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比起接受，拒絕的權(quán)利要珍貴得多——彎下腰容易，可挺直胸膛卻需要足夠的勇氣、支持與愛。

    幸運的是，他恰巧都獲得了。

    他的弟弟總在為自己的存在而愧疚，會在意面目全非的老?宅，不知所蹤的舊鋼琴，在意他是否回去再看一眼?——而那?人不知道，自己早已竭盡全力維護住了他的“家?”。

    秦軻早已成?為了他們所有人的后盾，他就站在那?里，緘默又勇敢。

    他需要同?秦軻站在一邊。秦晟掛斷了電話，他怔愣片刻，撥通了沈南昭的號碼。

    *

    “秦總，您找我?！鄙蚰险呀裉鞗]有外出，他很快就在秘書的指引下進來?了。

    “坐?！鼻仃商质疽?，他道，“石家?來?找我了……是關(guān)于tg這次泄密事件?！?/br>
    沈南昭早有預(yù)料：“是石林賣給辰星消息的吧。”

    秦晟定定注視著他片刻，微微頷首道：“他們來?求我了，讓我勸秦軻高抬貴手，放過他們?！?/br>
    “您答應(yīng)了？”沈南昭問。

    “我拒絕了?！?/br>
    “……”沈南昭似乎有些驚詫。

    見他一副吃驚的表情，秦晟難得心?情好了起來?，他悶笑?著解釋：“其實我想了很多，和我之前說的一樣——他是我的親弟弟，無論他想要做什么?，我都應(yīng)該無條件支持?！?/br>
    “他的恨和痛苦，有很大一部分來?源于我。你之前說的不錯，我從來?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這是我的失誤?！鼻仃蓢@氣道，“所以，作為哥哥，我要成?為他的底氣而非阻礙?！?/br>
    沈南昭沒有說話，但順著他的話，他似乎想起了秦軻的模樣，眼?神卻一點點柔和下來?。

    “但是……”秦晟雙手交叉，正色道，“我讓你過來?，也是為了這件事——我希望你能代替秦軻出面處理這件事?！?/br>
    沈南昭道：“秦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br>
    “換句話說，我們沒辦法說服秦軻，但他的確不能同?石家?徹底決裂。一旦石林入獄，那?一切再也沒有回寰的余地了?！?/br>
    “如果不是徹底決裂的話，我們給他們留有余地，等到這件事徹底平息，他們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進尺?！鄙蚰险牙潇o道，“當(dāng)年的秦家?危機，石家?不也保證不再回來?嗎，可如今呢……”

    他面無表情：“這件事想必秦總比我更清楚?！?/br>
    “如果只有石林，無論他想要怎么?做，都沒有問題?？墒鞘直澈蟮氖钦麄€石家?，還有石夫人——他的親生母親?！鼻匮勇劦?，“現(xiàn)在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所有的信息真假摻半，石林更是主動?認(rèn)了錯。可一旦風(fēng)頭?過去，石家?回過味來?，難道不會發(fā)現(xiàn)是他一手策劃的？”

    見沈南昭沉默下來?，秦晟繼續(xù)道：“到時候，石家?不會去怪石林的貪心?，他們只會把一切歸咎到秦軻頭?上?，他們只會怨他設(shè)計去害石林，怕又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br>
    “我不怕石家?，只是怕秦軻難過……他顧慮的太多了，我們只有想得更多，才能不讓他碰壁?！?/br>
    “沈南昭，他真的恨他的母親嗎？哪怕被扔在機場，哪怕這些年她都沒有回來?過……秦軻他真的那?么?恨她嗎？”

    沈南昭垂眸：“也許吧?！?/br>
    “可是……有愛才會有恨。”

    話音落下，沈南昭一愣，他抬眼?看去，正好對上?了秦晟洞悉一切的目光。霎時，一種不可控制的戰(zhàn)栗感傳遍全身，他的胃又開始翻涌起來?。

    他又想起了那?張褶皺的照片，它至今仍在他的行李箱的夾層里。他不愿意讓它占據(jù)自己的生活空間，但不可否認(rèn)，它早已嵌入了生命，成?為了不可剝離的舊痂——

    上?面的是別人的母親，別人的家?；也是他的mama，他的家?。

    沈南昭近乎倉惶地將目光投向了落地窗外，只見高樓林立，匍匐在他的腳下，像是深坑里豎起的無數(shù)尖刺，日光落在刃鋒，反射出一種無機質(zhì)的、冰冷的寒芒。

    他被光芒刺得眼?眶有些發(fā)酸。

    是啊，有那?么?恨嗎？

    被拋棄的確是恨的。恨得咬牙切齒，恨得輾轉(zhuǎn)反側(cè)，恨得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卻還是會控制不住地……

    “嫉妒?！鄙蚰险焉裆~緲，輕喃道，“除了恨，還會嫉妒。”

    哪怕在恨，他還是會忍不住地想念，無休止地煎熬。

    “沈南昭，我知道他不會后悔，但是我希望他能開心?一點?！鼻仃尚?了，他以一種放松的姿態(tài)靠在真皮椅里，聲音篤定。

    “你也一定這樣希望吧。”

    對他好一點，不要再把我們的痛苦加諸在他的身上?了。

    他不再痛苦了，也該將秦軻從荊棘織就的牢籠里解救出來?。因此，他們必須重新成?為那?天瓢潑大雨的機場里淋濕的泥蘿卜，狼狽不堪，卻無比勇敢。

    “沈南昭，我會想我的母親——所以我知道，秦軻也會想她?！鼻仃晌⑽⒋?，他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看到沈南昭臉上?的表情后，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面前的人能夠聽懂，能夠理解，更能夠完成?。

    “但是我們都勸不住他?！鼻仃墒諗苛诵?意，他注視著面前人，一字一句道，“沈南昭，你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