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跟著舒棠回了屋里。

    明明人魚很高大、很兇殘，可是舒棠卻總是莫名覺得他像是她在下雨天撿回來的小可憐。

    舒棠翻出了大毛巾，本來想要抱怨這條魚的——畢竟外面那么冷，還要去海里捕獵，還站在門外不進(jìn)來，難道不知道冷嗎？可是想到他們好像之前還在鬧脾氣，她就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她開始忙忙碌碌地圍著“他”轉(zhuǎn)，一會兒拿毛巾，一會兒給人魚擦頭發(fā)。

    而人魚全程都很安靜，只是漆黑的眸子貪婪地注視著她。

    視線從未從她柔軟的面頰上移開過。

    其實(shí)人魚根本不怕冷，這種頂尖獵食者的血液都是冷的，在零下很多度的冰面下都能暢通無阻，不受低溫的影響。兇殘至此的物種，不需要和舒棠一樣保持體溫，也不會和舒棠一樣因?yàn)榱苡甓鴽觥?/br>
    ——也不需要把頭發(fā)上的水擦干凈。

    只是因?yàn)槠つw蒼白沒有血色，看起來就真的像是被凍壞了。可是人魚從未告訴過舒棠這件事，甚至在每次舒棠給他擦頭發(fā)的時候都會配合她的身高低下頭。

    而且，人魚準(zhǔn)備一輩子都不告訴她這個真相。

    人魚漫無目的地想著。

    就聽見了她開口：

    “小玫瑰，我換了一份工作?！?/br>
    “我以后就留在0 2區(qū)上班，每天都可以來看你了?！?/br>
    舒棠一邊幫他擦著頭發(fā)上的水，一邊開始和人魚講起自己出去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

    從大胡子聊到了自己那奇怪的、寸步不離的新助理，還有自己的新工作。

    說這么多，其實(shí)舒棠在哄這條魚。

    她想告訴他，她真的不會走。

    她很忐忑，因?yàn)樗庇X今天人魚把自己弄成那個糟糕的模樣，大概也是以為她不會回來了。

    她不知道人魚聽懂了沒有。

    ——直到看見那條魚尾，輕輕地甩了甩。

    “他”在聽，而且都聽明白了。

    于是她安靜了下來。

    慢慢地擦著那綢緞一般的發(fā)絲。

    屋里只剩下了雨聲。

    ……

    舒棠感覺到人魚注視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過。

    除了甩了一下尾巴后，人魚今天夜里就像是一座石雕，除了盯著她外，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舒棠有點(diǎn)惴惴不安，摸了摸人魚的額頭又是涼的。

    于是擦完頭發(fā)后，她坐在人魚的旁邊，翻出了一只橡皮鴨。

    就是那種捏一下就會發(fā)出叫聲的小玩具。

    她興致勃勃地示范了一下怎么捏小黃鴨玩，想要吸引人魚的注意力。

    人魚安靜地注視著她的側(cè)臉。

    舒棠并不知道，在人魚眼里，她是一只笨手笨腳、不太聰明的小貓。

    但是人魚也能夠明顯感覺到，她一直認(rèn)為自己懂得比較多，所以其實(shí)也在主動地包容“他”，在不停地教“他”。

    人魚不知道“哄”這個詞，但是人魚從她今天的表現(xiàn)里，感受到了類似的含義。

    雖然方式很笨拙。

    ——比方說拿著那只一捏就會叫的東西。

    想要拿著這個東西哄一只兇獸開心，實(shí)在是很笨得厲害。

    但是人魚還是給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個反應(yīng)。

    ——“他”伸手，學(xué)著舒棠那樣試探著力度，捏了捏那小黃鴨。在舒棠以為他很感興趣的時候。突然間，掐住了舒棠紅撲撲的臉。

    像是捏小黃鴨一樣捏了捏。

    捏著小黃鴨做示范的舒棠愣住了。

    她抬頭呆呆地看著人魚。

    外面的雨聲淅淅瀝瀝。

    看小黃鴨的時候，他的眼神波瀾不驚，在捏住她、低下頭看著她的時候，卻變得十分專注。

    “他”對小黃鴨沒有興趣。

    “他”對外面的世界也沒有興趣。

    “他”只對她有興趣。

    第26章 如何洗魚尾

    （刷刷刷刷刷魚尾~）

    舒棠呆了好久。

    “他”的眼睛像是一汪無邊無際的黑色大海, 不會讓她恐懼，卻會讓她有種會被溺進(jìn)這片大海里, 漸漸沉淪下去的錯覺。

    她一時失神, 反應(yīng)過來后，卻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間捏她，示意人魚放開她。

    但是人魚卻垂眸看向了小黃鴨。

    她一緊張, 下意識捏了小黃鴨一下。

    小黃鴨：“嘎”

    “他”捏了捏小貓。

    小貓：“啊”

    今天夜里南島市的雨很大，門外的雨聲一直沒有斷。

    一直到吃飯前, 那種氤氳難言的氣氛都沒有消散。

    幸好, 舒棠和人魚上次在外面弄回來的柴火都堆放在了客廳的角落里, 在暫時還沒通電的巴士底獄里，因?yàn)檫@些柴火可以保證他們吃上熱乎乎的晚飯。

    舒棠買來的鍋起到了作用，順理成章地代替了那個用壞的自熱鍋。

    人魚生火、添柴，舒棠在那邊試圖用木架子搗鼓鍋架，兩個人合作，沒一會兒就煮上了咕咚咕咚的魚片湯。

    舒棠一邊吃，一邊告訴小玫瑰什么叫做“報(bào)銷”, 什么叫做工資福利。

    然而，一說到這個, 舒棠就想起來了一件事：她本來是打算今天來看看小玫瑰，把東西送到就離開的。

    今天只能算是崗前培訓(xùn), 明天才算是正式上班第一天。

    舒棠很珍惜這個轉(zhuǎn)正的機(jī)會的。尤其是這份工資可以帶薪摸魚、還可以報(bào)銷，比起舒棠在急診科的實(shí)習(xí)生活待遇高出了不止一點(diǎn)，舒棠對這份工作還是很有熱情的。

    所以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必須要給新單位、新同事們留個好印象。

    舒棠的臉突然間被捏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這才回過神來。

    她發(fā)現(xiàn), 人魚的視線如影隨形，一直盯著她轉(zhuǎn)。如果說從前也愛盯，現(xiàn)在簡直是目不轉(zhuǎn)睛。

    ——仿佛一眨眼，她就會不見似的。

    舒棠承認(rèn)，自己被這種眼神看得有點(diǎn)心軟。

    她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對自己說：反正那么近，留下來睡一夜，早上也能趕得上。

    于是吃飽喝足后，舒棠沒有提出要離開，而是像是往常一樣，和人魚一起上樓睡覺。

    這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舒棠在床頭開了一盞臺燈，于是整個臥室都仿佛被暖烘烘的光籠罩，也變得溫暖溫馨了起來。

    一直到此刻，人魚那緊繃的神經(jīng)慢慢地松懈了下來，湊近了舒棠，用魚尾將她占有欲極強(qiáng)地圈住。

    舒棠早就發(fā)現(xiàn)了人魚睡覺的時候是坐著的，平日里還好，今天夜里開了燈，舒棠覺得人魚這個姿勢看起來非常不舒服。

    她想了想，轉(zhuǎn)過去說：“小玫瑰，你這樣睡覺是會腰間盤突出的。”

    人魚湊近了她，朝著她嘶了一聲，發(fā)出了困惑的疑問。

    于是，這次舒棠解釋了什么叫作腰間盤突出。

    人魚作為深海當(dāng)中的霸主，腰腹力量很可怕，骨頭也和普通人不一樣，完全不可能有這種毛病；只有像是舒棠這種，脆弱的，踢到石頭都會慘叫的生物才會。

    人魚朝著她嘶了嘶表示反駁。

    但舒棠立馬表示：她懂得比他多，所以他都要聽她的。

    舒棠的此番發(fā)言很有暴君的□□氣質(zhì)。

    其實(shí)這是不符合人魚的認(rèn)知的，而且是很沒有道理的，畢竟“他”一個指頭就可以把這只貓按住動不了。

    但，這只小貓回來了，就躺在身邊。

    其他的就不是很重要了。

    于是，枕頭上終于躺上了兩個人。

    睡姿也從li變成了ii。

    舒棠先把被子給自己蓋好，然后再把被子給人魚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捂好。

    心滿意足地翻身，閉眼。

    然而，舒棠睡著后——

    人魚魚尾把被子一掃，把舒棠一圈，重新又變成了：li。

    不過，鑒于舒棠每天早上都有起床拖延癥，這件事大概和“人魚不怕冷”這個秘密一樣，不會被發(fā)現(xiàn)。

    窗外雨聲淅瀝，屋內(nèi)睡意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