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親事，母親自會定奪，姨娘cao心也無用?！睖厝~寬慰她道，“還不如多吃兩口冰，去去熱氣。”

    大夏天的，煩心事都讓沈氏去忙活吧。

    說著，溫葉指了指被放在書案邊的冰碗道：“姨娘快吃，別等化成水，那就不好吃了?！?/br>
    常姨娘重新端起冰碗，垂眸望進碗里，一眼就瞧見了好幾樣稀罕瓜果，她淺嘗了一口，確實好吃。

    還解暑。

    她吃了兩口后道：“如今有你母親庇佑，才能吃得這樣精細，等你嫁了人，怕是吃不到這些了?！?/br>
    這樣說著，常姨娘心底忽然有一瞬后悔。

    書案上的紙張筆墨早被婢女收走了，溫然坐在那，正埋頭吃冰。

    一碗過半后，她抬起頭，此時溫葉與常姨娘的對話剛好結束。

    溫葉與向來話少的小妹視線對上，只聽對方忽然開口：“姨娘放心，父親前兩日又獎了我二十兩銀子。”

    常姨娘驚了，忙問：“上次不還只是五兩？”

    溫然實話道：“這回小測，我得了第一，父親知道后，高興賞的?！?/br>
    常姨娘聽后，開始算起來：“加上這二十兩，正好三百兩?！?/br>
    溫葉聽著二人的對話，一時困惑：“什么三百兩？”

    都到了這種時候，常姨娘也沒想再繼續(xù)瞞著溫葉。

    她解釋道：“是我和你小妹給你攢的嫁妝銀子?！?/br>
    溫葉這下是真驚了，她知道這幾年，常姨娘每月的例銀幾乎都會省下一半，說是要給她攢嫁妝。

    對此，溫葉沒怎么在意，不讓常姨娘攢是不可能的，反正到時候她真要嫁人，不拿就是了。

    而且沈氏對府中庶女出嫁，都會備一份嫁妝，或許不多，但對初嫁為人婦的庶女們剛開始的日子一定是夠用的。

    再說了，等她嫁出去，依舊會有月例領，說不定比做庶女時還多些，這種一出生就有‘退休金’的日子，只要她不惹是生非，如此美好的生活，她能努力過到一百歲。

    只是讓溫葉沒想到的是，自己這個親meimei竟也幫著在攢。

    她瞅了瞅書案后方小背挺得筆直的溫然，眉一挑道：“父親賞你的，就都給我了？”

    比起溫葉與常姨娘如出一轍的容貌，六歲的溫然看起來模樣要清雅許多，標準的鵝蛋臉，五官單拎出來都不算突出，湊在一起倒顯得十足耐看。

    溫然年紀不大，話卻極少，一心除了讀書，余下便只剩眼前二人。

    功課一好，父親會給銀子，姨娘和jiejie也會好過許多。

    這大概是溫然目前認真讀書后，體會到的最明顯的好處。

    “四姐放心，馬上就是大測了?！睖厝话逯粡埿∧?，極認真道，“大測得了名次，父親會給更多?！?/br>
    溫葉噗嗤笑出聲，正要說道時，云枝掀起紗簾進來：“姑娘，銀霜來了?！?/br>
    銀霜是沈氏身邊的一等婢女。

    話落，云枝身后走出一名身量略高的婢女，向屋內三人幅身行了一禮，接著道清來意：“四姑娘，夫人請您過去一趟?！?/br>
    搖扇的動作一滯，溫葉坐起身。

    云枝過來幫她整理衣裳，溫葉打量了一眼對方的的神色，試探問道：“母親可說了是何事？”

    銀霜微垂著身，并不多言：“回四姑娘，奴婢不知?！?/br>
    溫葉離開長榻，往外走了兩步，沈氏身邊的婢女，果然極重規(guī)矩。

    她扭頭對剩下的二人道：“姨娘、小妹，我去去就回?！?/br>
    常姨娘大概是猜到了原因，嘴角上揚的弧度愈發(fā)顯眼。

    門一打開，熱意涌入身體四肢，溫葉搖動羅扇的頻率加快，同時變快的還有腳下的步子。

    蘅蕪院到正要需走上一刻多鐘，溫葉硬生生縮短進一刻鐘內。

    來到正院門外，溫葉先是整理下因步伐稍一邁大導致有些凌亂的衣裙，才抬步進屋。

    正院堂屋放置的冰盆是蘅蕪院的幾倍，溫葉身上那點薄汗，在一進屋后便迅速涼了下去。

    溫葉規(guī)規(guī)矩矩朝上位行禮：“女兒見過母親?！?/br>
    “坐?！?/br>
    溫葉直起身，坐到一側。

    沈氏目光緊隨著她，待溫葉坐定后，道：“此番喊你過來，是因為你的婚事，已經(jīng)有眉目了?！?/br>
    溫葉一點也不意外，她抬眼望去，語氣平靜地問：“母親為我選了哪家兒郎？”

    沈氏喝了一口茶，才道：“幾次賞花宴下來，倒是有幾家夫人對你有意，不過基本都被我拒了?！?/br>
    溫葉一聽，倒沒多此一舉去問原因，能被沈氏直接拒絕的，不用深想便知那些人家中，問題很大。

    “如今有三家不錯，我與你父親商量了一下，最終定哪家還是看你?！?/br>
    說罷，沈氏定定地看著溫葉，似在等她的反應。

    溫葉眼中浮現(xiàn)一抹詫異。

    簡直不可思議，居然還能有三家供她挑選......

    雖然沈氏之前說過一回會擬個人選讓她挑，但溫葉并沒有放在心上。

    她這個年歲，放在古代已經(jīng)算是老姑娘了。

    什么時候，老姑娘行情也如此好了？

    第7章 長嫂如母

    沈氏不意外溫葉的反應。

    亦沒給她太多時間思考，就道：“你舅母前幾日與我提起你沈誠表哥的婚事，我這位侄兒雖是庶出，但有功名在身又在朝為官，你與他也算相配?！?/br>
    沈氏的兄長風流多情，憑借著祖輩的蔭封，混了個四品閑職，心里只有后院那些個鶯鶯燕燕，沈氏的嫂嫂早已放棄了他，只一心培養(yǎng)幾個嫡子女。

    對于后院的那些個庶子庶女一概放任，隨他們去爭斗。

    十多個庶子，只有沈誠讀書最好，且早早入仕。

    奈何沈家是個大染缸，又未曾分家，沈誠作為一名出息的庶子，可身在此等環(huán)境中，婚事受擾是難免的。

    溫葉對這個人選并不意外，只一臉認真道：“沈誠表哥的確品貌非凡?！?/br>
    實際上......她早忘了這個便宜表哥長什么樣，攏共都沒見過兩次。

    沈氏睨了溫葉一眼，沒拆穿她，接著道：“今年春闈也有不少優(yōu)秀學子，你父親為你尋了一個不錯的，姓吳，雖出身寒門，但頗有才學，是個二甲進士，名次也比較靠前，模樣周正，家里人口簡單，只有一位老母親?！?/br>
    溫葉依舊沒什么反應。

    沈氏以為她是介意吳家是寒門，于是道：“你若是選了吳家，我會為你多準備點嫁妝?！?/br>
    嫡母做到這份上，說實話，沈氏的心胸已非一般人能比。

    溫葉也夠識相，她唇角彎了一瞬，道：“謝母親，不過我還是想聽聽第三家后再決定?！?/br>
    不過比起形勢復雜的沈家，這位姓吳的寒門子確實要更得溫葉的心。

    在大晉，寒門一般指低階的世家庶族，或許不算富裕，但絕對不能說窮，真窮的那都自稱草民。

    說到第三家，沈氏頓了半刻，眸底閃過一瞬復雜，道：“第三家是徐國公府?！?/br>
    溫葉再驚一回，徐國公府？

    她沒聽錯吧？

    沈氏道：“徐家二爺元配早逝，留下一子，徐國公夫婦近來準備為其續(xù)娶?！?/br>
    震驚過后，溫葉恢復平靜，一語便道出了其中的異處：“國公府二爺?shù)睦^室，怎么著也輪不到我這么一個庶女吧？”

    哪怕她極少出戶，也聽說過這位超塵脫俗的徐家二爺，徐月嘉。

    十五歲的狀元郎，大晉有史以來第一人，高中那年，打馬游街，一身錦衣紅冠，不知多少女子為之傾倒。

    如今不過二十有三，卻已是三品刑部侍郎，可謂是年輕有為。

    沈氏瞥了溫葉一眼。

    溫葉彎唇笑笑，繼續(xù)裝傻。

    沈氏：“......”

    沈氏似嘆了口氣道：“至于徐國公夫人為什么會看上你，這一點，我亦不知?！?/br>
    說到這，她再次看向溫葉，“允你考慮的時間不多?！?/br>
    溫葉微挑動眉：“女兒明白了?！?/br>
    “對了?！鄙蚴虾鋈幌氲绞裁?，叫住已走到門檻的溫葉，幽幽道，“你二姐的夫君即將升遷回京，過不了多久，你們姐妹便能相聚了。”

    溫葉腳步頓住，嘴角微抽。

    哪兒有什么姐妹相聚，怕是來找她索命的吧。

    *

    徐國公府，正院。

    不足而立的徐國公坐在上首，邊上是他的妻子陸氏。

    陸氏懷里摟著個約莫兩歲大的懵懂孩童，一臉的不滿。

    年輕的徐國公瞧著妻子的臉色，嘆了口氣后朝下方坐著的男子問道：“你是不是之前在哪見過那溫家庶女？”

    然后情根深種了？

    被問話的便是徐國公府的二爺，徐月嘉。

    “并未?！蹦凶由裆?，嗓音似寒澗冷月。

    徐國公就不明白了：“那是為何？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宣哥兒考慮，溫家庶女若嫁進來，能照顧好宣哥兒么？”

    陸氏在一旁附和：“我前些日子挑的那些世家嫡女，哪個不比溫家那個二十還沒嫁出去的庶女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