體都得消化很久?！?/br>
    榮亓俯視著坍塌大樓上的白晟，嘆息中帶著嘲諷：“你這種rou體凡胎，沒被立刻撐爆都算走運，最多幾分鐘就要開始基因撕裂了?！?/br>
    他不屑于對將死之人再費口舌，只從半空中一抬手，五指張開到了極限。

    伴隨這無形的召喚，大大小小數(shù)百團(tuán)熒熒藍(lán)光從大樓的廢墟中升起，猶如壯觀詭異的鬼火，映亮了半邊夜空。

    那竟然全是進(jìn)化源！

    “這、這么多隕石，”楊小刀愕然環(huán)顧四周，“這是要干什么？！”

    “快跑……”

    楊小刀一怔，只見白晟在清洗骨髓般的劇痛中視線模糊，每個字都仿佛是從牙關(guān)里硬擠出來的：“……帶上瑪格特，能跑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

    順著白晟所指的方向望去，赫然只見遠(yuǎn)處廢墟下一道生死不知的人影，恰好被擋在了鋼筋撐起的三角形空間里，不注意搜索根本看不見，正是瑪格特大監(jiān)察官。

    楊小刀驚問：“那你呢？！”

    白晟死死咬著牙關(guān)：“快去！”

    少年抬頭一望漫天進(jìn)化源，剎那間明白了白晟想干什么，意識到此刻一秒鐘都不能耽誤，只能咬牙丟下一句：“我知道了，你小心！”然后利箭般沖出去扛起瑪格特，甚至都顧不上摸她冰涼軀體還有沒有脈搏，用盡最快的速度拔腳發(fā)力狂奔，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這時，無數(shù)進(jìn)化源已經(jīng)匯聚成一團(tuán)史無前例的耀眼光球，猶如一顆人造彗星，拖著長長的尾焰疾速上升，照耀得云層都纖毫畢現(xiàn)。

    ——它將迸射上升高空，隨著大氣遍布全球。

    跟五年前隕石隨機降落的情況不同，這種高強度的粉末輻射才是真正致命無死角的，足以在未來數(shù)天內(nèi)充滿整個大氣層。

    明天太陽升起時，進(jìn)化者的族群將由區(qū)區(qū)十萬人暴漲到數(shù)千萬甚至一個億，龐大的數(shù)量將使進(jìn)化者一舉奪得優(yōu)勢地位，甚至扭轉(zhuǎn)這個地球未來的生物方向。

    “可惜你無法再見到明天的太陽了，”榮亓惋惜地向下望去，“人類s級?！?/br>
    然后他視線一頓，愕然停住。

    只見塌陷的大樓頂端，白晟竟然勉強站了起來，一手死死捂著左側(cè)鎖骨，另一手五指繃緊如鐵弓，急劇凝成的清光在掌心颶風(fēng)般旋轉(zhuǎn)——

    因果律。

    剎那間榮亓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種致命的輻射量，足以將這個叫白晟的人類基因撕裂好幾次，難道他全部吸收了？！

    這怎么可能，這明明是地球，人類中絕不該存在這么高等的體質(zhì)！

    但凡再慢千分之一秒都來不及，榮亓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了今天自己必將迎來一場死亡。在另一顆星球上數(shù)次目擊因果律的經(jīng)驗同時涌上腦海，他知道自己此刻只來得及賭最后一把，也只能賭這最后一把——

    血光齊腕飛濺，榮亓斬斷左手，斷肢如箭掉落；

    與此同時，幽深縫隙從腳下撕開，竟是一絲空間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