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冰冷審視的視線仍然停留在舒棠的身上。

    舒棠突然間意識到，這一次踩雷區(qū)似乎和前面幾次不太一樣。

    人魚是真的生氣了，而且決心讓她記住這個教訓(xùn)，“他”那雙毫無機質(zhì)的漆黑雙眼想要在人身上施加壓力的時候，是非常輕易的。

    如同被什么龐然大物盯上，舒棠背后發(fā)毛，這還是舒棠第一次這么清晰地意識到身后人魚的危險性。

    舒棠背后僵直了片刻。

    但是很快，這種感覺消失了——

    因為舒棠突然間看見：人魚手里拿著空調(diào)遙控器。

    舒棠：她就說怎么這么熱！

    因為看舒棠用過一次，聰明的人魚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如何使用，此時正在拿著調(diào)高空調(diào)的溫度，空調(diào)風(fēng)呼呼對著舒棠吹。

    舒棠心想她不和一條魚計較。

    但是她忍了一會兒，越想越生氣，剛剛那種恐懼瞬間消失了：

    天啊，還有沒有天理了，他又兇她，還想要開空調(diào)熱死她！

    舒棠氣不打一出來，轉(zhuǎn)頭“啪”關(guān)掉空調(diào)。

    人魚慢條斯理地轉(zhuǎn)頭，又緩慢地把空調(diào)打開。

    舒棠關(guān)、人魚開，來來回回好幾次。

    最后，舒棠一把抓住了遙控器要開空調(diào)——

    下一秒，滋的一聲，空調(diào)的電線炸了。

    簾子后面的黑影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甩了甩魚尾。

    舒棠：好卑鄙！竟然作弊！

    此時，舒棠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自己一開始就是想要關(guān)空調(diào)了。

    舒棠一邊生氣一邊抄報告，一整晚都沒有搭理后面的人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舒棠有種人魚在逗她的錯覺。

    今天夜里所有的病人都特別安靜,沒有和平時一樣隔三差五就叫她，于是舒棠不知不覺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舒棠睡著后，“他”來到了她的身后，安靜地盯著她的睡顏。

    人魚每天夜里都能看見睡著的舒棠。

    人魚體溫低，并不怕冷，也不需要維持身體的溫度，在海里的時候只需要在礁石邊就能閉著眼睛小憩；但是舒棠睡覺一定要有床、還一定要蓋東西。

    舒棠甚至還以己度人，給強大的深海霸主安排了一個小小的窩。

    沒必要——

    但人魚很喜歡。

    舒棠身后的黑影安靜了片刻，修長的手指靠近了她的睡顏，將她椅子上的白大褂撿了起來，“他”的動作遲緩，歪了歪頭，按照舒棠平日里蓋被子那樣，把舒棠給蓋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包括臉。

    舒棠一整夜都睡得十分安詳，就是有點呼吸不暢。

    等到第二天醒過來，舒棠眼前一片白茫茫。

    睡懵的舒棠：我仙逝了？

    好一會兒，舒棠把臉上的衣服摘了下來，怒火重燃，環(huán)顧四周，尋找人魚。

    人魚果然不在了，但留下了一條新的銀槍魚。

    ……

    舒棠切了生魚片當(dāng)早餐吃。

    舒棠吃著吃著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情竟然還不錯。

    她還有了一個新的目標(biāo)：有朝一日，摸到人魚的耳鰭。

    她哼著小曲剛剛想要關(guān)上值班室的門的時候，突然間發(fā)現(xiàn)，門鎖被弄壞了。

    弄壞的人似乎想要把它恢復(fù)原樣，又太笨拙，將門鎖歪歪扭扭地安回了門框里。

    ——鎖安回去了，但墻上留下了一道夸張的裂縫。

    在失去一切記憶之后，從前在人類世界里，習(xí)以為常的一切，對于人魚而言都變得無比的陌生。

    其實這個畫面看上去有點可笑。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舒棠腳步一頓，心臟突然間像是被只小螞蟻咬了一口。

    她重新回到了值班室，抬頭看了看頭頂被炸掉的空調(diào)，突然間意識到，人魚大概是很討厭這個東西。

    甚至，“他”也不喜歡這里的一切。

    舒棠突然間明白了，為什么昨夜人魚的表現(xiàn)得那么警惕。

    她只是一碰他的耳朵，耳后的鰭就立馬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豎起來了。

    ——就像是山里的老虎被丟進了車水馬龍里，一點喇叭聲都會讓它暴躁、警惕。

    舒棠的心情突然間就像是一片吸滿水的海綿，變得沉甸甸的。

    舒棠想：不會用傘沒有關(guān)系、不認(rèn)識門鎖也沒有關(guān)系，甚至不會說話問題也不大，她可以重新開始教他、慢慢地喚醒“他”的記憶，遲早有一天可以重新回到人類社會。

    不過，想到了那本空白的病歷本，舒棠隱約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安：

    如果他從未得到過治療，那現(xiàn)在就是一顆極為不穩(wěn)定的炸/彈。

    就像是舒棠負(fù)責(zé)查房的那幾個病人，隔三差五精神力就紊亂、爆發(fā)。精神力暴動的癥狀也千奇百怪，還有一個精神體是犬科的alpha，天天半夜對著月亮發(fā)出狼嚎。

    ——但正因為頻繁的爆發(fā)，他們才在急診科，而非更加嚴(yán)重的科室。

    舒棠從認(rèn)識人魚到現(xiàn)在，從未見到過“他”真的完全精神力紊亂、爆發(fā)的一面。

    但這并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

    意識到這一點后，舒棠再也坐不住了。

    原本計劃當(dāng)中的體檢、開藥，必須安排上日程、不能再拖下去了。

    主要是人魚夜里來的時候，看都不讓她看他——自然沒有辦法做任何檢查。

    那只能白天去0 2區(qū)試試看了。

    舒棠想著雖然最近療養(yǎng)院戒嚴(yán)，但是請個事假應(yīng)該不難。

    ……

    就在舒棠離開值班室的時候，通訊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mama。

    就在不久之前，在舒棠說完相親一切順利后，舒mama和舒爸爸興沖沖地上門去拜訪了祝家。

    舒家雖然小門小戶，但是小富即安，在南島市也算是過得還可以的了，只是對比南島基地的祝家要顯得不起眼了一點。

    誰知道，祝中校對舒爸爸準(zhǔn)備的禮物看都沒有看一眼，祝夫人還挑三揀四，說舒棠的精神體比較雞肋，以后晉升的機會少，前途比較有限。

    舒mama一聽，一氣之下就跑了。

    等到回到家，舒mama覺得這事兒八成要涼，于是找了舒棠姨媽的關(guān)系打聽了一番，突然間聽見了祝家在和海角療養(yǎng)院副院長的女兒接觸的事，頓時知道，舒棠八成是沒戲了。

    舒mama猶豫了好幾天，和舒爸爸商量了一下，還是打來了電話詢問舒棠。

    ——同時也是想要委婉地提醒一下舒棠盡早打消這個念頭。

    舒mama小心試探：“小棠啊，你最近和那個相親對象處得怎么樣呀？”

    舒棠一聽立馬興致勃勃地講起來了和藍色小玫瑰的事，什么小玫瑰長得好看，還給她送魚。

    舒mama心中一酸，這個柔弱的omega幾乎要立馬掉下眼淚來，最后還是忍住了，哽咽道：“小棠啊，你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br>
    舒mama搜腸刮肚：“你看，他身體不好老是住院，脾氣聽說也不太好啊，你以后要天天哄著，多累是不是？”

    舒棠一聽，“脾氣是有點壞，但他還是有很多優(yōu)點的?！?/br>
    比方說會抓大甜魚，還很文靜，雖然不會說話，但是會給她送魚。

    而且——

    也沒有那么難哄??！

    舒mama噎住了，干脆單刀直入：“你不是說你想要去找他解除匹配的么？現(xiàn)在呢？”

    舒棠被問住了。

    解除匹配？

    舒棠的確把這件事給忘了。

    她猶豫了一下，含糊道：“再等等吧，至少要等到他身體好起來?！?/br>
    舒mama心中咯噔一聲，和舒爸爸對視一眼：完了。

    舒棠：“我打算明天請個假去看看他，你們不用擔(dān)心，我會看著他的，不會讓他的情況惡化的。至于別的，等到他好了再說也不遲?！?/br>
    一瞬間，《知音》上的無數(shù)攀高枝的鳳凰alpha慘遭拋棄的故事、還有無數(shù)癡心錯付的alpha被omega欺騙的社會新聞齊齊浮現(xiàn)在了他們的腦海中。

    舒mama憂心忡忡地掛了電話，對舒爸爸說：“那我們還要去祝家么？”

    想到祝家的態(tài)度，舒爸爸遲疑了：“如果放著不管的話，她頂多被騙騙錢?！?/br>
    想到被丟出來的禮物，舒mama又坐了回來：“但話又說話來，她有幾個錢呢？”

    第13章 禁地的恐怖傳說

    （和小貓咪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舒棠是個窮鬼。

    上一次急診科集體遭遇網(wǎng)絡(luò)詐騙，舒棠也中招了——信用卡余額里面的八毛錢慘遭洗劫。

    療養(yǎng)院的實習(xí)生工資只有兩千塊，遲到扣錢、偷懶扣錢、拿錯藥也扣錢，經(jīng)常有急診科的實習(xí)生發(fā)工資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還欠急診科幾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