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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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覬覦二字可不敢這般言說,你們是嫡親姐弟。姑娘定是瘋魔了,來,隨老奴先回去……” “滾開!”謝瓊琚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退開侍者,撲向高云霄處,拽上她袍擺喘息,“妾、妾能證明他不是謝家人,能證明他就是狼子野心,狼心狗肺——” “方才你們看見的,妾滿身痕跡,皆為他昨夜所行。而他身上,脖頸咬痕,心口齒印,后背五指抓痕,皆為妾所留。試問,誰家嫡親手足作此等不\倫事?試問,若非妾所為,如何能知曉這般詳細的?” “謝瓊瑛,今日滿營文武當前,皇天后土在上,你敢如我這般,脫衣讓人查看嗎?看你口中的胞姐,在你身上留下的每一道痕跡!看世人眼中的同胞血脈,就是這樣對著他的胞姐作如此茍且事!” 謝瓊琚身上披風滑落大半,衣襟被拉開半截,卻被人止了手。 高云霄闔目以鞭纏住她手腕,“謝你沒讓本殿誤入歧途,今日盟約作罷!” “你們謝氏家務(wù)事,本殿便不參與了。我們走!” “不許走!”謝瓊瑛知曉這日已然身名狼藉,長安之地再難回去,高句麗亦不可能再和他有聯(lián)盟的可能。 不若拼個魚死網(wǎng)破,或許能得以生機,遂一聲軍令落下,抽刀拔劍直往高云霄一行殺去。 混亂中,他上前拽過地上的人,拖著她欲尋馬離去。 他一路走一路盯著她,明明是瀕死的模樣,卻又一次毀了他。 昨夜一場貪歡,分明是她故意設(shè)計。 今日讓他全盤潰散,是她搏命的一擊。 太行山巔馬嘶長鳴,兵戈擊響,聲音從南麓線傳到北麓線,已經(jīng)攀巖了兩晝夜的人,看著近在眼前的山巔,只催促前頭兵甲快行。 霍律道,“殿下安心,那處原本的人手聽得交戰(zhàn)聲,便會現(xiàn)身上去保護夫人,這是預(yù)備方案,想來已經(jīng)啟動了。” 上了山巔,還需從北崖繞去南山,即便這條最近的路途,可出其不意救人,然交戰(zhàn)的號角還是超出賀蘭澤的設(shè)想,提前開始了。 甚至,他都不知道,那處因何交戰(zhàn)。 總不會是高句麗和謝瓊瑛動了手,沒有聯(lián)盟成功。 沒有聯(lián)盟成功,于他自是極大的好處。這東線不會燃起戰(zhàn)火,五州尚在他手,而經(jīng)此一役,并、幽兩州甚至都不需要先前那般麻煩,只需擇一黃道日,便可直接入他麾下。 如此,東線七州盡收囊中。 但是,怎會沒有聯(lián)盟成功的?長意又如何了? 賀蘭澤控制著自己心緒,加速上山。 * 山巔上,謝瓊瑛的兵甲,高云霄的人手,賀蘭澤同并州的援兵,三方交手,徹底亂成一片。 謝瓊瑛和部下不慎走散,眼下帶著謝瓊琚更是寸步難行。好不容易到了馬廄,眼看就可以駕馬離開,卻不想一上馬,謝瓊琚邊抽來發(fā)簪直戳馬肚子。 馬蹄高抬,兩人從馬背滾落,分散在間隔丈地的兩處。 四下冷箭頻出。 隔開了兩人。 “你瘋了是不是?”謝瓊瑛看著中間蹬足到底沒法再行使的馬匹,只匆忙環(huán)顧四周尋找出路。 “我早就瘋了!”謝瓊琚伏在地上大笑,再無求生的念頭,只癡癡道,“不過還好,我用三分清醒,替我夫君定了這東線七州。這大梁半壁江山,本就是他的。當年不慎,聽信小人之言毀他前程初夢,今日好了,好了……” “你啊,你想的人,和這浩浩山河,都不會屬于你。你就是做夢!” “誰是謝家人,誰不是謝家人……”她從地上爬起,也不顧冷箭刀鋒,只漫無目的地走著,“謝家人都死絕來了,就剩這么紅口白牙兩張嘴,管他誰是誰非……” “你……”謝瓊瑛還在尋路中,原先得了他信號的部將尋到了他,數(shù)十人圍過來,“去把她帶走!” “將軍,山下來了許多并州兵甲,高云霄的援兵也來了,我們的屯在山上的人手只夠和他們一處糾纏,目前先召回部眾為上,五姑娘那處太危險了,來日方長……” “對,她馬上跑入交戰(zhàn)圈了,我們帶不走她的!” “罷了,末將去,你們先護將軍從后山下去!” 太行山巔的這一仗,因為謝瓊瑛途中撤走時下了死令,必須堅守兩個時辰,保證將軍撤離。 于是直到夕陽西下時,守軍軍刀卷刃,最后一個執(zhí)棋的人倒下去,血染軍旗,方慢慢靜下聲息。 高句麗的人手也撤了,剩下并州兵甲和賀蘭澤那些并不曾見過謝瓊琚的人,翻著一具具尸身,替他們主上尋找他親自送上山來的妻子。 然而,夕陽落下,滾油火把不慎落在尸堆上,舔人rou油脂蔓起業(yè)火,人困馬乏,還是沒有尋到那個婦人。 其實他們尋到她的,好幾個人看見一個衣衫裹泥,發(fā)面不整的人,如游魂般走在戰(zhàn)場上。 他們都上去問過。 問是不是謝家女郎? 她搖頭。 問是不是賀蘭夫人? 她也搖頭。 “肯定不是她,謝家女名門閨秀,怎會如此衣袍半開?” “就是,主上的夫人,也不會這般不顧體面!” 如此,只當她是哪個戰(zhàn)死將士的家眷,幾多擦肩,后無人問津。 賀蘭澤上山時,已是夜幕四垂,不見星光,唯下弦月皎皎掛天際。 他聽諸人回話,沿著話述的蹤跡摸索尋去。 在南山之巔的懸崖上,看見他妻子背影。 “長意!”他逆風喚她。 她回首,如聞天籟,如見神至。 但她啟口,卻說,“你停下。”聲音細弱,只因風故方才傳入他耳際。 她的力氣,散在來時路。 她走了好久,暈過兩回,才爬來這處。 死有很多種,她隨意撿把刀就能了結(jié)。但是,她連這具軀體都不想留在人間。 她想散得干干凈凈。 “誤君多年,今日我還了……” 下弦月,月光鋪滿山巔。 他沒有抓住她,但也沒停下。 作者有話說: 抱歉晚了,有紅包。然后今晚不更了,緩一緩。估計最多只能寫2000左右。明天加更。感謝在2023-05-05 00:38:41~2023-05-05 14:38: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柚子大佬 43瓶;蘇喬崽崽、41458514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9章 晉江首發(fā)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br> 上黨郡南山之巔上, 賀蘭澤的一聲“長意”淹沒在后面無數(shù)聲的“主上”里。 喚她和他的,謝瓊琚都聽到了。 “長意”,從他口齒間喚出的兩個字。 情人說情話, 余音婉轉(zhuǎn)。 真的足矣。 而隨之而來的喚他的聲音, 又讓她心安。 山風如罡,她已經(jīng)睜不開眼,但還是隱約看見,他的屬下垂下繩索,他抓住了。 就該如此。 他若隨她跳下共死, 她就又欠他了。 生時,她被命運裹挾,極少能按照自己心意過活。 只這一瞬,是這一生唯一自私。 她終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無所顧忌地行事。 哪怕是赴一場沒有生還的黃泉路。 哪怕是死。 她合眼沉入崖底。 他沒能許她這樣沉入崖底。 屬下們千鈞一發(fā)之際,垂下的是藤蔓。 終年長在崖上的藤草,耐磨, 堅勁。 他的右手本能地抓住了,左手伸出就要攬住她的瞬間, 卻是一陣酥麻卸力。 他碰到她衣袂的一角,卻沒有觸到她。 左手絲毫提不起力。 眼睜睜看她從指尖滑落。 于是他抽緊藤蔓甩向她的方向, 沒有指望纏住她,也不可能纏住她。他就希望有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能夠偏移她的方向。 三個晝夜的勘查地形, 兩個晝夜的攀爬, 他沒有來得及救下她。但也不是一無所得的,按照前頭研究, 南北山麓地勢基本一致, 這山崖下若是如此懸直落下, 當真深不見底。然左側(cè)一眼掃過,尚且水霧深而色澤濃,極有可能存在深潭。 這是九死一生里殘存的理智,全部用來給了她。 剩下唯余半生錯過、來不及言說的愛。 激涌上來。 讓他再度松手,欲要抱住她。 上天厚愛。