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長著驢耳朵 第64節(jié)
…… 這次的出游似乎成效顯著。 回來的春早不再拒食,從迷茫困境中脫出,開始重架心態(tài),放下內(nèi)耗,合理安排規(guī)劃自己的最后一輪復習計劃。 步入五月后,榴花照眼,氣溫激增。三模后的每一天都像是進入循環(huán),快如閃電,也冗長得像是一場被山火巖漿覆沒的紀元。焦躁難耐之余,亦有欲將新生的希冀蓄勢待發(fā)。 高考前最后一周的一個夜晚。 全年級奔走相告,聚攏到走廊里,花圃邊,樹影下。仿佛自發(fā)組織的千人唱詩班,為禱告,為朝圣,朝拜青春的高光和散場。于此刻,于此景,無關黯淡或輝煌,收斂或張揚,每個人都能成為自己的真諦和信仰。 第一扇窗滅下去,整個校園在分秒間化為全黑的島嶼。 幾叢試卷雪片般從高處落下,仿佛儀式的開場,音響里漫出旋律。 光污染荼毒的城市中心鮮見星空,但統(tǒng)一發(fā)放的熒光棒默契匯聚成地表的銀河,燦爛而盛大。 熾熱的晚風里,年輕的嗓音開始齊聲共唱, “最美的愿望 一定最瘋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在我活的地方” 有人扯著嗓子嚎嚷,有人晃動身體哼吟,嘹亮振奮的詞曲在教學樓間四面八方地震蕩。 這是屬于所有人的演唱會,每個人都是觀眾,也都是主角。世界仿佛下了一場金色的溫暖的雨,大家都熱淚盈眶。 春早與童越挨站在一起,手攥著手,被人群擠至欄桿最前方。 她們不時相視而笑,有節(jié)奏地擺動著熒光棒,也被氛圍侵染,鉚足勁地放聲歌唱。 隔著攢動的人頭,她看到了斜對角扶欄后矯矯不群的原也。 少年仍是夜間最皎潔的月亮。他唇瓣并未翕動,沒有跟唱,只是淺勾著嘴角,望向她的方向,不移分毫。 “你不在乎我的過往 看到了我的翅膀 你說被火燒過才能出現(xiàn)鳳凰” 春早也止了聲,舉高手,飛速揮舞自己手里的光點,回應他。 在原也愈發(fā)燦然的笑容里,她的唇畔也迸出更大的弧度,雙目閃爍,鼻頭酸脹。 “逆風的方向 更適合飛翔 我不怕千萬人阻擋 只怕自己投降” …… 六月七號,整裝待發(fā)。 不全力以赴,怎么對得起數(shù)載伏窗,還有那些在書山題海間起落沉浮的苦讀時光。 英語作文最后一筆落下,原也按下筆帽,似收劍入鞘,男生輕吸一口氣,翻頁細查,也靜候到點的鈴響。 至此,成績的宣判已結束。 但他還有待完的誓約。 監(jiān)考老師收走試卷,考場外聲囂漸出。 原也第一時間起立,同一考場的同學追過去,想要拉住他一同出校并對題,而他恍若未聞地奔出教室。 往大道和校門涌動的學生像是破網(wǎng)的魚群,烏泱泱的,或飛竄,或慢游,不時翻騰出自由歡呼的水花。 而原也是唯一逆行的存在,清瘦的少年似白艇,劈開人潮,速度快到義無反顧。 春早與童越的考場在上下層,她們找到彼此,也拉住彼此,同時露出暢意滿滿的笑容。 童越擠眉弄眼:“看你狀態(tài)考得不錯哦~?” 春早自信無疑:“畢竟最后一門是英語誒?!?/br> 童越嘁一聲,挺胸收腹:“我覺得我也還可以?!?/br> 春早斜她:“要不……對個答案?” 童越立刻雙臂交叉,告饒:“no——放過我吧。” 春早不由抿笑,思及回家后就可以拿到手機,下臺階的步伐都變得輕快且急。 她與童越并肩出樓道。 淡金色的日光漫過女生的劉海和眉眼,本還在說笑,回眼一瞬,她瞳孔驟縮。 逆光余暉間,少年幾乎是撞過來的,挾著風,迅猛到足夠讓她往后趔趄。 下一刻,她被擁入懷中。 那么不假思索。 還那么guntang,那么緊密,能把她淚花立刻擠出。 船終于靠岸。 在他始終如一的渡口。 作者有話說: “我一定,一定,第一時間,回到你身邊” 第48章 第四十八個樹洞 ◎有酸,有苦,自然也有甜◎ 春早與原也的擁抱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算起來,也不過只有兩回, 第一次是被發(fā)現(xiàn)后那個末日逃亡般的夜晚, 第二次是破曉時無能為力的暫別。那時她失控和悲傷,無暇全心感受。但這一次,她感覺到了, 那種力量,從表殼到骨骼再到心臟, 所有所有, 全部全部, 都被男生不遺余力地滲透。還有他身上暖而淡的皂香,埋在她肩頭的急切的喘息。全都箍向她,仿佛到死都不會再放。 肢體是無聲的語言。 她被深刻地需要,也被無限地容納,那么踏實,又那么安全。 春早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泛濫著。 她僵在他腰腹兩側的胳膊輕輕一動,也攏過去, 交叉到原也背后,扣住他。同樣用力。 兩只因故分飛的雁, 終于在南遷的海島尋回彼此,在交頸相繞中彌補這難以言述的時光。 路過的學生都瞥向他們, 有新鮮,有理解,也有為之動容的。 還有不認識的起哄三兩聲。 自覺退后兩步的童越, 也情不自禁地抹淚, 而后掏出手機, 攝下這一幕。 聽見女生持續(xù)不斷的抽噎, 原也松開她一些,近距離端詳起她:“別哭啊?!?/br> 春早別扭地偏開眼,又看回去。明明他眼眶也紅紅的,還好意思講她。 她嘟噥回嘴:“你不也哭了。” “我哭了嗎,”男生一邊刮去眼角水漬,一邊笑得很漂亮:“沒有啊。” 春早跟著彎動嘴角:“那我也沒有。” “咳?!北缓鲆曇丫猛脚芑貋?,揮動明明是鎖屏狀態(tài)的手機:“我媽打電話給我問我怎么還沒出去了,我先撤一步,您倆慢走慢聊慢慢來?!?/br> 說完掉頭疾奔而去,春早都來不及叫住她。 一時間,又只剩下他倆,在憧憧人影間對望。 她笑,他也笑。 當她的笑渦更深,他挑唇的幅度也更大。 鏡面效應,就像在看另一個自己;又像是失去的另一半自己又回到面前。 終于完滿,再無月缺。 — 原也牽著春早的手往校門走。潮濕的面龐已在夏風中干透,但交扣的兩只手仍在增溫,也愈發(fā)潮漉,指節(jié)交抵,心脈相連。 即使旁人不可見。 余光能感覺到男生時不時瞟來一眼,春早略為害羞地勾動發(fā)絲:“哎……” 旁邊的人“嗯?”一聲。 她不假思索地指出:“你干嘛老偷看我?” 原也閉口不言。 結果,這家伙竟松了手,快行兩步到她跟前,開始面對面倒行,也不管不顧會不會誤撞到行人。他黑亮的眼牢牢鎖在她臉上,故作正經(jīng):“這樣就不算偷看了吧?!?/br> 春早臉蛋聯(lián)動著耳根爆熱:“你有病嗎?”她捉住他手腕,命令道:“回來!” 原也溢出輕笑,回到春早身側,依然第一時間拉起她手:“到底要我怎樣?” “就這樣?!彼肓讼耄骸榜R上要到校門了,就不要——” 她抬高兩只緊合如卯榫結構般的手:“不要再牽著了,我爸我媽我jiejie肯定會在門口等著我。” “不行?!彼仨氝`背她意愿。 春早瞪過去:“為什么。” 原也不直言:“不為什么?!庇终f:“沒為什么。” 甜情蜜意上涌之余,春早只能深呼吸,無可奈何:“那如果,我爸我媽沖過來找你麻煩,我可不負責?!?/br> 原也點頭:“嗯?!?/br> 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無所謂,也無所畏。九個月了,太漫長太煎熬,他再也不會放手,哪怕天塌地裂,有千尺巨浪迎頭而下,也休想再沖散他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