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未抒坐進寬敞的suv：“姐, 爸媽什么都沒和我說。讓我安靜一會兒，行么？”

    裴嘉寧安靜下來, 伸手探了探裴未抒的額頭。

    被夜風(fēng)吹得清涼一片，并沒有發(fā)燒。

    雖然他整個人看起來, 真的像是不太舒服樣子，病懨懨的。

    “我說裴未抒, 你在鷺島吃壞東西拉肚子啦？”

    “......姐?！?/br>
    “ok、ok, 我安靜不問了, 好吧？”

    裴未抒靠在車子后排，閉目養(yǎng)神。

    他早晨退掉了機票，是陪宋晞在鷺島那邊吃過了三餐，才趕了最晚的航班回帝都的。

    但宋晞除了昨天晚上哭過一陣，之后情緒沒再失控過，只在中午下班時發(fā)現(xiàn)裴未抒等在樓下，詫異地問他，怎么還沒回帝都。

    她像是習(xí)慣了隱藏關(guān)于暗戀的心事，對那些往事緘口不提，還在午飯時給他出主意說，他如果晚上也不走，等她忙完，他們可以去嘗嘗鷺島的芋泥鴨。

    裴未抒問她，宋晞，你真的沒事嗎？

    宋晞就紅著臉說：“沒事兒啊，昨天是喝酒鬧的，看來我酒品不太好，喝多了容易鬧笑話，以后不喝啦。你把昨天的事兒忘掉吧?！?/br>
    她倔倔逞強的樣子，令人心疼。

    裴未抒自己也說不清，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在意宋晞的。

    可能是第一次見面，也可能是后來。

    這真的說不清，反正在他眼里，她總是有點特別。

    只不過這個特別的女孩，心有所屬。

    宋晞不是個善于說謊話的人，很多話說一半藏一半時，很輕易就能被察覺到。

    從他們一起吃小龍蝦起，程熵提到她的微信名，裴未抒就能明顯感知到，那些她不愿宣之于口的秘密里，藏著另一個男生的名字。

    十一期間去朋友的劇本殺店里那天，宋晞和蔡宇川去得晚，她的閨蜜楊婷在店里和老板聊天，頻頻提到她。

    老板好奇地問：“那位美女有沒有男朋友？要不一起約來？我這兒正缺試驗品?！?/br>
    楊婷擺手說：“沒有沒有?！?/br>
    老板也是外向的人，喜歡開玩笑，指了指楊婷和男友牽在一起的手：“你自己談戀愛談得甜甜蜜蜜，怎么沒給你閨蜜介紹介紹？”

    當(dāng)時裴未抒看過去，楊婷像被踩了尾巴，拉著人家就開始訴苦。

    楊婷說她怎么沒介紹過，她心都要cao碎了，是宋晞不上心。

    人家男生約了去吃飯，宋晞就各種推脫，理由永遠就一個，說是忙。

    就和法學(xué)院的學(xué)長去看過一場電影，聽說還睡著了，完事兒聯(lián)系方式也不給人家加。

    楊婷挺懊惱的，還說大一時就不該拉著宋晞去普陀寺，拜完佛回來，簡直活得像個不動凡心的出家人。

    “就聽她有過一次暗戀，挺多年，可能傷到了吧。”

    ......

    路兩旁的梧桐開始落葉，巴掌大的葉片在夜色中飄落。

    不像鷺島，溫暖得如同夏天。

    然后就想到鷺島有個出差在外的女孩，昨夜淚水漣漣，就坐在他面前。

    她唇上還有一點點吃過火龍果的粉紅色，胡亂擦掉眼淚，嘴硬道：“沒事兒的，我這個人不怎么愛哭，很快就會好的?！?/br>
    裴未抒抬手按按眉心。

    頭疼。

    車子駛出機場高速，裴嘉寧問：“喂，裴未抒，你回哪邊??？”

    “爸媽那兒吧?！?/br>
    血脈相連，裴嘉寧到底也擔(dān)心弟弟，跟著一起回了爸媽這邊住。

    隔天清晨，裴嘉寧起來去洗手間，睡意混沌地走過過廊，冷不防看見樓下客廳沙發(fā)上坐了個人，頓時毛骨悚然，汗毛都豎起來了。

    看清“雪球”在那人身旁趴著，她才敢確定，那個人是裴未抒。

    走下樓發(fā)現(xiàn)裴未抒腿上架著平板電腦，好像在翻過去的照片。

    裴嘉寧攏著睡袍，打了個呵欠，納悶：“你不睡覺干什么呢？起這么早？”

    裴未抒看了眼時間，才5點鐘。

    他倒是想睡，閉上眼睛腦海里全是宋晞流著眼淚的樣子。

    真的就和小時候作文里寫的一樣，像沒關(guān)緊的水龍頭，嘩啦嘩啦往下流。

    “睡不著，遇上點棘手的事情?！?/br>
    家里人以前都說，裴未抒是遺傳了爸爸mama理智的一面，遇事冷靜沉著，比同齡人也穩(wěn)重很多，很少能見到他失態(tài)。

    裴嘉寧斟酌著裴未抒臉上的表情，干脆走進近些，順手摸了一把“雪球”，才開口：“我覺得你有情況?！?/br>
    裴未抒不置可否。

    “上次你不打招呼就跑回來翻那個什么視頻，我就覺得奇怪，好幾年前的旅行記錄了，平時不見你翻，怎么就突然那么想看啊？”

    “而且你也還沒說，航班為什么突然換時間，我問過mama，你連她也沒說？”

    “姐?！?/br>
    “干什么？”

    “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br>
    裴嘉寧訂制過假肢之后，只有最開始那半年多適應(yīng)得很困難，后面走得還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繞是這樣，聽到裴未抒說有喜歡的人，她也差點沒站穩(wěn)，一屁股坐在弟弟身邊：“不容易啊，我們家的鐵樹要開花啦？”

    裴未抒瞥她一眼，也仍然沒阻止得了戀愛達人的八卦之魂。

    她聲音里多少沾了點幸災(zāi)樂禍：“看你這表情，不順利吧？來和jiejie說說怎么回事兒，我給你出出主意？”

    “雪球”是個沒心沒肺的，姐弟兩個的說話聲音完全沒吵醒它。

    它不知道做了什么夢，吧唧著嘴換了個姿勢，把爪子搭在裴未抒腿上，還打呼嚕。

    裴未抒只講了個大概。

    他倒是也提到過幾句那個被宋晞暗戀的人，沒說壞話，但對那位的行為，持保留態(tài)度。

    裴嘉寧抱著臂反駁弟弟：“你不是也說過一樣的話么?！?/br>
    裴未抒臉上沒什么表情，靜靜看著裴嘉寧。

    “哇，那些數(shù)落我的話，你果然不記得。”

    裴嘉寧站起來，指了指方才坐過的沙發(fā)：“我可記得很清楚，你當(dāng)時就坐這兒，還和我發(fā)脾氣，說我是卑微的單方面付出，說我沒底線沒原則，你都忘啦？”

    隱約有了些印象。

    裴未抒表情不悅：“你當(dāng)時那是什么情況，能一樣嗎？”

    “好了，你小點聲?！?/br>
    裴嘉寧自己理虧，心虛地看了眼樓上，“別讓爸媽聽見......”

    也是經(jīng)過裴嘉寧的提醒，裴未抒想起一段非常不愉快的往事。

    他確實在盛怒之下說過類似的話，但是對他jiejie說的。

    宋晞和裴嘉寧完全不是一種情況。

    她大概也就是像過去學(xué)校里那些同學(xué)一樣，會在喜歡的異性桌上放個幾次情書，以表達好感，頂多約約放學(xué)后見面。

    總不至于說那么重的話兇她。

    裴未抒莫名覺得這事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感，細(xì)思又找不到頭緒。

    況且，有人在旁邊嘚吧嘚吧地?fù)v亂，也根本不讓他有空間找去那些頭緒。

    這人就是裴嘉寧。

    她已經(jīng)坐在了沙發(fā)扶手上，晃著她的金屬腿：

    “裴未抒你慘了?！?/br>
    “你知道什么最讓人難忘嗎？是遺憾！”

    “人吶，都對得不到的人或物記憶最久，因為不甘心，才更加難以釋懷?！?/br>
    “你那個女孩，估計這輩子都忘不掉她的暗戀了，刻骨銘心懂嗎？”

    “白月光啊，可不是說著玩的?！?/br>
    ......

    他姐說的這些話里，就“你那個女孩”這五個字，勉強像人話，剩下的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裴未抒頭更疼了：“要不你去睡會兒？”

    帝都已經(jīng)進入深秋，庭院里的玉蘭樹被風(fēng)吹落葉片，掉進抽空水的泳池里。

    裴嘉寧的戀愛觀和裴未抒完全不同，還因為過去做過離譜事，被弟弟說教過，這會兒有那么丁點打擊報復(fù)的傾向。

    話不投機，沒聊太久，她就打著呵欠回樓上睡覺去了。

    裴未抒坐在沙發(fā)里，用平板電腦翻看前些年在鷺島拍的照片。

    那次他是陪著裴嘉寧去的，爬到山頂露營，看見了英仙座流星雨。

    照片仔細(xì)翻看過一遍，星隕如雨。

    但也果然沒有那么多巧合，偶爾拍到的那些其他游人，都不是宋晞。

    通宵之后又熬夜，昨晚也幾乎沒睡，裴未抒在沙發(fā)撐著額頭小憩片刻。

    等他醒了，天色真正大亮。

    看看時間，宋晞也該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